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杂草一样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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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杂草一样疯长-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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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新副主任科员身高至少有1米85,赛过巨灵神,一双大牛眼,每日价西装革履,领带手表公文包,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他拿出积存了两三年的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的材料和档案馆联系,把这些东西整理出来然后全部输入档案里。这个工作花费了我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期间我还经常被崔副主任科员叫去清理文件打扫卫生什么的。我因为吸入了过量的灰尘此后便对此有过敏反应。

某日收拾资料,翻到一本书,看到这首诗,颇为感动,随手记录下来:

客居并州已十霜,

归心日夜思咸阳。

无端更度桑乾水,

却望并州是故乡。

我干得很卖力。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虐待似的对自己。是对社会的厌恶,对自己的不满,还是要争取他们的信任?我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拿他妈的该死的300块钱吧。我2月中旬来的,3月底才发钱给我,而且只有1个月的钱。我做牛做马那半个月就白干了?孙梅发钱给我的时候我没接,我说先放你那儿吧。等到下次领工资的时候,他们果然给我补齐了。但此后,孙梅女科员就和我结下了梁子。

那天,不知哪个系的妇女到研究生处来办事情,说:“这次新校长上任果然有大动作,好几个系主任和书记都调动了。”

接着她又小声神秘地说:“中文系的主任老佟因为贪污公款被书记和老师们合力给告下去了。校长打算让老佟去图书馆工作。”

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心头狂震:因果报应就来的这么快吗?我是不是开始时来运转了?事情变化得太快,太富有戏剧性了,我甚至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这简直像一场梦,一觉醒来就改朝换代了吗?

我禁不住连声追问:“这是不是真的?新任系主任是谁?”

她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但还是回答说:“这千真万确,新主任是北大毕业的柳锡青博士。”

我顿时感到自己的机会来了,虽然柳老师没有给我们上过课,但我知道他是个忠厚实在的人。我记得我在系里帮忙的时候,有一次,一个残疾硕士考生来参加面试,就是我和他把人抬到3楼的。

我得到重塑的机会来了。这是上帝的旨意,我一定要抓住。

当我发现调走的办公室主任桌子上的电话可以拨长途时,我就没再跟他们客气。4月初我打电话到东方大学的研究生院查询成绩,他们让我通过声讯台查询。接通后我的心里十分紧张,一个机械的毫无感情的女人声音报出一堆数字:69,55,83,81,78。我计算了一下总分是360多分,这可能会有希望,但距离我要求的380分还是相差不少,而且我的政治只有55分,正好在国家最低线左右。怎么办?给东方大学的老师打电话,他们说也不知道我的排名,但是我报了一下成绩,他们说专业课成绩还是很好的,英语也不错,就看政治能不能上线了。

我泡在网吧里一整夜,抽了一盒红塔山,也没有查到分数线。早上回到宿舍发现自己的嘴角起了一个大泡,灿若桃花。我决定给东方大学中文系的主任写封信,说明一下我的情况。我看过关于他的介绍,得知他当年参加东方大学考试总分很高,专业课极其优秀,但好像有门不重要的课分数不太高,是被慧眼识人的老主任特批录取的,所以觉得他了解我的情况后有可能会给我一些帮助的。于是就贸然写了信过去,只说拜读过先生的大作,非常敬佩,自己身在一个贫困地区,条件不好,参考书是借的手抄了一遍;自己又受到一些不公平待遇,处境尴尬,非常希望自己能到东方大学中文系学习等等,言辞恭敬、恳切,自己看了也觉得感人至深,不觉双眼发红心酸不已。

不久“东方大学2001年硕士研究生入学考试成绩通知单”来了,和电话中所查的分数一样,只是这张小纸条下面还有注意事项:若你达到我校的复试要求,我校将在4月中旬发复试通知,4月下旬复试。

又过了几天全国分数线终于出来了,我政治单科正好在线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是不是上天的安排? 我收到了复试通知:庄小鱼同志,根据你的初试成绩,同意你参加我校中国古代文学专业的复试。复试科目为专业基础知识,方式为口试,时间是4月20日上午8点半,地点在文科大楼707。随信还附有一张新生入学公寓收费通知单,说是每年住宿费1600元。心底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下地来。

我要出击了,用积蓄已久的力量。

同时我得知,我的亲爱的朋友们全部落马。文宾的保送本校没有成功,于是报考了北外,惨遭不幸,但已经确定留本校当老师了,他的女友也留校了。大钟和爱华跨专业报考了上海同一所财经院校的法律系,都没有成功。王笑宇跨专业报考了北二外,没戏。张清报考了北大历史系,总分太低。刘蕾报考黑山大学历史系,失败。整个朋友圈子里笼罩着一片悲哀。我也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即将到来的面试让我惴惴不安,而且即使我通过面试,调动档案也是一大难题。生死未卜的前途啊!

乱收费与东窗事发

4月上旬的时候,黑山大学在职硕士研究生考试报名开始了。研究生处的小办公室里每天都是人头攒动,被挤得水泄不通。而病毒性感冒也在大肆流行。负责此事的李新索性把报名表和公章全交给我,让我和另一个兼职的退休教师老胡到大会议室一起办理。

黑山大学光靠这一项招生每年收入都在几百万。学校、院系和研究生处按照比例进行瓜分。据说研究生处的每人年底分红都在七八万左右。虽然他们人手严重不足,但一直坚持不

肯招新,只是找几个打工的而已。妈的!我越想越气,老子干活累个半死,每月300块钱都要克扣,这也太不公平了!

报名表早就用光了,只好在会议室里大量复印。这年头报考在职研究生的太多了。他们只是交上万元左右的学费挂个名,考试时找个枪手,结业时领个证就行了。这样评职称,分房子就用得上了,这产出绝对不会辜负投入的。况且,来就读的大都是大小官僚、小头目等,都是单位掏钱,不必吝惜。和这些鸟人一比,我感到自己辛辛苦苦孜孜矻矻去考个研究生真的是太累太苦了。

一个省检察院的科长来报名(因为我看到他的简历),看到我拿着公章的样子,递给我一支芙蓉王,并对跟他一起来的一个颇有风韵的女人说:“给你也报个名吧,陪我一起考试。”

那女人风情万种地笑着开玩笑说:“不好吧,我要陪吃、陪喝,还要陪考,那不就是三陪了吗?你可是要受处分的。”

那科长哈哈大笑着说:“我们身为检查人员不但要检查人们的思想和灵魂,也要检查人们的身体嘛,是不是?”

我和老胡不禁也笑了起来。这个科长很可爱,很幽默,很诙谐,很有气派,很平易近人,很招人喜欢。

我和老胡工作得十分辛苦,他开始不满地说:“总不能这么白给他们复印报名表吧,我们处里不是也得往里搭钱吗?干脆每张收他们一块钱。”

我也同意了。报名者根本没有人反对,他们大部分都是参加工作多年的人,不会在乎这一块钱,并认为这是合情合理的。但中午下班时,我偷偷数了一下,大信封里就有400多块钱了。我不禁有些吃惊,征求老胡的意见,他果断地一挥手说:“走,吃饭去。”于是我们到校外的酒店要了酒菜大吃大喝一通,真是他妈的爽啊!

后两天,我们继续收钱。来报名的可谓三教九流,各色人等。看到这些狐假虎威的小官僚、不得意的教师、下级军官等在我面前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样子,我就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自豪感。我嘴里叼着他们敬上的香烟,左手持报名表,皱着眉头一瞥他们的毕业证和学位证书,右手公章啪地往表上一砸就完事。他们连声道谢的就出去了。有个女人牛逼哄哄地跟我咋咋呼呼了几声,被我骂得狗血淋头不敢报名了,后来她去找来孙梅跟我要了张表盖了章。她俩原来认识,以后孙科员就更恨我了。

黑山大学的报名结束了。但他们要去财经大学拍数码照片,省教育厅在那里设置了一个临时办公点。我和实习生小罗被借调去帮忙,就是在那里拉了几张桌子给教育厅卖应考用书。自从我尝到甜头以后,就再也不想给人白干活了。我和小罗一商量就在每本书的定价上擅自增加了5块钱,并振振有辞地解释说:“这是刚从北京空运来的,要适当增加费用。不信你去转转,书店里是肯定买不到的。”

这时我看到我的老乡政治系的黄山穿着一身军装走了过来,他竟然对我视而不见,我刚想跟他打个招呼,但突然看见他身边的孙梅,就明白了——他是准备当枪手的。我没有出声,但也跟着走到拍照室。其实教育厅派来的那位工作人员也看得出来,但他也是黑山大学出身,和孙梅至少也打过几次交道,当然不愿惹事,犹豫了一会就与人方便了。过了会我看到35岁的孙梅和22岁的“丈夫”出来,她和小罗以及旁边买书的几个人还聊了会儿天就扬长而去。

然而,过了几天我们就东窗事发,处里通知我和小罗到省教育厅去接受批评教育。妈的,我知道肯定是孙梅告发的,她想整治我不是一天了,那天肯定从购书者那里抓住了我俩的把柄。李新对于我的求援表示爱莫能助,主张我快去认错。于是我和小罗统一好口径后,就乘车来到省政府。

政府所在地楼宇俨然,飞檐走壁,雕梁画栋,古色古香。门前经常可以看见黑亮的小汽车鱼贯出入,执枪门卫抬手致敬,更显示出官方的威严肃穆。

教育厅的负责人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地对我俩进行了一番教育和批评,末了还让我们各自写了一份检查。这可难不倒我们,毕竟也是中文系科班出身嘛。我署名是张大前,小罗署名李晓龙。然后我俩每人退回去20块钱。 我一副追悔莫及捶胸顿足沉痛不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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