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飞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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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飞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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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鹰忽然又在问:“你知不知道搜魂手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知道。”

搜魂手姓韩,叫韩章。

他并不时常在江湖中走动,但是他的名气却很大,因为他是“富贵神仙”供养的四大高手之一,他用的独门兵刃就叫做“搜魂手”,在海内绝传已久,招式奇特毒辣,已不知搜去过多少人的魂。

卜鹰道:“但是还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

小方道:“什么事?”

卜鹰道:“他另外还有个名字,他的朋友都叫他这个名字。”

小方道:“叫他什么?”

卜鹰道:“瞎子。”

瞎子并不可怕。

但是小方听见这两个字,心就沉了下去。

瞎子看不见,瞎子要杀人时,用不着看见那个人,也一样可以杀了他。

瞎于在黑暗中也一样可以杀人。

没有星光,没有月色,在这种令人绝望的黑暗中,瞎子远比眼睛最锐利的更可怕。

卜鹰道:“他并没有完全瞎,但是也跟瞎子差不多了,他的眼睛多年前受过伤,而且……”

他没有说下去,这句话就像是忽然被一把快刀割断了。

小方全身上下的寒毛在这一瞬间忽然一根根竖起。

他知道卜鹰为什么闭上了嘴,因为他也听见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既然不是脚步声,也不是呼吸声,而是另外一种声音。

一种不能用耳朵去听,耳朵也听不见的声音,一种只有用野兽般灵敏的触觉才能听见的声音。

有人来了!

想要他命的人来了。

他看不见这个人,连影子都看不见,但是,他能感觉到这个人,距离他已越来越近。

冰冷的大地,冰冷的沙粒,冰冷的长剑。

小方已握住了他的剑。

他还是看不见这个人,连影子都看不见。

但他已感觉到一种夺人魂魄的杀气。

他忽然往卜鹰那边滚了出去。

卜鹰刚才明明是躺在那里的,距离他并不远,现在却已不在了。

但是另外一定有个人在,就在他附近,在等着要他的命。

他不敢再动,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他的身子仿佛在逐渐僵硬。

忽然间,他又听见了一阵急而尖锐的风声。

他从十四岁时就开始闯荡江湖,就像是一条野狼般在江湖中流浪。

他挨过拳头,挨过巴掌,挨过刀,挨过剑,挨过各式各样的武器和暗器。

他听得出这种暗器破空的风声,一种极细小。极尖锐的暗器,这种暗器通常都是用机簧打出来的,而且通常都有毒。

他没有闪避,没有动。

他一动就死。

“叮”的一声,暗器已经打下来,打在他身旁的沙粒上。

这个人算准他一定会闪避,一定会动的,所以,暗器打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退路,不论他从哪边闪避,只要一动就死。

他没有动。

他听出风声不是直接往他身上打过来的,他也算准了这个人出手的意向。

他并没有十成把握,这种事无论谁都绝不可能有十成把握。

在这问不容发的一刹那间,他也没法子多考虑。

但是他一定要赌一赌,用自己的性命作赌注,用自己的判断来下注。

这一注他下得好险,赢得好险。

第三章 瞎子

但是这场赌还没有完,他一定还要赌下去,他的对手绝不肯放过他的。

这一手他虽然赢了,下一手很可能就会输,随时都可能会输,输的就是他的命。很可能他连对手的人都没有看见,就已把命输了出去。

他本来就已准备要死的,可是这么样死法,他死得实在不甘心。

他忽然开始咳嗽。

咳嗽当然有声音,有声音就有目标,他已将自己完全暴露给对方。

他立刻又听到了一阵风声,一阵仿佛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风声。

他的人却已窜了出去,用尽他所有的潜力窜了出去,从风声下窜了出去。

黑暗中忽然闪起了剑光。

在他咳嗽的时候,他已经抽出了他的剑,天下最锋利的七把剑之一。

剑光一闪,发出了“叮”的一响,然后就是一声铁器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一声响过,又是一片死寂。

小方也不再动,连呼吸都已停止,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冷汗正从鼻尖往下滴落,又不知过了多久,就像永恒般那么长久,他才听到另外一种声音。

他正在等待着的声音。

一听见这种声音,他整个人就立刻虚脱,慢慢地倒了下去。

小方听到的是一声极轻弱的呻吟和一阵极急促的喘息。

人们只有在痛苦已达到极限、已完全无法控制自己时,才会发出这种声音来。

他知道这一战他又胜了,胜得虽然凄凉而艰苦,可是他总算胜了。

他胜过,常胜,所以他还活着。

他总认为,不管怎么样,胜利和生存,至少总比失败好,总比死好。

可是这一次他几乎连胜利的滋味都无法分辨,他整个人忽然间就已虚脱,一种因完全松弛而产生的虚脱。

四周还是一片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令人绝望的黑暗。

胜利和失败好象已没什么分别,睁着眼睛和闭上眼睛更没有分别。

他的眼帘渐渐阎起,已不想再支持下去,因为生与死好象也没什么分别了。

一一你不能死。

——只要还有一分生存的机会,你就不能放弃。

——只有懦夫才会放弃生存的机会。

小方骤然惊醒,跃起。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黑暗中已有了光。

光明也正如黑暗一样,总是忽然而来,也许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但你一定要有信心,一定要相信它迟早总会来的。

他终于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一心想要他命的人。

这个人也没有死。

他还在挣扎,还在动,动得艰苦而缓慢,就像是一尾被困在沙砾中垂死的鱼。

他手里刚拿起了一样东西。

小方忽然扑了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扑了过去,因为他已看到这个人手里拿着的这样东西是个用羊皮做的水袋。

在这里,水就是命,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小方的手已因兴奋而发抖,野兽般扑过去,用野兽般的动作夺下了水袋。

袋中的水已所剩不多,可是只要还有一滴水,也许就能使生命延续。

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多么可贵的生命,多么值得珍惜。

小方用颤抖的手拔开水袋的木塞,干裂的嘴唇已感觉到水的芬芳、生命的芬芳,他准备将袋里的这点水一口口,慢慢地喝下去。

他要慢慢地享受,享受水的滋润,享受生命。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这个人的眼睛。

一一双充满了痛苦、绝望和哀求的眼睛,一双垂死的眼睛。

这个人受的伤比他更重,比他更需要这点水。没有水,这个人必将死得更侠。

这个人虽然是来杀他的,可是在这一瞬间,他竟忘记了这一点。

因为他是人,不是野兽,也不是食尸鹰。

他忽然发现一个人和一只食尸鹰,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有分别的。

人的尊严、人的良知和同情,都是他抛不开、也忘不了的。

他将这袋水还给了这个人,这个一心想要他命的人。

虽然他也曾经想要这个人的命,但是在这一瞬间,在人性受到如此无情的考验时,他只有这么做。

他绝不能从一个垂死的人手里掠夺,不管这个人是谁都一样。

这个人居然是个女人,等她揭起蒙面的黑中喝水时,小方才发现她是个女人,极美的女人,虽然看来显得苍白而憔悴,反而更增加了她的娇弱和美丽。

一一个像她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在如此可怕的大漠之夜里,独自来杀人。

她已经喝完了羊皮袋中的水,也正偷愉地打量着小方,眼睛里仿佛带着歉意。

“我本来应该留一半给你的。”她抛下空水袋,轻轻叹息,“可惜这里面的水实在太少了/

小方笑笑。

他只有对她笑笑,然后才忍不住问:“你是瞎子,还是水银?”

“你应该看得出我不是瞎子。”

经过水的滋润后,她本来已经很美丽的眼睛看来更明媚。

“你也不是水银?”小方追问。

“我只听说过这名字,却一直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又在叹息:“其实,我本来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知道你姓方,叫方伟。”

“但是你却要杀我。”

“我一定要来杀你,你死了,我才能活下去。”

“为什么?”

“因为水,在这种地方,没有水谁也活不了三天。”

她看着地上的空水袋:“我一定要杀了你,他们才给我水喝,否则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喝水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恐惧:“有一次我就几乎被他们活活渴死,那种滋味我死也不会忘记。这一次我就算能活着回去,只要他们知道你还没有死,就绝不会再给我一滴水的。”

小方又对她笑笑。

“你是不是要我让你割下我的头颅来,让你带回去换水喝?”

她居然也笑了笑,笑得温柔而凄凉:“我也是个人,不是畜牲,你这么对我,我宁死也不会再害你。”

小方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也没有问她:“他们是谁?”

他不必问。

他们当然就是富贵神仙派来追杀他的人,现在很可能就在附近。

卜鹰已走了。

这个人就像是大漠中的风暴,他要来的时候,谁也挡不住,要走的时候,谁也拦不住,你永远猜不出他什么时候会来,更猜不出他什么会走。

可是“赤犬”仍在。

旭日已将升起,小方终于开口。“你不能留在这里。”他忽然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回到他们那里去。”

“为什么?”

“因为只要太阳一升起,附近千里之内,都会变成烘炉,你喝下的那点水,很快就会被烤干的。”

“我知道,留在这里,我也是一样会被渴死,可是……”

小方打断了她的话:“可是我不想看着你死,也不想让你看着我死。”她默默地点了点头,默默地站起来,刚站起来,又倒下去。

她受的伤不轻。

小方刚才那一剑,正刺在她的胸膛上,距离她心脏最多只有两寸。

现在她已寸步难行,连站都站不起来,怎么能回得去?

小方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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