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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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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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篆说:“珠宝呀,皇上最缺的就是珠宝。”

申时行不语了,心里想,原来皇上在做这件事,张太岳在世时,皇上可能会收敛一些,如今张四维也走了,只剩下了他,他怎么能阻止皇上做这种事?这种事一传出去,大明朝有污啊。

客厅里,王篆与曾省吾二人再说些京城琐事,好多是申时行闻所未闻的,听说有司礼监从皇城里弄出些玩艺儿去卖,也有人特地从宫里找出些没有用的东西去卖,而且都是从粪车那条道上走的。申时行想,真是匪夷所思,堂堂大明朝的皇上,竟也学那些狗鸣狗盗,用粪车运宫里的玩艺儿出去换银子?皇上竟能去内市里出卖宫里的玩艺儿,这真叫人想不到。

万历每做一事,总是别出心裁,特立独行,他这么做,言官与内府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出言挑明,就是他申时行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装聋作哑?

王篆与曾省吾走了,申时行问自己,张四维走了,你能做什么呢?

张宏在乾清宫给万历念奏疏,这是孙继先的奏疏,疏上弹劾的是张学颜。张学颜已升任户部尚书,是万历搂钱的好帮手。孙继先说,张学颜曾杀降,把降卒杀掉而冒功,以败仗报捷。刘台之死,与时任辽东巡抚张学颜妄奏有关。杀刘台者,除了张居正与那些直接操刀者,还有一个张学颜。

万历说:“你就写上‘刘台被诬事情,各经该官员都从重处分了,如何又提词牵引,排诋大臣?孙继先狂躁妄言,姑降一级调外任。’”'① 《万历邸钞》。'①

张宏再念一疏,是刑科给事中刘尚志上的疏,刘尚志说,王宗载之所以得到谢炔的奏稿,是贺一桂授意陈绅所为,据此,贺一桂应得处分。陈世宝与王宗载同时受理刘台案,王宗载已受处分,陈世宝虽死,也不宜独免。

万历说:“你就写上‘贺一桂黜为民,陈世宝原官诰敕俱行追夺。’”'② 《明神宗实录》卷一四一。'②

张宏说:“还有一疏,是工科给事中王毓阳上的,他奏参原任吏部左侍郎王篆,说他‘假故相姻戚,引用朋党王宗载等,陷害忠良,元凶巨蠹,不宜使优游田里。’”'①《明神宗实录》卷一四一。'①

万历说:“又是王篆,又是这个王篆,行了,就把他罢黜为民吧。”

言官们愤怒了,他们不服,上疏弹劾张学颜,竟给降一级使用,孙继先受了委屈,他们怎么会甘心?众言官齐集在六科给事中房里聚议。有人说,皇上是看张学颜保荐了李成梁,李成梁在辽东颇有战绩,如果拿下了张学颜,李成梁拿不拿?皇上不想拿下李成梁,就先保住张学颜了。

有人呼:那就保住了他吗?他张学颜是害死刘台的刽子手,让他逍遥法外,天理不容!

御史曾乾亨不服,他大声说:“我要上疏,要弹劾张学颜,不拿下他,吾辈怎么心甘?天理昭昭,天网恢恢,他跑不掉的!”

张四维仍在写奏疏,刘台一案,引发如此多枝节,当平反者是刘台,此案颇得正直之称。不管怎么说,应该平反,刘台一案的渎职者应受查办。但辽王一案,就非常危险了,如果真的拿辽王一案来说事儿,引出张居正的过失来,就可能酿成乱局。这对于大明朝的朝政不利。切勿翻动此案,无论言官怎么上疏,就是不能再翻张居正的案。

万历说,他们得知道,我要保住张学颜,如果他们再上疏,我就把他们全都降一级使用。看他们怎么办?

张学颜看到了副本,他知道,御史们要冲他下刀了,王篆也给罢黜为民了,他张学颜是张居正举荐的人,最好一走了之。他上疏否认刘台事与自己有关,他说,他要辞去职务,不再任兵部尚书了。

张四维还在写疏,说朝廷六部、内阁、九卿五府,都是重要的职务,不能随时换人。随便更易主事,便使下面做事的人难于熟悉主官好恶,行事不畅,最易生阻碍。于朝廷大计,应是安定为主,安定压倒一切,此时为张居正事,人心惶惶,不知进退。而进者思进,谋者思动,退者思复,便到处是变局,到处不安定,怎么能六部九卿五府皆各安其职,各做其事?

张四维说,这样下去,非乱了朝事不可,朝纲不正,朝事一乱,大明朝就有危险了。要想制止这种情形的发生,要有刚正的辅臣,有决断的圣上,不许言官再提张居正,不许平反与张居正有关的旧案,只能悄悄地矫枉过正。千万不能大张旗鼓,把一切事都扯了出来,把许多人都牵了进去。

万历看了张学颜的疏,说张学颜不能走,安他在兵部主事,他还是很能管事的,把他也弄走了,还有多少好官?不行,你就写出来,“曾乾亨这厮,本意欲党救冯景隆,却乃捏词排陷大臣。彼刘台之事,俱已有旨处分。今后再有借言刘台之事,诬陷大臣的,必重加处治。曾乾亨姑著降一级调外任。”

张宏说:“皇上这么一说,从刘台案上再发攻讦的人就会止息了,他们见没什么可闹的,就不会闹了。”

万历说:“谁再说刘台,我就拿下他。”

张四维写疏,说,宁可放弃对于万历前十年的总结,也不要轻易动张居正这一根线,牵一发而动全身,必会不复。辽王一案,会引起朝野震动,最关心此案的是皇室宗亲,他们没有职位,没有地位,没有生存条件,只靠领禄米度日,此时会一哄而上,借辽王而浇心中块垒,此事就越发成大事了。

辽王妃王氏居住在帽子胡同里,她居在一个侄子家,这会儿她等着皇上的谕旨。自从上了奏疏,家门前每一日都站满了人,那些靠领禄米度日的奉国将军、奉国中尉、辅国中尉、镇国中尉,还有县主、郡主们,领着他们的亲人,子子孙孙的,全都聚在她家的门外,等着她出来。他们站在风中,静静待着。等她一出来,有人拿米,有人拿衣服,对她喊:王妃,我们等你的消息,等皇上替你说一句公道话!皇上下谕旨!等皇上下谕旨!

有的人还听说了,当年辽王是写上了“讼冤之纛”,但没人敢替他申冤,这会儿人们再写上“讼冤之纛”,用白旗上写上血字。有个奉国中尉站在人群中说,我有七个孩子,饿死了两个,我宁可让皇上把我的头砍了,也不想他们再饿死了。砍头也是一死,总比饿死强吧?

众人一哄,直奔六科,在六科给事中房外高喊:讼冤,讼冤!辽王大冤,平反昭雪!平反昭雪!

围在六科给事中房外的人日夜不散。

锦衣卫使朱希孝禀报,辽王一案如今已成燎原之势,有越来越多的皇家宗室后人参与,锦衣卫不能捕人,他们怒号围殴,对言官造成极大威胁,一旦有人走出六科给事中房,便有人问他,你上过疏没有?你对弹劾张居正有什么看法?六科的给事们只要一说不能弹劾张居正,当场便殴打,把一个给事中打得鼻口流血,还呼他是孬种。许多人打着旗号,写着“太祖正宗玄孙,世袭罔替皇亲,家中无米度日,儿孙满堂饿昏”等字眼,在六科夹道上挡道示威,连车马行路也被堵死了。凡有车马过往,皆呼,你大我大?我是皇帝亲戚,皇帝该叫我叔叔、大爷!

司礼监张鲸奏闻,东厂得知,皇亲宗室,凡有穷乏匮缺者,皆赶往六科夹道起哄,参与哄乱。故请示皇上,是否鞫讯有关乱众?其中多是皇室宗亲,当请皇上下特旨处置。

万历睡不着,躺在女人的怀里,让女人抚摸着他,抚摸着他的身体,他才能昏昏入睡。在所有的女人中,只有郑妩最会体贴他,她会在他耳边说,你是个男人,有什么事儿放不开?你是一个男人,很雄壮,很有能耐,你能让大明朝所有的女人雌服在你的身下。没有哪一个女人敢不听你的,你是皇上啊!

他就喜欢郑妩这媚样,只听她的。

万历想通了,大明朝的言官是太祖特地设下的,专门给皇上找麻烦,说到底就是专与你皇上作对。太祖在那一天肯定是糊涂了,还写下了诏,告诉后代臣子,可以一谏再谏,死谏,一直谏到皇上听了才行。言官跟你皇上死磕,非得让你听他的才罢休。万历明白了一件事,他能罢黜官员,一道谕旨下去,就把一个不顺心的官员给罢免了。可他要起用谁,就不那么容易了,非有人再三阻拦不可,这不合祖制,更不合礼法,总之,他可能用谁,只能听阁臣的,听六部主官的。

郑妩对他说:“我给你生一个儿子,你要他做太子,我跟你生出的儿子一定很聪明,他会把大明朝管得好好的,不像你这么累。”万历说:“我是累,自从张居正死后,我一天也不得安宁,我真想把他从地下挖出来,要他看看,他给我留下是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郑妩说:“挖不出来了,他死了,就是死了。”

万历叹息,张居正死了,他很累,谁知道天天得对付那些弹劾奏疏?今天是这件案子,明天是那件案子,弄得他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做贤明君主的心境,他不想对付这个了。但没有了张居正,他只能一个人对付这些。

大太监魏朝在暖阁门口闪了一下身影。万历问:“是怎么回事儿?”魏朝咳了一声说:“圣上,辽王案一干人在六科夹道打人,把御史邹升亥打伤了。”

万历不想停手,手抚摸着郑妩胸|乳间,胸|乳间很柔嫩,他愿意思想时抚摸着这儿,体味着人之初似的嫩滑。他问:“还有什么?”

魏朝说:“他们打着一些白幅,上面写着些文字,说是‘太祖正宗玄孙,世袭罔替皇亲,家中无米度日,儿孙满堂饿昏!’”

万历说:“知道了。”

他不想惹这些皇室外亲,从太祖那儿起,他与他们这些皇室宗亲是一家人,如今成了远亲,有的人成了地道的穷人,奉国中尉竟没有禄米可以过活。他也知道那情形,洪武九年(1376年)二月规定:“亲王岁支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郡王“每岁支拨米六千石,钞二千八百贯”。郡王之子,年及十五,“每位拨赐田六十顷,以为永业,并除租税。诸子所生之子,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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