《孙子大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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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大传-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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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独白,内心愤怒和内在的驱动力。这样一种方式,同样对于吴国国中的男女老幼都是一种昭示,国仇家恨,谁也不许忘却,谁也不敢忘却。不管过了多少时日,夫差都要让吴越之间的仇恨生根,发芽,长叶。他要把全国,全军,全民都卷到复仇灭越的战争中来,剿灭了在南边和吴国比肩而立的越国之后,才可以北上伐齐,伐晋,称雄天下。

基于这样一个近期目标和远大狂想,他回到姑苏,登上君王的宝座。最要紧的就是两件事,第一是国殇,令上万民众去修筑豪华的阖闾陵寝,准备把他的父王最后送到墓地;第二便是为了复仇与争霸,重新组织属于他的力量。尽管夫差生性蛮悍,狂野,暴戾,骄矜,尽管夫差容易为偏见和谗言所左右,他也绝不会王袍加身就无端诛杀老臣。这倒不是他在乎大夫将军们怎么看,怎么说,究其根苗,他身为君王,变换了位置,他就必须用另一种眼光和胸怀去审视身边的重臣,哪些能用,哪些该用,哪些不想用也得用,哪些慢慢瞧着用,哪些要戴上笼头用,哪些用的是脑筋,哪些用的是四肢,如果一旦只需要脑壳,他当然也不会手软,取了便是。其实,对于只图官职的人来说,非血缘关系也会有此“遗传”,更何况夫差从娘胎里便开始了胎教?他让伍子胥继续为吴国之相,辅佐他处理军政事务;分封伯嚭为上大夫,兼做行人,职掌宫廷内务和外交事宜;让华登统领吴国全部水师,加紧舟师训练。举凡大小官员,夫差全部重新认定,不厌其详,不厌其烦。职掌军队的每“两”二十五人的司马中士的任命,他要过目;统领四“两”共一百军卒的行官上士,他要大致听一听这人的籍贯,家族史和战争经历。

至于孙武,夫差要亲自过府去拜望。身为君王,叫他如此屈尊,依他的秉性,这是一件很为难他的事情。

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他的父王阖闾常常微服到孙武府上去,去就去,走就走,不那么兴师动众的。夫差可不一样,城中短短的路程,他却是车服骑驾,侍男宫女,浩浩荡荡,招摇过市,令整个姑苏都为之轰动:新王夫差亲自去看望将军孙武。

离孙武府前十丈远,侍从便开始传递夫差的威仪和行踪了。“大王驾到——”一声连着一声,一直震荡到孙武府中的内堂。

孙武忙出门,以君臣大礼跪接。

夫差下了车,说:“爱卿请起”,边说边把两手老远地一张,绝不像他父王那样亲自去搀扶。他的“亲切”永远是有节制的。

君臣到府中坐下。

夫差坐在那里,两臂乍开扶膝,老大的一片,笑眯眯地望着先王命他终生赦免的将军,等孙武说话。

孙武:“孙武不知何事敢劳大王驾临,实在是诚惶诚恐。”

“哈哈,将军是先王重臣,寡人自然应当到府中看望。将军的功德,寡人心里是有数的。”

这便暗示夫差不介意什么“涉嫌”不“涉嫌”的了。

孙武:“谢谢大王看重臣下。”

夫差:“寡人继承父王基业,本应设宴款待朝中重臣,也好把槜李一役大夫和将军们的晦气洗扫干净。怎奈父王不幸驾鹤而去,如今正是国丧,服丧期间不能不免去饮宴歌舞,将军是知道的。”

孙武:“当然。先王在位期间,从来高看孙武,宫中彻夜谈国策,军帐里促膝问对,常常是行同车,居同床,食同席。先王乃是最知道孙武的了。如今先王逝去了,我悲伤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什么样的宴席也没有味道的。”

夫差:“所以寡人便带了些新鲜果品,与将军共享。来呀,呈上来。”

夫差一声令下,八位穿着白色裙裾,略施粉黛的宫女捧着果盘呈上,分别侍候在夫差和孙武身旁。

夫差道:“虽只是些果品,也是吴国罕有之物,多是南边蛮荆之邦、越国所产,是越王允常活着献的贡品,寡人叫人从冰室中拿来的。寡人从今只食越国果品,将军定然知道其中用意。”

“臣下知道。”

“说说看。”

“大王怕是要把越国全都吃下去吧?”

“唔,差不多。”

“仅仅一个越国,大王还不一定会觉得果腹。”

“那么——”

“然后便是齐国靠海蓬莱仙山产的苹果和梨子,再往下,又该去摘晋国树上的弥桃和栗子了。这是大王日后的三番锣鼓,未知猜中了没有。”

夫差哈哈大笑,连叫“请爱卿先尝尝越国的枇杷和甜橙。爱卿定然还记得,当初在你拜将的宴会之上,父王便用桔子来说国家大事,那时候,寡人还是青春年少哇,哈哈……”

孙武咬了一口枇杷,又吐出来。

夫差:“爱卿怎么了?”

孙武:“果子还投熟透便摘,涩而且酸,别说咽不下去,只怕牙也酸倒了,还要腹泻,伤了元气。”

夫差沉了脸。

他知道孙武不是说果子,而是在说他的国策。

夫差忽然向侍从喝道:“什么人挑选的果子?”

立即,八名宫女全部跪倒在夫差脚下,瑟瑟发抖:“小女子罪该万死”“大王饶恕……”

夫差冷笑:“尔等竟敢用些酸涩的东西来敷衍寡人,叫寡人在孙将军面前有何颜面?推出去,斩了!”

孙武忙拦住,起身施礼道:“大王息怒,是我胃口不好,是我……”

夫差“唔”了一声,挥了一下衣袖。

八个宫女赶紧退出。

夫差说:“寡人的胃口倒是好得很,什么样的果子都吃得下。”

孙武:“臣下怎敢比大王?”

夫差又道:“请将军随便拣几样尝尝。”说着,他大口地嚼着枇杷说话:“真是不知道将军的口味,是喜欢甜呢,还是酸?”

孙武:“万物都有度。过分的甜,与过度的酸,都于脾胃无益。我还是喜欢罗浮山下自家的菜瓜。”

夫差诧异地看看孙武。孙武神态平和。

夫差说:“既然如此,寡人可以分封爱卿食采吴兴郡和罗浮山。孙将军,你十年戎马不容易,你辅佐父王创下吴国基业,现在又要你为我操劳,我心里实在不安。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父王的血不可白流,国仇家仇不能不报,越国不可不灭,中原霸业不能不图。我初登大宝,第一件事便是就教于父王的重臣,特别来拜望将军。将军,将军!你我君臣携手戮力,何愁不能灭越,伐齐,破晋?天降大任于将军啊,你我君臣一起告慰父王在天之灵吧。夫差思量再三,父王临终嘱我终生赦免将军,将军功高盖世,哪里只是什么赦免不赦免的?夫差阅世未深,还要依靠将军呐!”

夫差的话滔滔如泻,说得很激动。

孙武听着,神态宁静。

这是很让夫差恼火的,可是他知道不能发火,至少是眼下不能。

夫差:“孙将军,我要为你重修府邸,并在罗浮山为你筑建别业,我要你来做职掌吴国水师陆军的最高官职大司马,将军意下如何?”

孙武淡淡一笑:“谢谢大王了,孙武只要罗浮山下一块菜田。”

“你?!”

“只要罗浮山下一块菜田,此生足矣!”

“你要舍弃寡人而去?”

“孙武已经是精疲力竭了。”

“你是不是对寡人心存芥蒂,耿耿于怀?”

“大王的封赏,足以令孙武感激不尽。”

“你到底想要什么?”

“隐于田园,放浪山林。”

“你难道就没有想到,”夫差的声音忽然平缓下来,还笑了笑,“寡人如果不准你去隐逸什么田园,你就走不出这府邸半步么?”

“我自可在府中静养,可这又于大王何益?”

“倘若寡人治你违抗君命之罪又如何?”

“孙武进不求名,退不避罪。”

沉默,僵持片刻。

夫差叹了一口气。他的失望和失落感是真实的。

“将军你,你真是不愿意与寡人共谋伐越,报勾践一戈之仇么?”

“请大王鉴谅。孙武看遍了天下战场,惊叹于诸侯之间的频繁征战,为了一块玉,为了一匹马,便兴师问罪,大开杀戒,真是伤心惨目。孙武无力回天,徒唤奈何,实在是再也不愿意见到征伐、杀戮了。”

夫差“呵呵”冷笑:“那么请问,将军的《孙子兵法》十三篇又做何解?”

“十三篇的精髓乃是——”

夫差:“不必说了,寡人知道将军的兵法是简上谈兵。”

“大王可以听听孙武兵法中所说的不战而胜与慎战的道理么?”

夫差不耐烦了:“将军可以解甲归田了。”

说着,夫差便向门外走,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道:“将军原来是个喜欢梦想的人,如今天下诸侯,孰能不战?孰能止战?孰能罢战?将军可以回罗浮山过些日子,暂居田园。寡人不定何日还要召将军来,听将军高见的。去吧,寡人为你在罗浮山修建别业。倘若将军到别国去——助他人威风,那可要请你恕寡人无情了,起驾回宫!”

夫差怒冲冲走了。

他十分扫兴,而且愤怒。他对孙武归隐的理解是:孙武对他心怀仇恨,不肯合作;他对孙武最担忧的是逃奔他国,投靠敌邦;他对孙武实行的策略是软禁,这当然是最佳方案。他这时初为国君,不能随便将孙武投入大牢,也不可将孙武的项上人头取下来,虽然他很想这么做。然而,这样做的结果,将是令先王老臣兔死狐悲,人人自危,众叛亲离,同时也无法谢天下百姓。他的根基还不牢,他登上王位才几日,犹如陶坯,还没有风干,更不曾经过烈火煅烧。他要通达罗浮山外的南北西东城关哨卡和周边城镇,不准将军孙武出行,划地为牢。让孙武在山中老死吧,老死!他咬牙切齿地想。

他回到卫宫。

他走过庭院,走得很快。

庭院里,黑衣人见到夫差,立即恪尽职守地问道:

“夫差,勾践的杀父之仇,你敢忘吗?”

“我——不——敢——忘!”

夫差扯直了嗓子,拼命地吼叫。

宫中的人,全吓坏了。

漪罗不知新王夫差与孙武谈些什么,特别担心会有不测,一直在帷幕后面提心吊胆地偷听。

夫差一走,漪罗就踮着脚尖,悄悄地来到了孙武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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