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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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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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看我这人气量窄,不好,多不好?辛儒,你说我送张先生点什么呢?

辛儒说:“张先生是什么人?人家是当朝首辅,什么都不缺,活老祖宗送他什么?”

冯保思忖着:“他缺,他缺的是皇上的赏赐,我要皇上送他儿子一个进士,还没考呢,我就告诉他,他儿子能当上进士了,你看怎么样?”

辛儒媚笑:“这可是雪中送炭。”

冯保心里很明白:“不是,不是,这只是锦上添花。”

张居正对派往灾区的御史、给事中们说:“你们听着,如果有哪一个官员有钱有势,贪占民脂民膏,你们就把他拿下,家产全都充公,让他一死!睢宁、徐、丰、沛都是富庶之地,拿下贪官污吏,便足以抚民,你们做这件事,我支持你们。”

陆树德说:“你要以言官为矛,杀天下贪官吗?你不怕言官受害吗?”

张居正大声道:“言官是什么?是皇上的羽翼,没有你们,皇上怎么抚慰天下苍生?你们是新政的支撑,全靠你们了。”

张居正给所有下去当巡抚的御史们、给事中们行了一礼。

万历五年二月,京城会试,张居正的次子张嗣修果然中试,他与次辅吕调阳的儿子吕兴周一同参加殿试。

冯保说:“皇上,这个张嗣修就是张先生的次子,他真的考上了。”万历说:“先生那么为大明朝出力,他的儿子就是考不上,我也得让他考上,他怎么会考不上?”

冯保问:“要殿试了,张居正请求回避,皇上准不准他?”

万历毫不在意:“他要回避,我不准。回避什么?他的次子是中了一个进士就好呢,还是把他取为状元好?”

冯保说:“皇上取他做进士,就是天大的恩宠了,再取他做状元,天下的读书人该不服气了,就是他能做状元,也不要他做。”

万历说:“对,对,就不取他做状元,取他进士。”

万历真的下旨,不准首辅张居正、次辅吕调阳两人因亲子殿试而求回避。

果然殿试之后,张嗣修进士及第,连同吕调阳的儿子吕兴周也中了。张居正在面见万历时说:“臣男嗣修,钦蒙圣恩,赐予进士及第。”万历虽说只是一个孩子,但他聪明,便笑着说:“我在卷子里找来找去,真是找到了。先生大功,朕说不尽,只看顾先生的子孙。”张居正跪下谢恩。

张居正对琴依越来越依恋了,他有时呆呆地看着琴依,琴依是一个成熟欲滴的女人,那么美艳,弹琴时,人与琴相融,琴与人相依,真个是琴依人,人依琴。张居正有时心想,高拱怎么不娶她做妾呢?如果高拱娶了她,她会怎么样?会在高拱的怀里依依小鸟般可人吗?可她没与高拱在一起,高拱是怎么想的呢?高拱比他大十三岁,如今已是六十多岁的风烛残年了。有一天上朝时,冯保忽地想起来什么似地对他说,你听说了没有?高拱那老家伙要完蛋了,他病了,天天躺床榻上,每天要吃许多药呢?听说他不服气,恨你,写了许多字,写了一个叫什么《病榻遗言》,专说你是怎么把他干掉的,专写我是怎么做上司礼监的。你说,我要不要找人干掉他?

张居正忙说:“他愿意写就写吧,你别杀人了。”

张居正不愿意生事,陈三谟能领会他的意图,有时劝说那些言官们别上疏,言官头一次跟内阁协同一气了。他可不愿再节外生枝。

冯保不无遗憾地说:“那我就不能杀他了,他可是心有不甘哪。”

张居正对吏部尚书张瀚说:“你看看这史料,看完后跟我说说怎么办?”

张瀚一语不发,只看资料。

“上海县志户口备载妇女。洪武二十四年,男子二十七万八千八百七十四,妇女二十五万三千九百二十九;永乐十年,男子十九万九千七百八十一,妇女十七万八千六百四十七,其数相准。至弘治十五年,男子十七万九千五百二十四,妇女八万一千二百九十七;隆庆六年,男子十五万八千五百三十二,妇女三万四千四百三十五,数不相准,则今昔醇伪之殊也。按:各郡县志户口不载妇女,特录之。 临津县志载户口,分男子成丁、不成丁,妇人大、小。”'① 《枣林杂俎》(清)谈迁著,二十六条。'①

张瀚说:“相爷要我看,是想着上海县的男女严重失调,要不要想一个法子?”

张居正说:“你看,隆庆六年,也就是我万历皇帝的前一年,就这个样子了,男子十五万近十六万,女子三万不到四万,每四个男丁没有一女人,那怎么行?再加上富人家多劫掠妇女,贫穷人家便无力娶妻,这样下去,非得出事不可。”

张瀚问:“依相爷说,该怎么做?”

张居正试着说出新法来:“凡法力所为,便生新效,如果我们在上海县一推新法,凡新生一女,便免一人粮税,凡生一男丁,便添半分粮税,不知会如何?”

张瀚很振奋:“会有成效的,那样不久就可以看到上海县多生女人了,也可以把全县人口丁壮的比例,得到一个差不多的和数。”

两人计议:洪武年间,还真就男女差不多,这会儿更是男丁多妇女少,究其原因,不外是生了男丁能种地耕田,能当兵吃粮,而生了女人,便只能嫁人或是做人家的丫头,便重生男不生女,这样可不行。

张瀚说:“从吏部派一员去上海,做一尝试,看能不能做得好些?”

张居正说好。

正说着,看到家人游七进来了,盯着他看。张居正问:“有事儿吗?”

游七轻声说:“谭大人不行了,相爷要不要去看一看?”

张居正心一抖,大声说:“怎么不去?去看看他,看看他。”

张瀚与张居正一齐上车,一路上,张居正一声不吭,只是呆看着眼前的街面,街上人缕缕行行,食摊玩戏,店铺酒肆,真是热闹。张居正神色肃然,赶车的游七与坐车的张瀚都知道他心情沉重,便不出声。

一直到了谭纶的府前,三人下车,见一个兵卒站在府门前。张居正看那人,竟不认得,问:“你是谭大人的府丁吗?”

那人流泪说:“我不是,我是谭大人北征时救下的一个兵,一俺答的小蛮子射了我的肩头,谭大人把我从他手下救出来了,一直背着我跑了十里路,救了我。”

直进了府里,在府门前聚有上千个人,有武将有兵丁,坐着的坐着,站着的站着,有的在院子里来回走动,一见了张居正,全都起身而视。门前还跪着一群人,是谭纶救下来的兵将,一直跪在那里,有的低声哭泣,有的只是巴望着屋内,一见张居正来了,便纷纷膝跪着让路。

张居正进了屋,这会儿屋里没有妇女了,只有几个兵丁在服侍着垂死的谭纶。听得脚步声,谭纶闭着眼,轻声说:“我告诉你们了,不许任何人进来,眼看要死了,我说的话没用了,是不是?”

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兵说:“谭爷,是相爷来了。”

张居正强笑:“眼看要死了,还这么威风?”

谭纶也笑:“真窝囊,这么多人娘们儿似地看着我,死也死不舒服。你能不能下令,要他们都离开?”

张居正环顾一周,问:“你的女人呢?”

谭纶大笑:“你看我这样子,还能弄女人吗?”

张居正皱眉说:“不弄女人,让她们侍候你也好哇。”

谭纶大笑:“你别扯了,女人看谭纶,可是一头虎,哪能让她看见一只病虎,我把女人全都打发走了,没有哪一个女人能看到,只有跟我战场上生生死死的弟兄们才能看着我死,跟我最亲的人,才能看到谭纶是怎么死的。”

床榻前有酒杯,有羊腿,有来自北疆的葡萄,有来自番域的哈密瓜,真是无所不有。有些东西不算珍奇,但在北京确是少见,就是张居正的寓所里也没有。

谭纶话语硬朗:“我要完蛋了,你不必来看我了。”

张居正说:“子理兄,我请皇上赠你太子太保,给你一个谥号,襄敏,如何?”

谭纶长吁:“这些东西都不重要了,我不在乎,我不在乎这个,我只在乎你张居正能不能保住南疆北疆,能不能保住几个人,保住了这几个人,你就保住了大明朝的江山。”谭纶忽地叫一声,“来人!”

来了两个兵,扶他起来,坐在床上。谭纶郑重对张居正说,你要保住的几个人,一个是两广总督殷正茂,一个是蓟州总兵戚继光,还有一个是辽东总兵李成梁,再有几个人,你都知道的,凌云翼,还有汤克宽、张元勋、李锡等人,都是人才。你是首辅,可你也犯大明朝的一个通病,重视文臣而轻视武将,大明朝将来要毁在这一点上。你要重视武备,没有武备,一个朝廷就没有希望。

谭纶对张居正讲完了他的话,说:“我要死了,你不必再来看我了,你要那些文官对戚继光等人重视些,比什么都强。来人,送客!”

不等张居正说话,谭纶便呼人送客,把他送出来。走出来,看着面前的那些人,这些人是追随谭纶的,有的一生跟着谭纶,生生死死都在一起,这会儿谭纶要死了,他们像是丢了魂,看也不看张居正一眼,在他们眼里,张居正这个首辅如同粪土。

张居正对张瀚叹息:“我没有这么一支队伍,没有谭纶这些生生死死的朋友,没有他这些手下,我要有他这些手下,就能把大明朝弄成一个中兴盛世。”

一走出谭纶的大门,便看到远远跑来了游七,游七叫道:“大人,大人,家里有事儿了,家里有事儿了!”

张居正有点儿心慌,尽管只是个家人,但游七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绝不会一遇事便慌,他问道:“什么事儿?”

游七轻声说:“家里来信,老太爷病重,要不行了。”

张居正脑袋轰地一声便炸开了,他忽地想到,父亲要不行了,真不行了吗?他蓦地想到,一旦父亲去世,他依明太祖制,要架乡丁忧,为守父丧,去职服孝27个足月,方能服满起复。如今在朝他是炙手可热,朝事离不开他,他怎么能离开呢?再说,他离开二十七个月,朝事会大变,他再起复,能有再振新政的机会吗?

心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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