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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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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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保磕头:“老祖宗,我是您的干儿子,有今天,都是您老祖宗给的呀。”

吕芳尖声笑:“别这么说,我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啊。这会儿你可不是鸡了,是一彩凤凰,大明朝皇宫内院里,可就数你有彩儿了,除了不能给皇上生儿子,你是啥啥都能干。从今儿起,你就成了咱的老祖宗喽。”

冯保流泪说:“当年我在宫内被排挤,找老祖宗告状,老祖宗打了我三十杖,问我服不服?我说,老祖宗告诉我,为什么打我?老祖宗说了一句话,我这会儿还记得呢。”

吕芳乐:“能记住?说说,我那会儿说什么了?”

冯保磕头:“老祖宗说,谁官大,谁说话。打那时起,老祖宗就让我去裕王府伺候裕王,熬了十多年,裕王成了皇上,小王子成了太子,这会儿到了揭锅的时候了。老祖宗,我心神不定,坐卧不安,寝食俱废啊。我不知是死是活啊我?”

吕芳笑:“别人看你可是条大鱼,眼瞅着你就跳上龙门成条龙了。”

冯保哭,说:“老祖宗,这会儿只要一个不小心,我的命就没了。皇宫里上上下下都盯着咱,咱家怎么办?老祖宗,你发话呀,要不要去干点儿啥?见见太后还是拜拜辅臣?咱不能不动啊?”

吕芳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你是个蠢货啊?这会儿咱大明朝北京城十万大珰小珰,头儿可不是你,还是隆庆皇帝的掌印太监陈洪,你得老实点儿,等着,谁也别见,别张扬,夹着尾巴做奴才,就是做上了司礼监掌印,你也是头三年见谁都陪笑脸,中间三年小脸板着,后边三年才轮到你使威风呢。”

冯保又磕头:“老祖宗,你教我一句话,就受用一辈子,这会你再教我一句。”吕芳看冯保,笑:“司礼掌印就缺一个玩艺儿,没男人那玩艺儿,你得和辅臣勾搭,结成死党。”冯保问:“那我就得讨好高拱了?”吕芳笑一笑,摇头,轻声吐气:“不,是张居正。”

冯保来到西庐,老远就叫:“太子!太子!”

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个人瞅着他,不吭气儿。朱翊钧喊:“大伴儿,我在这儿!”冯保拎着一个食盒,放在一边,搬来小炕桌,顺手就把几沓奏折扔在炕上。高拱瞪眼看着,冯保不理高拱,给皇上搬好炕桌,再从食盒里拿出饭菜摆上,给朱翊钧吃。

朱翊钧对高拱行礼,对张居正行礼,说:“高大人,张师傅,你们也吃点儿东西吧?”高拱摇头,吃不下。张居正点头:“太子,你吃吧。”高仪对他笑笑。朱翊钧就坐下吃东西,吃得也不踏实,时不时地看着三人。

这会儿冯保过去了,从炕上拿起奏折,两手捧着,一沓一沓地捧在手里,对张居正笑:“高大人、张师傅,这可是咱大明朝的命脉啊,能摆上这小桌的,就是大明朝的大事儿,真是对不住了,不知把这放哪儿?”

高拱看着他,笑一笑:“也没什么要紧的折子,就放在一边儿吧。”张居正过去,从冯保手里接过折子,笑笑说:“我来安排吧。”张居正就把折子放在桌角。高拱冷眼看着张居正,不喜欢张居正讨好冯保。冯保是个大珰,马上就要做司礼掌印太监了,内阁辅臣一定得限制他、训斥他,不容他在皇宫内作威作福。

高拱正要说话,就听得角楼上的钟声震响了,这是丧钟,高拱一屁股坐在炕桌上,三个辅臣都放声大哭,朱翊钧也哇地一声哭起来。

天亮了,隆庆皇帝咽气了,他瞪着眼,死不瞑目,还盯着他的宫殿,看着他的女人,放不下他的大明王朝。

第三天晚上,首辅高拱请次辅张居正和辅臣高仪来府中议事。

高拱请两人小阁静坐,命家人治好几道精致小菜,摆放阁内。家人退下,阁内就只剩下三人。高拱请二人入座,说:“皇上只有九岁,大明朝的担子就着落在我们三个人身上了,我请二位来,单说一件事,怎么振兴大明朝。”张居正、高仪点头。高拱说:“太岳兄,你是皇上的讲学老师,皇上只有九岁,你要教他,做一个圣明君子。”张居正点头。高拱说:“绝不能让他像先皇一样,只会玩乐,我们要行新政,让大明朝中兴。来,为这个,我们干一杯。”张居正说:“大行皇帝刚宾天,我们内阁阁臣就喝酒,不好吧?”高仪点头:“是不合适。”高拱一笑:“做大事,不拘小节,先喝一杯,我有话要说。”

高拱说:“大明朝坏就坏在阉党擅权上,这些狗东西变着法儿哄皇上,贪淫乱、玩女人、弄珠宝,这些事儿皇上一学就会,一会就贪,一贪就不可收拾,大明朝还有救吗?要紧的,就是要这些大珰一个个老老实实,皇上一登基,我们就要给那些大珰一个下马威,杀杀他们的威风。”张居正问:“新郑兄想怎么干?”高拱猛地站起来,大声说:“先杀他一个下马威,拿掉冯保,换一个老实的大珰!”

张居正和高仪没出声,按旧例,新皇一登基,侍候他的大珰冯保就可能做司礼掌印太监。冯保跟新皇帝从小就在一起,新皇帝口口声声称他为大伴儿,不等他做司礼监就把他拿掉,这行吗?高拱说:“皇上身边不能有专横跋扈的大珰,大明朝历十二代帝王,细数数,有多少是栽在这些大珰身上的?拿掉他,把他打发去南京看坟,他要不服,就宰了他!”

张居正和高仪看着高拱,很意外,无话可说。

高拱逼问:“太岳是不是舍不得,不愿意拿下冯保?”张居正面不改色,微微沉吟着:“为什么要拿下冯保,新郑兄,你说说看。”高拱有点儿生气:“他与皇上有感情,是司礼监里最有主意的大珰,让他在皇帝身边,就会把皇帝带坏。”张居正说:“我不这么看。”高拱冷笑:“那你说说看。”张居正说:“我跟新郑兄的看法不同,我说要保住冯保,冯保新任司礼监掌印,也坐不稳,要是内阁阁臣支持他,支撑他,他一定心怀感激,跟我们同心。”高拱反讥:“我们需要冯保跟我们同心吗?”张居正说:“需要,大明朝经过了十二代君主,辅臣跟内宦总是明争暗斗,耗了多少精力,就不能同舟共济吗?”

高拱冷笑:“同舟?大明朝是一只破船,天上风狂雨骤,河里狂风巨浪,你想同舟,他会和你同舟吗?共济?你想去哪儿,他不想去。你想要的是大明朝,一个兴旺的大明朝,他可不想。切掉了做男人的那玩艺儿,他从来就没想过再做人。你想要的,他都不要,你不要的,他全想要。大太监王振弄乱了一个朝代,辅臣算什么?只是他的口中食,门下狗。”张居正说:“我从来没和新郑兄争论过,但这一回,我和你想法不一样。皇上刚刚宾天,天子继位,要先稳下来,才能行新政。”高拱怒声大喝:“能稳得住吗?大明万历一朝,只要有冯保,就没法行新政,你是不是想和冯保狼狈为奸?我知道,你曾经向他递过‘晚生’的帖子,你想跟他内外勾结,为祸大明朝吗?”

这句话很伤张居正的面子,张居正做国子监司业时,是高拱的副手,他曾给司礼监禀笔太监冯保上过“晚生”的帖子,这事儿做得不光彩,朝中官员人人皆知,但高拱不该拿这事儿来责备张居正。

张居正脸色苍白,站起来:“我跟冯保没有勾搭,他是他,我是我,我不主张拿掉冯保,那样会让新朝不稳的。”高拱大声说:“要想中兴大明朝,就必须拿掉冯保,你要行新政,最后的阻挠就是冯保!太岳,你就说一句话,跟不跟我一心?我们三个人下决心,就是要拿掉冯保!”张居正无奈地点头:“你愿意这么做,我听你的。”

三个人说定,由高拱授意他的门生,上奏折列举冯保几大罪状。张居正要乘给皇上讲课时告诉皇上,冯保是大奸大恶,一定要拿掉他。

高拱请兵部尚书谭纶来府密谈。谭纶是一个奇人,上阵杀敌,一战能亲手砍下首级几百。谭纶亲手制定一个规矩,每砍一个首级赏银三十两,后来这个规矩成了大明朝兵部的规矩。有人计算过,谭纶征战十年,砍敌首级二万余颗。谭纶又是一个文臣,能写诗,晓音律,吟诗舞剑,醉酒狂歌,拥美在怀,能这般狂放的,只有谭纶。

高拱说:“谭大人,特请你来,就为一件事,我想拿掉冯保。”谭纶双目炯炯:“为什么?”高拱说:“大明朝要想有好日子过,就得拿掉冯保。皇上小,没有冯保,他就会成为一个明君;有了冯保,万历就又会是荒淫好色的一朝。”谭纶沉吟,想了想,问:“内阁三人同心吗?”高拱摇头:“张居正不愿,但他说听我的。”谭纶说:“我愿帮你,要我做什么?”高拱大笑:“有你一句话,我心就放肚子里了,要是言官上奏,要治冯保大罪,谭大人肯暗中支持吗?”谭纶笑:“岂止是暗中支持,你要我上奏拿下他,我也没有二话。”

高拱派人去叫御史陈三谟来,陈三谟听说首辅呼唤,马上就来了。高拱劈头便问:“要你上奏疏,你敢不敢?”陈三谟谄笑:“大明满朝文武,老师要拿下谁,谁明天就得丢官,有什么不敢?”高拱看着陈三谟,陈三谟是他的学生,这人殷勤,时常在府门外静立,等高拱下朝归府,凑到轿前来说几句话,行个礼,起身就走。高拱奇怪,问他:“有事吗?”陈三谟一笑:“没事,只是想见见老师。”一听陈三谟这么回答,高拱就微笑,很满意。陈三谟问:“老师要拿下谁?”高拱一字一字地吐:“冯保。”陈三谟沉默了,他有个习惯,想事儿时两手拿起来如佛拈指,拇指不停地在食指的指肚上移动,像在盘算。陈三谟说:“老师,能拿得下冯保吗?”高拱冷笑:“拿得下得拿,拿不下也得拿,非拿下他不可。”陈三谟笑了,拍胸脯:“老师这么信任,交与我做。老师是想让他走,还是想让他死?”高拱沉吟:“你杀过人吗?”陈三谟摇头。高拱说:“往死里打,打不死,也把他打成残废。”陈三谟说:“老师,现在就动手吗?”高拱摇头:“不急,皇上一登基,冯保就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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