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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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的亡者-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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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女仆满面的泪痕。一种不祥的预感迅速降临在威廉头上,他快步走出大门,来到夏洛特的房间。

银色的月华从敞开的窗子那里流进了室内,漾起一片水色的薄雾。花园里明明没有花,却有一股馥郁的花香在这雾气里浮动着,醺醺然而欲醉。夏洛特静静躺在床上,被子好好地盖着。她的脸孔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长睫毛垂落下来挡住了眼睛。她的鼻翼完全静止,失去生命的嘴唇在最后一刻勾起了一抹微笑的弧度。夏洛特带着一脸幸福的表情死去,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是错觉么?恍惚间,威廉似乎看到床边堆满了白色的玫瑰,一层又一层,重重叠叠,围绕着夏洛特的身体蔓延开去,然后越来越多,堆满地面,堆至天花板——直到充满了整个房间。馥郁的花香随着夜风聚拢而又飘散,来来回回。风把花香送到了窗外,在那一夜,御医府方圆几里的人们都在睡梦中闻到了白玫瑰静寂而抚慰的芬芳。

威廉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他死去的女儿。罗莎不想打扰他,刚要离开房间,眼睛突然扫到了什么,她全身一震。在少女的枕边有一厚叠捆扎好的白色信笺。月色下清清楚楚,最上面的一张,纯白色信封,角落里清清楚楚烫着一个银色的大写字母“F”。

几日前那支穿越肯星顿邮局浓雾的箭!那支差点令自己身受重伤的纯银箭头——信封上的徽记竟和箭头上刻得一模一样。方廷斯。罗莎上前一步,拿起那叠信笺。她惊奇地发现,上面竟然空空荡荡,没有一个邮戳——这些信到底是怎么“寄”过来的?

“夏洛特在和谁通信?”罗莎盯着失魂落魄的威廉,威廉似没听到她的话。于是她又问了一遍。

“约克郡白玫瑰庄园的方廷斯少爷,也就是我族第十三长老‘死神’。”一个声音从打开的窗子那里飘进来,带着些许柔软的意大利口音。罗莎回过头。

一个深色长发的青年抱着臂站在那里,他对罗莎微点了下头算做行礼。安德莱亚,血族的圣杯骑士。

“上面要杀掉他?”

“‘祭司’说,能把他劝回来是最好,毕竟‘愚者’和‘审判’都不在,我们需要他的力量。但是,”圣杯骑士叹了口气,“这恐怕不太可能。千年之前毕竟是血族负了他。”

“所以,杀?”

安德莱亚愣了一下,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月’,对方灰绿色的眼睛迸射出金属般毫无感情的光辉。他低下头去,“这是长老会的命令,属下不敢妄自定度。”

“我知道了。”

安德莱亚没有走,他站在那里,似乎还想说什么。

“还有什么事?”

“我,呃,属下想……”

“说。”

“……属下想请长老放过一个人。”

“我根本没伤他要害,你应该看的出来,”罗莎笑了一下,对着威廉打个手势,“其它的事让高尔医生去处理。我相信圣杯的人会把事情办妥。”

约克郡河谷,黄昏。

清澈的溪水顺着山谷流下来,河两岸绿草如茵。树丛间栖息的长尾雉一飞冲天,脖颈金绿的翎毛在微暗的天空下闪亮。地面偶然窜过一两只灰色的野兔,然后迅速消失在土堆后面的洞|穴里。夜幕逐渐降临,微凉的秋风吹落了枝头的叶子,在风里打个旋儿落进河水,惊起一池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然后一切都模糊在了黑暗里。

一个男孩,伸手摘下岸边红艳艳的野玫瑰,别在女子黑色的衣襟上。

“迪克兰,这是……”

“姐姐的名字不是玫瑰吗?”迪克兰歪着头打量罗莎,露出一抹孩子般天真的笑意,“你戴上很好看。”

——罗莎。拉密那,玫瑰之刃。好古老的称谓。罗莎喟叹,这个称呼已经被遗忘了将近一个世纪,连她自己几乎都记不起了,却突然在这里被迪克兰提起。

红色的玫瑰旁若无人地盛开在旷野里,花瓣肆无忌惮地朝各个方向舒展,鲜艳的红色仿佛浸透了血,红得那么耀眼,那么激烈。一丝略微不详的预感突然降临在罗莎心中。她抓住迪克兰的手。

“你就等在这里,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是方廷斯庄园的领地……”

“为什么?”迪克兰嘟起嘴打断了她,“我要跟着姐姐。”

“可能会有危险,” 罗莎略带忧虑地盯着迪克兰的眼睛,“那边山坡上有个岩洞,你在那里等我一天。如果明日午夜我还没有回来,就不要再等了。即刻回伦敦见安德莱亚,让他带你去法国的不列塔尼……”

“不列塔尼?”迪克兰疑惑地看着她。

罗莎点了下头。“在那里找一位叫波莱曼尼的老人,他以后会照顾你,教给你一切。”

“不要!”迪克兰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除了姐姐我谁都不要!”

“听话!”罗莎皱起眉头。她想把迪克兰拽开,但是对方抱得她更紧。“除了姐姐我谁都不要,”迪克兰坚定地重复。

静默良久,罗莎叹了口气,“好,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绝对不能出手。”

“如果姐姐遇到危险呢?”迪克兰抬起头,盯着罗莎的眼睛。

“跑。”罗莎说。迪克兰皱起眉头。

“如果你不答应,就不要跟我去。”罗莎的声音很坚决,毫无商量余地。

迪克兰垂下眼帘。“我答应你,”他低声说。

月亮升起来了,映在如水晶般透明的水面上。水底除了鹅卵石什么都没有,没有水草,也没有鱼。蜿蜒而下的溪水里没有任何生物,清得如同水银的镜面。就在这镜面上,从上游漂来了一片白白的东西。

一片花瓣。

白色的花瓣在水里打着旋儿,像片承载露水的小舟,被浪花吹得翻来滚去,然后驶向远方。然后又是一片。

愈向上游走,花瓣愈多。河水的落差形成低矮的小瀑布,冲击在溪底的石头上,溅起一片晶亮的水花。就在上游的石头前面,堆积了无数的白玫瑰花瓣,放眼望去一片白色,几乎覆盖了镜子一样的河面。空气里浮起淡淡的花香,混着河水蒸腾的水烟,在朦胧的月色下流动。

走上山坡,视野豁然开朗。一大片雪样的白色从脚下直反上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却不是雪。河水上游盛开着漫无边际的白玫瑰花田,从脚下一直接到天边,无穷无尽,无边无涯。恬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如同教堂神圣的钟乐,整个人在这钟声,在这花香里迷醉,遗忘了喜怒哀乐,遗忘了世间一切。

虽是深秋,但这里的白玫瑰盛开得如火如荼,茶杯大小的花朵不知疲倦地在夜风中怒放,雪白的花瓣铺天盖地,白得纤尘不染,白得纯洁无瑕。朦胧的月色笼罩在白玫瑰花田中,如同月下妖精羽翼上洒落的银粉,拢起一层珍珠般的柔光,在花瓣的露珠上闪亮。

就在这片白色的原野中央,高耸入云的修道院遗迹天神一般遗世独立,七百年来静静守护着这片圣洁之地的安宁与祥和。穿过高大的哥特式尖顶拱门,月光从空荡荡的头顶洒落方廷斯修道院的回廊,白色花瓣在石墙内外翻飞,然后倏地被风扑倒在地面上。这里许久没有人来过,更无人打扫,花瓣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再被夜风吹散。

沿着河水往上游走,拐过一个弯子,经过同样废弃的水磨房,一大片庄园从脚底升起,坐落在山谷中央。主建筑用的是和修道院同样的浅灰色玫瑰砂岩,大门两侧雕着传统的罗马式圆柱,石阶上立着勇猛尚武的塑像。

没有守卫,没有园丁,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甚至听不到树丛里小虫的鸣叫,也听不到被惊扰的鸟儿拍打的翅膀。罗莎迈上台阶。大门是敞开的,客厅头顶的枝型吊灯蜡烛点燃着,仿佛主人知道有客前来,早已把一切都准备妥当。

庄园内部也没有人,所有的房间几乎都是空的。只有左手边尽头的一间,门虚掩着,从里面隐约发出木柴爆裂的噼啪声响。罗莎推开了门。迪克兰屏住呼吸,紧紧跟在罗莎后面。

那是一间不大的卧室。玻璃窗用厚厚的天鹅绒遮住,房间里纤尘不染,桌椅摆放井井有条,一切都干净得过分。就在那座石刻浮雕所罗门王审判的壁炉面前,坐着一个白衣的男孩,火光把他的侧脸勾勒出完美的轮廓,映得他透明的肌肤几乎有了色彩。男孩似没注意有人前来,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把身前厚厚的一叠信笺一封封拆开,扔进壁炉里燃烧成灰。青烟从壁炉里冒出来,有飞扬灰烬的小小碎片飘落到他的白衣上。

那个在肯星顿邮局出现的少年,那个在白教堂区与罗莎当街交锋的长弓杀手;方廷斯庄园的主人,被除名的血族第十三长老——死神。

“长老会终于派人来了么?”男孩仍然全神贯注地烧着信,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

“是,”罗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态度,“来接你回去。”

“如果我不回去呢?”男孩笑,把最后一封信扔进燃烧的炉火,掸了掸身上的灰,站起来转过了身子。“他们派你来杀掉我?”     “是。”

男孩微笑着摇了摇头,顺手抓过横在一边台子上的长弓,“上一次不相干的人太多,这一次可是你自己来送死。”

罗莎还未说话,一边的迪克兰突然喊了出来,“是你么?一年以前在伦敦,你杀了那个袭击我的吸血鬼救了我!那个人是你么?”

冰冷的浅色眼睛转向了迪克兰,男孩的唇边浮起一丝讥讽,“我不记得了。一年以前我确在伦敦,如果碰巧救了你,那也只是个意外。我的目的是杀掉那只吸血鬼。”

迪克兰充满希望的眼神黯淡下来。他垂下眼帘,用一只手拉住罗莎的袖子。

看到这个动作,对面的男孩眯起了眼睛,“怎么,是两个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和他没有关系,”罗莎把迪克兰拽到自己身后,“长老会只派了我一个。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不动声色地看着男孩,“伦敦鬼雾是你的杰作?”

“是。”

“夏洛特。高尔因你而死?”

男孩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光芒。他点了点头。

罗莎拿出了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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