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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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王朝-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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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说:“李先生看我的病,能治得好吗?”

李时珍笑说:“你的病无大碍,一定治得好。”

张居正长吁了一口气:“先生写了一本书,叫做《本草纲目》,是不是?”

李时珍说:“只是还未印出。”

张居正问:“这可不同于那些邪学术士之说,是治世之书,为什么不印出来?是不是没有钱?”

李时珍显然不愿说此话题,他也不想让张居正支持他印书,便笑说:“我们不说印书的事,只说相爷的病,好不好?”

游七与琴依,还有乐女三人来到了书房内,李时珍暗暗吃惊,书房里每一件古玩玉器,都是价值连城,张居正富甲天下的传闻,看来是真。

游七问:“李先生,相爷的病没有大碍吗?真是没有什么危险吗?”

李时珍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有外痔,要治一下,只要切割掉,就好了。”

游七与那小妾不明白外痔是什么,李时珍给他们解释外痔是什么,告诉他们,其实只要切去那一块肠,便没什么大事儿了。游七笑说:“那就好了,只是还得劳烦先生帮忙治一下。”

当晚李时珍就告诉张居正,如果他能听医生的话,不久便可以痊愈了。张居正说,我已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不能听医嘱的?李时珍说,这件事说来不难,但也不易,做一个平常人,此事最是容易。但作为首辅,那就不是易事了。张居正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李时珍说,那就是病中禁忌,不得与女人同房,不得与女人亲热,如果你与女人相交了,便会病更恶发。

张居正说,我不会同女人亲热的,要保我自己的命,我与女人亲热,也不在此一时。李时珍说,如此最好,只要首辅能忍得住三个月,痔疮才能绝根,不会再犯,那时首辅也就可以放心与女人亲热了。

张居正很高兴:“好啊,就烦先生为我医治吧?”

李时珍为张居正切除了痔疮,张居正趴在床上,开始静养。他命琴依给皇上写奏疏,说“俯赐宽假二旬、一月,暂免朝参侍讲。至于阁中事务,票拟题奏等项,容臣于私寓办理。”'① 《张文忠公全集》卷一○。'①到了二十九日,他的病并不见好,他再次请假,请求恩准。万历看了张居正的奏疏,给予批准,而且说“卿其慎加调摄,不妨兼理阁务,痊可即出辅理。”'② 《明神宗实录》卷一二二;樊树志《万历传》;黄仁宇《万历十五年》。'②司礼太监张鲸来到张居正府上,传皇上的谕旨时,张居正只能平躺着,伏枕谢恩。他事后再上疏说“臣宿患虽除,而血气大损,数日以来,脾胃虚弱,不思饮食,四肢无力,寸步难移,须得再假二十余日”。

张居正久病不愈的消息传遍京城,六部动起来了,到处鼓动人一齐去寺庙上香,设醮打坐,念经护佑,许多官员在大太阳下静伫,久久祁愿,愿张居正好起来,再做大明朝的砥柱中流。吕瑟写道:“内阁张居正久疾不愈。上时下谕问疾,大出金帛为药资,六部大臣、九卿五府、公侯伯俱为设醮视厘。已而,翰林科道继之。已而,吏礼二部属继之。已而,他部属、中书行人之类继之。已而,五城兵马、七十二卫经历之类继之。于仲夏赤日,舍职业而朝夕奔走焉。其同乡门生故吏,人再举至三举者。每司香,宰官大僚执炉日中,当拜表章则长跪,竟疾弗起。至有赂道士,俾数更端以处膝力者。所拜章必书副以红纸红锦幕其前后,呈江陵。江陵深居不出,厚赂其家人,以求一启齿,或见而颔之,取笔点其丽语一二。自是,争募词客,不惮金帛费,取其一颔而已。不旬日,南都(南京)仿之,尤以精诚相尚,其厚者亦再三举。自是,山陕楚闽淮漕,巡抚巡按藩臬,无不醮者。”'③ 吕毖《明朝小史》卷一四。'③

这是一场大举动,自京都开始,六部、六科以及所有京官,他们全都设醮祝愿张居正病好,大官员们在大太阳下站着,腿都站得麻木了,有的人再站不起来,趴在地上,给人抬走。

两京卷起了狂潮,所有的人都卷入祝愿张居正身体好起来的祁福祝祷中。

游七在家里接待许多来官,有的送土仪,有的送药方,大都是送礼物的,送珠宝送奇石的居多。有的官员说:你看张居正是躺下了,但太后早就有让他辅佐皇上到三十岁的说法,他一好起来,就会对那些对他不闻不问的官员问罪,谁不知道张居正是最会记仇的人?他对于从前与他有仇的余懋学、刘台等人,绝不放过,一个个都赶出京城了事。有的还追杀迫害,得罪了张居正,一生仕途无望。

很多人写了祝词,张府前长廊下,有许多大红纸写就的祝词,有许多僧道在张府门外远处弄道场,设大醮。这里简直成了祁愿的海洋,阖府上下都在府内府外忙着,有人忙着收礼单,存礼物。有的忙着迎接来访者,有的是各地官员派来的使者,有的是官员本人,他们最热切地盼望着能一见张居正本人,向首辅致以最真诚的祝愿。他们留下礼单,礼单千奇百怪,越弄越奇,甚至有用金丝缠成的网帖。有一个官员把张居正铸成福寿禄三星,叫此黄金铸就的塑像为“占天下先”。有一个人用血写就成“百寿图”,画上百个寿星,写就上百个不同的寿字,献与张居正。更有人献上秘方,说是可以用童男童女的童子尿与一种酒配成秘方,可疗大病。

琴依一开始见到这些千奇百怪的玩艺儿,还拿来给张居正看,后来看如雪一般飞来的红帖子,看人们层出不穷的花招,惊讶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琴依问张居正:“你怎么看,你在朝廷上真的再也没有敌人了吗?再也没有人反对你了吗?”

张居正笑一笑,趴枕头上的样子像是一个孩子,悄声恶笑,笑得有点儿狡猾:“你记着,我的敌人多着呢,早晚会有他们说话的机会。只是这会儿没他们说话的份儿,他们这会儿一说话,就被人骂死,被唾沫星子淹死,被谗言害死。但如今皇上正器重我呢,而且说不定我会死掉,跟垂死之人争什么气?人也愿把一切光彩都给我。”

江西巡抚潘季驯来看张居正,一见府门前的忙乱,顿时呆怔,一些来拜访张居正看望张居正的官员们围住他:“你是江西巡抚潘大人,是不是?”

潘季驯说是。

一官员说:“你管着江西的一片土地,怎么不严饬你那里的邪派学说、迷途士子?他们办什么书院?张相爷说过,要打击书院,把读书人赶出学院,没收学田,书院的房产充公,变成公祠或是寺庙,也比他们聚众讲什么‘心学’好;不讲圣人之学,不讲圣贤之书,不学《大学》、《中庸》、不学《四书》、《五经》,那算是什么书院?”

潘季驯看着这些人,真是狂热,大热天大太阳地里为张居正祁福,一个个汗流浃背,竟很亢奋。他有些不解,问:“你们这么设醮,张相爷知道不知道?”那官员很自豪地:“当然知道,他也很赞成我们这么做,他也知道,人力不可胜天,但人心可祁求苍天护佑啊。”

潘季驯摇头,进了张居正府。

张居正趴在床上,床头上满是奏疏与密折,凡是奏与皇上的密折,皇上都拿来给张居正看。张居正只能趴着看,斜着身子趴着,直着身子趴着,看到潘季驯来了,高兴地叫:“好啊,你来了,这些天我这里都快变成内市摆摊的了,你来了好,快说说你治河的新招法儿?”

看张居正丝毫不为那些门外的忙乱所动,潘季驯若有所悟,他说:“看来相爷是心宽体胖啊。”张居正笑:“我心不宽,但外面那些人心宽,他们忙他们的,我忙我的。总不能他们忙什么,我便忙什么吧?他们忙着叫喊我长命百岁,我不能也向上天说,你帮帮忙吧,我要长命百岁。上天不给我,我能奈何?”

潘季驯坐下,游七拿来茶杯,这茶杯一看便是好的,薄胎的景德镇瓷,一眼能看到茶在碗内漂,能看到茶在慢慢绕,绕茶盅而行。张居正说得悠闲:“你来得正好,去年琴依弄了一坛子雪水,我叫她埋在廊下,今天拿出来,正是热伏,烧一盅茶饮,让你清凉。”

潘季驯心想:恐怕就是冰水,你这会儿也清凉不成了。外面的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你能清凉得下来吗?张居正笑着摇头:“不讲它了,你说说治河的事儿,这会儿怕又要涨水了,又得治河了。”

潘季驯说:“我查了一下河边所有的河道,发现一个大问题,原来所有治河人都说,要拓宽河道,方才能治河,可我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要想治河,就要‘紧缩河道’,我提了一种方法,叫‘河道紧缩说’'① 黄仁宇《万历十五年》。'①。有人提出,要加宽河道,因为河道越宽,流水就会越畅。我以为不是这样,河水之所以不畅,不是河道太窄,而是水速太慢,河沙淤积,河道便越来越窄了。河道要窄,要使水流速快,我说的有八字秘诀,就是‘建堤束水,以水攻沙’,用这个法子,就可以把黄河治好,再把周围的清水河疏浚引入黄河,久而久之,黄河便‘自浚’了。河堤不能几十里、几百里相连不绝,应该预先在河水汹涌处留出缺口,那样便在缺口处建筑成第二道、第三道防线,建成一堤,叫‘遥堤’。和第一线的河堤构成‘含水湖’,这也可以抵得洪水的一轮进攻。大量河水在冲破第一道防线时,流至遥堤,流速不快,便可储存在这里了。”

张居正趴在床上,屁股只能在空中蹶着,看着潘季驯的图,他问:“这样干,工程量大不大?”

潘季驯说:“看怎么说。要是真图以后的百年大计,就不大,要是看今年,那就大,人说你堵堤就堵堤呗,还在后面挖一大池子做什么?再说了,你要真的破堤了,这小破池子能装得住那黄河水吗?”

张居正很坚定:“你要做得对,就不必听人说,天天听人说,你什么也做不成。”

潘季驯说对,我只想把河堤加固,让黄河不再出大患。

张居正再问,你看在哪儿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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