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乱- 第26部分

我说：你这番话很有可能成为这故事的转折点，要慎重。

胡卫国说：少来，回答我。

我说：应该是喜欢一枝花，假如这世上没有了她，我或许会喜欢上公主。

胡卫国敲了敲墙壁，说：好的，睡觉。

这一夜就此渡过。

后来于胡卫国口中得知，公主的母亲江南一枝花是当时江湖上第一漂亮的女侠，其实并没有专门的机构对此进行评测，而公主的母亲也未参加过任何选美的比赛。虽然这个第一美女的头衔毫无依据，但她的美丽是毋庸置疑的。就拿胡卫国的话说，他之所以打不过江南一枝花，是因为一面对她立刻就心跳加速，鼻血横流。高手过招往往就是讲求一个心态，试问胡卫国这样的一种处境该怎么赢啊。而且就算真能赢，他也是不忍心的。

据说江湖中只有四大盲侠之中的马老二打败过江南一枝花。马老二与一枝花的那场决斗，是在一个还不够热的夏天进行的，地点是京城最大的广通寺。当时有上万人由五湖四海赶来观战，一枝花的票房号召力由此可见一斑。所来之人基本都是一枝花的粉丝，马老二这边竟只有他的三个盲人兄弟陪伴，而他们中的老三不幸还是一枝花的死忠。比赛前，只听诸如“花花，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的声音山呼海啸，遮天蔽日，马老二一直靠听声辨位的，第一次听见这么多的声音，吓得差点没有找到入场口。硬是绕着寺院转了五圈后，一位热心观众再也看不下去，把马老二扶进赛场，然后耐心地说：快去比赛，你要是让花花等烦了，不比了，我们扁你。

比赛的第一回合，两人打成平手。而一些细心的观众已经发现，一枝花的速度远没有之前快了，而且她的心思好像完全不在比赛上，每使一招，她总要摸摸肚子，好像担心着什么。粉丝们也体味着生平对偶像的第一份担心，他们想，我们的花花是怎么了，从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花花哪儿去了。一些粉丝甚至赶制出“我们永远和你在一起”的标语，赶在第二回合开始前挂出来。一枝花看着自己的支持者，嫣然一笑，跃上擂台。

这一笑让多少人的心都醉了，一枝花的影响力之大在现在是难以想象的。粉丝们更加努力地加油助威，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对他们而言就像是由天堂跌落地狱。马老二只用一招，江南一枝花就倒在了地上，裁判喊完十个数字后，宣布马老二获胜。虽然接下来盲侠马老二被怀疑其作弊的观众用椅子砸得不但聋了，而且瘸了，就此退出江湖，但他获胜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粉丝们默默无语，落下泪来。而江南一枝花却显得十分镇静，她只是向着观众挥一挥手，然后便离开了。不曾想，她这次挥手，竟然是大家看到的最后一次。后来江南一枝花极少在江湖露面，最近一次见过她的人说她好像怀孕了，挺着一个大肚子，还要追杀飞天狐狸。所有人都不相信，在他们眼里，江南一枝花就是女神啊，他们的女神怀了孕，还不如干脆让他们怀上得了。当然，这只是众人在人前的说法，背地里他们不知想过多少次造成江南一枝花怀孕那瞬间的画面。想着那一画面，他们热血沸腾，因为他们都是把自己想象成了那个让她怀孕的始作俑者，并且无数次重放那一香艳刺激的场面，聊以自慰。

到后来，当江南一枝花抱着一个婴儿出现时，大家终于无奈接受她怀过孕的事实。然后大家开始猜测孩子的父亲是谁，有热心粉丝甚至组了一个团，拉来赞助，专门调查此事。第一阶段他们公布的结果是，孩子她爹不是夺命书生，因为书生没有作案时间，江南一枝花怀上孩子的那个时候，书生正在西域求学，书生的师父也站出来证明说，虽然书生暗恋一枝花，可他不是孩子的爸。与此同时，江南一枝花终于追到了胡卫国。正要杀他时，是公主扯着一枝花的衣角，说：妈妈，能不能不杀这个叔叔呀？

于是一枝花便放了胡卫国。临走时，她问他：如果我死了，你能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么？

胡卫国异常激动，还以为是一枝花对自己有意思，赶紧说：能，一定能。

一枝花莞尔一笑，说：我相信你。

胡卫国看着她的笑，差点没昏过去。

那个粉丝团还在进一步的调查，刚怀疑是李寻欢的时候，一枝花站出来说：你们都不用再找了，孩子的父亲是飞天狐狸。

李寻欢当时非常郁闷，心想刚被怀疑上，还没等成为舆论的焦点就完事了。同时，胡卫国却是幸福地烦恼着，虽然他都没摸过一枝花，可是让大家觉得他不但摸过，而且上过，这也是相当爽的。有时候自己一想象，还真觉得就是上过，于是就这样幸福着。而他的烦恼也是与日俱增，不断有想不明白的人来找胡卫国评理，有好几次他被人摁到地上揪着脑袋说：你看看，就你这个猪头样，一点都不如我，花花怎么会看上你呢。

爬起来的胡卫国望着地上一片打斗的狼藉，经常想，真失败，人又没摸过，还挨了一顿打。

胡卫国最后一次见到一枝花，是她将孩子托付给他的时候，她面色惨白，只有站到烈日下才能看清一点点的红晕。一枝花此时已经甚是虚弱，眼睛里满是衰败的景色，可是她应该风华正茂啊，应该娇叱一声挥舞着她的宝剑。胡卫国不觉心酸，泪都悄悄滴落。接下来，他第一次摸到了一枝花，确切说是一枝花摸的他。一枝花替他拭去满脸的泪，说：你是不是觉得委屈，觉得这不是你的孩子，却要你照顾？

胡卫国连忙摇头，说：不是，真的不是。

一枝花说：求求你，好好照顾她。

胡卫国只是一个劲点头，泪又滴落下来。一枝花一边帮他拭泪，一边自己却也哭了起来。再然后，江湖上不见一枝花。胡卫国说，她死得十分安详，只是眼角还存留着一丝遗憾，想必是公主的父亲没能来的缘故吧。胡卫国将她葬在昆仑山巅，与冰雪融为一体，每年他都要过去，看一看她那永恒的美丽身影。

这是一段传奇的谢幕。

次日拂晓，天刚微亮。公主叫醒我们，赶去参加今天的比赛。胡卫国说是有其他要事，就此与我们告别，翻身先我们一步离开王府。我们躲着尸体来到墙角，公主忽然传来一声长叹，大家都心酸起来。不管是什么心态，死掉这么多人都是我们不愿看到的。我们一直追求和平，此时却突然觉得，这比追求长生不老还离谱。

我们得知，今天比赛修改了规则，新加一个海选的环节。做法是举办方先拿一把比较容易出鞘的剑供选手们拔。拔出的人进入决赛圈，方可拔宝剑。这样做的原因是政府觉得那宝剑每天被拔上万次，恐怕撑不了多久，这个海选可以缓解一下压力。

我们吃早饭的时候听隔壁桌说，昨晚又有四个不怕死的高手进入杨树村，还不知能否回来。公主听到这里已经怕得要命了，突然另一桌有人接道，已经发现他们了，由流经村子的小河里飘了出来，死得那个惨啊。说着说话的人都险些吐出来。公主这时瑟瑟发抖，紧紧依偎到我身边。我告诉她，如果害怕，就捂住耳朵。

公主说：不行，我好想听。

马上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后来发言的那人身上，之前发言的老兄觉得被抢去了风头，十分不爽，决定接着爆料。这次他告诉大家，前几天进村的三个高手也已发现，都挂在杨树上，只剩下一层枯皮，好像血肉都被榨干了。一下子，公主脸色苍白，血色全无。不料那人还未说完，他接着道，发现那三人的那个农民，据说晚上回到家，也是这样死掉的。呼啦一下子，公主钻进我怀里，死活不再出来。

接下来这老兄还不过瘾，决定一次爆个够。他公布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消息，说是杨树村原本有一百多户人家，结果一夜之间全部暴死，只有一个小姑娘活了下来。这是十年前的事情，小姑娘就是要招亲的林霜。

有人质疑说：真的假的？

爆料者说：当然是真的。我表哥就是杨树村的，结果就惨死了，都没人收尸，唉。

有人说：那你怎么不去收，再怎么也是你表哥啊。

爆料者说：我哪敢。离得最近的一些人去收尸，都没回来，谁敢再去呀。

有人说：我不信，这一定是你瞎编的。

爆料者说：不信你去问林霜姑娘，她能活着，肯定知道一些内幕。

有人说：你们说林霜不会是鬼吧，就她一个活的，谁信啊。我一哥们儿说上过她的人头脑都会不大清醒，说不准就是被勾去了魂魄什么的。

爆料者说：有可能。

忽然，涌进来一队官兵，把那些人以宣扬封建迷信，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抓走了。剩下的人都不敢再说话，小心吃饭。整个小吃店透露出与清晨相辅的安静，这种气息通过晨雾传播扩散，立刻镇上一片死寂。

许久，只听传来一声“第一个晋级的选手已产生”，大家纷纷扬头往街上看，路两侧的店铺窗口一下就都叠了几层脑袋，有一家肉铺直接是人头与猪头混为一体。世界终于恢复喧嚣。

公主终于钻出来，叫道：我们赶快参赛，小心他把七星宝剑也拔出来。

此时队伍延伸五十多米，待我走到队尾时，又加长了五十米。排上队，快到跟前，我发觉没带银子，此时已是正午。找公主拿了银子，重新排队，这时的队伍已经恢复昨日的风采，一眼不见尽头，两眼看到山头。

公主把我拉回来，说：今天算了吧，估计刚排上又结束了。

我说：可是被别人拔出宝剑怎么办？

公主说：所幸到目前只有一人通过海选，我们去找他协商一下，看他能不能等等你。

我点头同意。

公主接着嘱咐道：见到他，一定不要提武林盟主的事，如果他要问你为什么参赛，你就说是因为想娶林霜。当然，这时候他要是一脸不高兴，你就改口说其实是为了盟主。如果他还是不高兴，你就说，你闲着无聊，纯粹是参与。

我摇头否定。

公主说：就这么说，难道你还有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