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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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日-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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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月琴说着,胡克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强烈地跳荡着。
“到时候?到什么时候?”隔子许久,胡克苦着脸问道。
“战争结束!”
胡克陷入到迷雾里,眼前的光明世界忽然变得漆黑,他颓然地塌倒在地上,长叹了一声。
“最多不过是十年八年!”姚月琴站起身来,睁大眼睛,爽朗地说。
胡克坐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脑袋,看到姚月琴对等上“十年八年”全不在乎的神态,冷笑了一声。
“好吧!十年八年,比得过你!”他鼓着勇气,撅着嘴巴大声地说。
“以后,我们两个跟一般同志一样!”
“稍稍不同一点好不好呢!”
“不好,不必那样!”
“我要看看你这道堤坝是怎样筑法!”
姚月琴把胡克拉起来,拍去他背上的泥土,把手帕拾还给他,又理理自己被晨风吹乱了的头发,说道:
“你先走!”
胡克迟疑着,好象从此长别了似的,难舍地望着姚月琴。
“你不走,我就先走!”
姚月琴快步走去,始终没回一回头,眼睛直望着前方。
胡克揉揉湿漉漉的眼,在姚月琴快到村口的时候,他才背着吊着一只死山鸡的猎枪,缓慢地走向村子上去。
姚月琴回到她的小房间里,身子觉得很轻松,仿佛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什么歌曲。早饭以后,拿出她写给黎青的回信来,重新看了一遍,在信的边楣上加写了这么几句:
“大姊,告诉你,我下了决心,停止了我跟小胡的关系。今天早晨,一位新认识的朋友华静姐姐对我说:‘对一个女同志,早婚是有害的,早恋也是有害的。’她的话是真理,坚定了我的决心!我已经把这个决心变成事实了!”
下晚,姚月琴走到梁波门口,想把招待华静的情形告诉梁波,一到门口,屋里坐满了人,几位军首长都在。他们围坐在桌子的四周,正玩着扑克牌,她张望了一下,正要退缩回来,朱参谋长喊住她,冷着脸郑重其事地问道:
“小姚!昨天半夜里,来了一个什么客人?”
姚月琴笑着,望望坐在朱斌旁边正在考虑出牌的梁波。
“你朝副军长看什么?你的客人跟副军长有什么关系?”
朱斌滑稽地笑着,沈振新、丁元善他们跟着笑了起来。
“会笑!当心把脸上的粉笑裂了!”梁波指着朱斌,抑制着内心的愉悦,装着若无其事,冷冷地说。
姚月琴回过身子,笑着跑了开去。
“这有什么秘密头?公开说说!牌,迟早总是要摊出来的!”
从来不说笑话的沈振新,破例地对梁波说。
“胡扯八扯!人家是地委的秘书,来谈谈玩玩的。你也听他的?出牌!”梁波红着脸带笑地说,从沈振新手里抽出一张牌来。
“我昨天晚上打你门口过,听到一个女同志的笑声,你们谈的什么,那样高兴?”沈振新问道。
“你到那个时候没睡觉,干的什么?”梁波反问道。
“我不秘密,写信!”
“你看人家多么正大光明!”丁元善望着梁波说。
梁波只得被迫地说:
“才见过几面,‘八’字还没见一撇!”
过了好一阵,屋子里才平静下来,停止了谈笑。
沈振新叫李尧拿来黎青带来的蒸咸菜,大家一齐在梁波的屋子里吃了晚饭。
人们散去以后,姚月琴又走了来。
“什么时候走的?”梁波问道。
“一大早,太阳刚出就急着走。留她吃早饭,她说回去有事,地委机关也要移动。”姚月琴回答说。
“跟你谈得来?”
“人真好,哪一样都好!哎呀!读过的书才多哩!《母亲》、《战争与和平》、《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铁流》、《毁灭》……很多很多,还有些书名我还听也没听说过哩!”
“这都是些外国书吧?”
“我问她看过《红楼梦》没有,她说看过两遍,《西厢记》也看过。”
“是个书橱!”
“读书多不好吗?”
“当然好!什么时候能挨到我也有机会上上学、读读书?”
“打完了仗。”姚月琴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不禁联想到自己的事情,便向梁波问道:
“副军长,这次战争,真要打十年八年才结束吗?”
“也许不要!但是,我们要作更长期的打算!”梁波观察着姚月琴的脸色说。
姚月琴堕入默默的沉思。
“听说你跟小胡在谈恋爱?”梁波笑着问道。
姚月琴仿佛估计到梁波要向她发出这个问题,早已把回答准备好了似的,一点不碍口地说:
“不谈了!决心不谈了!我要好好工作,好好学习!”
“是吗?”
“唔!”
“对!对!青年人,眼睛要看得远些!社会主义社会要靠你们。我们破坏旧的,你们建设新的!”
听了梁波的话,姚月琴受到热烈的鼓舞,精神焕发地站在门边。她觉得自己的决心下对了,她的俊秀的脸上浮漾着青春的笑意。她那两只黑溜溜的眼睛高高抬起,仿佛是在眺望着美丽的远景,出神地望着月儿初上的银色的天际。

第九章

三五

那天傍晚,石东根醉酒纵马,挨了军长一顿严厉的批评回来,经过团部住的村子,因为头晕目眩,倒卧在村口的一个碾盘上。
团长刘胜也喝子几杯酒,这时候,也刚刚跑过几趟新换的乌骓马回到村子上来。他看到拴在碾梁上的一匹大洋马只是跺着蹄子,碾盘上睡着一个人,沉重地呻吟着,便下了马,近前看看。
“你怎么睡在这里?”刘胜看到是石东根,惊讶地问道。
石东根象患了重病似的,只是闭着眼睛哼着。
“醉了?醉到这个样子?赶快起来!回去!”刘胜用低沉的嗓音说,推了一下石东根。
石东根勉力地坐起来,两手抱着膝盖,身子倒在碾磙子上,嘴里喷出一口带头酸味的酒气。
“倒霉!”他半睡半醒,懊丧地说。
“怎么样?谁叫你喝得这么多?”刘胜关切地问道。
石东根抓起摔扁了的国民党军官帽子,摸摸身边的指挥刀,解着马缰绳。
“你装扮成这个样子?”刘胜这时候才注意到石东根的一身装束,好象要笑出来似地问道。
“不提了!不提了!‘排骨’吃够了!”石东根愤懑地说。
“陈政委说了你?”刘胜猜想着问道。
“碰到了沈军长!”石东根沮丧地回答说。牵着大洋马,茫然地朝村外走去。
“你到哪里去?”
石东根发觉走错了路,又回过头来向村子里面走。
“回去好好休息!”
“休息?要我写文章!”
“叫你写文章?”
“限我五天交卷!”
石东根忿然地走了。刘胜不明白沈军长怎么会叫这个识字不到一千个的连长写起文章来。他想到这是石东根的醉话,便没有再问下去。
走了不远,石东根手里的帽子掉了下来,接着马鞭子也掉落在地上,他的身子歪歪倒倒的,大洋马的头在他的后脑上猛猛地撞了一下,他回过头来,拚命地在大洋马的脸上、鼻子上打了好几拳,大洋马挣扎着跳蹦起来,他一面怒骂,一面不顾疼痛地拚力拉着马缰。
刘胜叫邓海赶忙上去,帮着石东根牵住大洋马,把皮鞭子拾给他,把帽子拾起,戴到他的头上。
石东根走了几步,忽然又抓下帽子,用力一抛,帽子在空中旋转了一阵,然后沉重地落到地上。
邓海看到石东根的醉态,哗然地大笑起来。拾起帽子问道:
“石连长!真喝醉了?”
“要我‘石头块子’喝醉,‘小凳子’!洋河、双沟、兰亭大曲,还得要它三瓶、四瓶!侈去告诉团长,再聚餐,不要弄小米酒、山芋酒!真难吃!”石东根身子摇摇晃晃地说着,邓海又把帽子朝他的头上戴,他一把抓一手里,在面前拚命地搧动,接着就敞开他那长了一堆黑毛的热火蒸腾的胸口。
回到连里,他摔掉帽子、马鞭子、指挥刀、大皮靴和国民党军官郛,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那些东西混乱地躺在床前的地上。
文化教员、文书、通讯员、卫生员、值星的二排长林平,还有张华峰、秦守本他们,听说连长喝醉了酒,都跑来了。他们站在他的床面前,吃惊地看着他,喊问着:
“连长!怎么啦?”
“醉了?”
“给大洋马摔了?”
看他那个样子:嘴里吐着泡沫,敞着黑毛丛丛的胸口,眼睛紧紧地闭着,不住地挥动着两只手,大家的心里不免有些慌乱。通讯员小鬼李全吓呆了,惊慌恐惧地望着他的连长。
石东根突然歪过身子,吐出了怪味难闻的一摊粘水和饭菜,象从盆子里倾倒下来似地,倒满了仰在地上的国民党军官的大檐帽子,溅满了国民党军官服、指挥刀和马鞭子。
“吐掉就好了!”林平把他的身子弄正,盖好被子,自言自语地说。(小说下载网|。。)
李全用毛巾揩去床边和石东根嘴边的脏水、粘沫,带头哭泣的声音喊道:
“连长!连长!”
石东根渐渐地清醒过来。他张开眼睛望望大家,对李全唉声叹气地说:
“唉!我没有死,你就哭啦!”
“我什么时候哭的?”李全揉揉眼睛,低声地说。
“对!哭就不是英雄!”石东根又吐了一口粘水,说。
卫生员倒了一杯热水,和上一些药水,给他喝了下去。
过了一会,他的头脑清醒多了。仓的眼睛却仍旧红得象冒火一样,向着黑洞洞的屋梁,一刻儿大大张开,一刻儿又紧紧合拢起来。
“要是指导员不上医院,跟他一齐去,就不会吃人家的亏!”林平抱憾地说。
“指导员不能吃酒!”文化教员田原接着说。
“是嘛,指导员去,可以拦住他,要他少吃几杯啥!我算得到,定是给这个一杯、那个一杯硬灌灌醉的!凭他的酒量,一个拚一个,我看刘团长也拚不过他!”二排副排长丁仁友愤愤不平地说。
“我们连里聚餐,把他们那些酒壶、酒坛子找来!我跟他们干干看。”秦守本拍着胸口说。
“秦守本!我们两个明天先干几杯!”站在人群后面的五班长洪东才挑战地大声说。
“还在乎你吗?”
“现在就干怎么样?”
石东根猛然地坐起身来,两手抱在大腿上,闷闷地说:
“从今以后,我们连里不准吃酒!戒酒!从我开头!”
大家沉楞住了,他们从石东根的话音里闻到了酒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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