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扎克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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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尔扎克传-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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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的手续中完全驱逐出去。他那幻想家和夸大计划的图谋,对一件需要仔细
地精密的工作是没有什么益处的。他办的这个印字馆,就使他负债高达十万
法郎,而巴比耶尔则以六万七千法郎把它买走,这就意味着巴尔扎克家净损
失四万至四万五千法郎。而德·柏尔尼夫人为她的情夫一共投资四万五千法
郎,接收了一个远远不能偿付债务的铅字铸造厂作为抵押,并且把这个厂子
交给她的儿子阿历山大去管理。至此,所有相信巴尔扎克经商才能的人,都
受到严重的损失。也许由于命运的嘲弄,那两处买卖,即印字馆和铅字铸造
厂,在巴尔扎克退出之后,竟开始了自给自足,并且是在一种经营企业所需
的稳重和果敢的判断之下进行的。巴尔扎克不得不回到他的丰富想象力能创
造出巨大的成果的唯一的领域,也就是文学创作中去。

当德·赛地洛先生把这两个商号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所能给巴尔扎克
的,只是他经营企业得失的一张“资产负债表”了。从物质损失来看,他自
然是输得一蹋胡涂。他已经二十九岁了,却依然不能自立。他十九岁时虽然
一无所有,但也不欠别人什么;而他二十九岁时,却欠了他父母和德·柏尔

尼夫人将近十万法郎的债。十年中,他那扑在工作上的没有休息的,没有中
断的,没有安慰的拼命劳动和艰辛,都付诸东流了。他也受到了一切方式的
耻辱,用假名写几千页的稿子并且急切地寻找买主,或是为了躲避债主的追
索,他是东躲西藏,或为了应付债主,不得不从早到晚一直被固着在办公室
里。他做生意的三年中所欠下的债务,竟成为他今后的“西西夫斯岩石”,
他一次又一次地用尽力气把它推到山顶,而在到达山顶后,却眼巴巴地看着
它又迅速地滚下去。他第一次的失败,注定了他一生中是永远都偿还不完债
务的,而他早年希望能自由自主地从事创作的梦想,命中注定将永远都不会
得到满足。

然而,在“资产负债表”的另一面,他又获得了一笔无比的资产。他作
为商人所丢失的东西却以作文学家而捞回来了。三年来的艰辛生活,使得他
不得不尽力面对现实的压力,教给这位极富浪漫主义的“作家”——他一直
是从一些时髦典型里抄袭浅色的阴影——去看这真实的世界和许多日常的表
演。它们中的任何一出,如他后来所言的,都是一出莎士比亚悲剧一样的动
人,和一场拿破仑的战争一样激烈。他已深深地体会到,在一个唯物的社会
里,金钱具有的魔法般威力的重大的意义。他也知道了,进行票据交换或本
票交换时的斗争以及在小商号里所使用的狡诈和权术并不逊于在巴黎的大帐
房中所进行的。这些斗争,狡诈和权术所费的心血,和拜伦写他的海盗冒险,
或斯各脱·瓦尔特写他高贵血统的骑士所花费的心力同样大。由于与工人一
起干活,跟高利贷者争执,以及与批发商们拼命地讨价还价,他比起他同时
代的著名人物——如雨果,拉马丁,穆塞·德·阿尔弗勤等人,这些人只追
求生活的罗曼帝克——获得了一种多得不可胜数的,关于社会形形色色的人
和事。巴尔扎克也学会了去观看,去描绘那些生活中贫困的残酷,卑贱中的
丑恶,以及隐伏在人们内心的力量。

由于具有了现实主义的慧眼,加之失去幻想的怀疑,使这位年青的理想
主义者的想象力极大地丰富了。从此,再庄严伟丽的情形也不能打动他;再
具罗曼谛克的帷幔,也不能欺骗他。因为他已深入地看到社会运动的底蕴,
注意到那些绑住负债人手脚的陷阱,以及那些告诉人从漏洞逃走的方法。他
知道如何发财和为什么赔本,知道怎样打官司,也知道人如何在社会上混下
去。他知道如何节省以及怎样才能不浪费,如何骗人以及怎样骗自己。这正
如他以后这样说的,只是因为他年青时曾用过各种办法去谋取生活,而学会
了如何观察它们的因果关系,以致他能忠实地描绘他那个时代。他的最伟大
的作品,《幻灭》,《驴皮记》,《蓝柏尔·路易》和《毕骆都·恺撒》这
些描写中产阶级的、证券交易所的,以及商业社会里的方方面面的伟大的史
诗,如果没有他那些年所经历的种种磨难,次次绝望,我们简直想象不出他
究竟该会怎样写成这些东西。只有他的想象力和现实融合相通,巴尔扎克小
说才会以一种最完美的现实与奇特的想象混杂而成的令人惊异的本质。只有
当他在现实中失败甚至是惨败之后,他的艺术才能才会非常的成熟,并创作
出一个他自己的世界,以区别于现实的世界。

第六节剑与笔:史诗的循环

照理说,巴尔扎克冒险的投机事业全部崩溃之后,他的自信心必然会丧
失殆尽。然而,当他的计划像一幢纸房子一样地倾覆之时,他却只感觉到一
件事情,那就是他可以自由地重新开始了。从他父亲那儿他继承了可能是倔
强农民的生命力,并不因为这次重大的打击而受到一点影响。他也不想为他
所折耗的钱财而抢天呼地,因为无论如何,失去的钱财并不是他自己的,而
且他所负的巨额之债,跟他想象中所获得的财产一样,简直不像是真事。挫
折并不能动摇他永久的乐观主义,一件能把软弱者的脊梁压折的事,对他仅
仅是搔了一下皮肤而已。“在我一生的每一个阶段里,我的不幸总是被我的
勇气所克服。”

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暂时躲避一下锋头还是必要的。更何况,
为了躲避那些讨厌的债主们登门索债,他下去独立成家也是很有道理的。像
他很喜爱的古柏尔·凡尼莫尔的一本小说里的红人物一样,他一度东躲西藏。
他留在巴黎,一方面是为了谋生,另一方面是为了接近德·柏尔尼夫人,因
此他必须随时转移住处,并且尽量不把住址报告给警察。

他第一次的藏身之所是他在最近几个月中邂逅交上的叫德·拉杜摄·亨
利的家里。拉杜摄非常熟悉巴黎新闻界的情况,对这个年青人他也很关心。
他善于吸取别人的长处,而自己不大善于创作,对同情的知晓和批评方面有
着女性的才思。他成功时并不盛气凌人而是和颜悦色,当失望时,他便默默
地处于沉默的沮丧之中。他自己没什么天才,而却善于发现天才并能分享天
才的不幸。陈匿埃·安德利的弟兄嫉妒地把他的诗锁在书桌里达二十五年之
久,而正是他挽救了安德烈的诗而使之能流传至今。他还启发他的情人戴斯
包尔德——瓦勒莫尔·玛赛琳写过一些空前美丽的法国抒情诗。他现在又把
他的友谊和尊敬呈献给了一个接近三十岁而没有显示他未来天才的破产的印
刷商;而且,再也没有其他人象他这样鼓励巴尔扎克,勉励他在写作上再试
一次。这些,便足以说明拉杜摄的知人之敏锐的能力。

巴尔扎克并没有和拉杜摄住很长时间。为了按他那种特殊的工作方式去
工作,也就是不停止的没日没夜地工作,并且他工作时要与人隔绝;自己需
要一间哪怕只能容下他自己的小屋。为了享受这重新开始的宁静生活,德·苏
维尔家同意他借用他们的姓氏。因为假如他自己的姓名去租房子,他的门铃
整天都响着,而债主们管理破产者财产的官员,就会一个接一个地涌来。从
一八二八年三月间,巴尔扎克就借用“苏维尔先生”的姓氏,搬到了卡西尼
街一所小房子里。他在那里居住长达九年之久。就是在这所小房子里,他把
那些被他富于创造性的想象力所召唤出来的无数鲜明角色都移植到他的作品
里。

从地理位置来看,卡西尼街给他提供了许多方便。那条街道处于近郊,
居住着一些无名小辈的人物,根本不用担心人们想到这儿会发现一位作家,
尤其是一位知名的作家。

“那里虽然远离巴黎市区,但它仍是巴黎的一部分。这个地方有点象广
场,又有点象大街,还有点象林荫路。。;既在乡下它也在都城里,所有这
些它都有点象,也全不象。它简直是一片沙漠。”

正象一个响马贼从他的城堡上守护一样,在黄昏,巴尔扎克可以下降到

“我想征服的就是我脚底下的巴黎。”否则,他可以拉起吊桥,防止不速之
客的打扰。只有他的两个朋友知道他的秘密处所之所在。一位是住在楼下的
画家波尔志·奥古斯都,另一位是德·柏尔尼夫人,这所房子大概也是她帮
助看中的。不仅她的房子就在这横街上,而且这房子有一个狭窄的后楼梯,
通过院子直通到一扇巴尔扎克卧室的秘密的门。因此,不论她来的多么频繁,
都不会损害她的名誉。

这个住所费用比莱斯底居耶尔街多些。他占有三间房间——起居室,书
房和卧室,以及一间讨人喜欢的小浴室——一年还不到四百法郎。但是,巴
尔扎克不知道如何去节省。在他刚刚搬进新居之时,他就想要花一笔钱来装
饰它。他像华格纳一样,当他仍在辛苦地挣钱的时候,他就想在他的环境中
享受一下。华格纳只要搬一次家,首先便是请家俱设计商装置一天鹅绒的窗
帘,把家俱覆上锦缎,铺上厚地毯在巴尔扎克勤勤恳恳地用功的环境之中,
他需要纹饰甚至是过分装饰的环境,实际上,这种环境对于孤独的生活来说,
是过于热闹了。他喜欢把房间装饰得有各种各样排场的背景,这跟他用大量
的琐碎小事塑造小说中的那些角色的环境一样。这种琐碎的小事,是需要一
个建筑师,一个裁缝,一个家俱设计商以及一个鉴赏家的综合学识。现在,
他还没有钱购买更值钱的像意大利铜器,金鼻烟盒、装饰有花纹的马车之类
的必需品。在卡西尼街,他暂时使用的都是价格低廉的奢侈品上。他搜寻遍
了所有的古董店和古玩铺,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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