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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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有鱼-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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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定要拿啦!”又有商人掏出更大的银子,硬塞到非鱼的手掌里。“万一我们的货沉了、人死了……呸呸呸!我在说什么啊……那就什么也没了呀!家人还要帮我出棺材钱……呸呸!又说错话了……”

“非鱼道爷,请笑纳……”

众商人一拥而上,有如比赛谁最有钱,掏出来的银子一个比一个大,非鱼的大掌一下子就捧了一堆小银山,铁胆也见钱眼开,下来帮他数银子。

眼见盛情难却,而他也急需一笔钱,非鱼朗声道:“那非鱼就不客气了。各位大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回头我就为各位大爷画上孝女娘娘圣像,请回家供奉案头,千万不要杀猪宰鸡再造杀业,只要一束清香,鲜花素果,心诚则灵,孝女娘娘会知道你们的心意的。”

“是!是!”平时叱咤风云的富商们乖乖地点头。

“不过,现在我妹妹晕船,身体不太舒服……”非鱼望向脸色苍白的小惜,知道她晕船的程度不比这几位大爷轻。“我得先陪她在甲板休息一会儿。”

“啊!小观音舍身救人,耗损真力了。”石伯乐也瞧见小惜的脸色,急唤他的伙计道:“阿林,快把我那张紫竹躺椅搬出来,再去拿一床新买的上等杭州丝被给小观音盖。”

“不……”一声声小观音,叫得小惜很不好意思。可是她头好晕,也好想吐,方才的惊涛骇浪好象还在晃动船只,让她的肚肠几乎快吐出来了。

“二哥……”昏乱之中,她只能唤着最亲近的人。

“小惜,闭上眼睛,不要紧张。”非鱼搂住她的身子,让她结结实实地靠在他怀里,大掌来回摩挲她的背部……

小惜感觉他的按摩力道,似乎正在推开胸腔的那股闷气;她才觉得气顺些,蓦然又是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全身腾空而起。

她被二哥抱起来了!

她心脏差点跳到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很快地,她全身摊软地落到一方清凉的躺椅上,一袭轻软的丝被也盖上她的身子。

她见到二哥俯下的笑脸,从下往上看,他那对浓眉似乎更黑了,嘴唇和下巴有青青的须根,眼睛清清亮亮地瞧着她--哎呀!她怎么也瞧着二哥看?!

她慌忙眨眼,将脸转过一边,不敢再看非鱼。

“又脸红了?怎么常常脸红?”非鱼按上她的额头。“是发热吗?”

“没有。”

“应该是没有。”非鱼帮她理了理巾子。“闭上眼睡个觉,醒来后就会好些,二哥坐在这儿帮妳赶蚊虫……请问一下,有没有扇……”

话未说完,五、六支大爷们摇的香蒲扇就递了过来。

“多谢。”非鱼接下其中一支,环视围成一圈的人墙。“我妹妹需要安静休养,还请诸位暂勿打扰。”

开玩笑!姑娘要睡觉,大家还在看热闹?!

“大家快走啦!”石伯乐挥手驱赶。“别打扰小观音清修,不然菩萨降罪下来,咱们就不能大富大贵了。”

一搬出神明,众人敬畏有加,蹑手蹑脚,悄悄退下。

“小惜,大家都走了,妳安心睡吧。”非鱼发现太阳晒上小惜的脸蛋,又挪了挪身子,挡住日照光线。

“二哥……”小惜感到他身影的清凉,心却热了。

“睡不着啊?”非鱼坐在小竹凳,一手轻摇蒲扇,一手撑住下巴,微笑道:“我来唱我师父哄师娘睡觉的曲儿,小惜听了要乖乖睡喔。”

“树叶儿摇,明月儿高,我的宝宝要睡觉;蝉儿莫叫,蛙儿别跳,齐看宝宝酣畅笑;风吹林梢,睡了睡了,宝宝梦里开心笑……”

船身轻摇,云淡风轻,小惜舒服地闭上眼睛,定进了甜美的梦境。

第五章

下弦月孤伶伶地爬到天边,照出另一个孤伶伶的鬼影。

铁胆以手当枕,躺在屋顶脊梁上,翘起二郎腿,两眼发直,望向夜空。

老哥哥真的伤心了!非鱼从屋子定出来,就看到这幅凄凉的画面。

他们下船后,在石伯乐的盛情招待下,他们坐上雇来的车子,直驱铁胆六十年前的故里。谁知物换星移,原来几间相连的老厝早已拆除,圈了围墙,变成一户豪宅的后花园。

非鱼问了附近人家,无人认识铁家娘子阿缎,更遑论寻找她的下落或墓地了。

铁胆自此闷闷不乐,不再说话。

一行人来到石伯乐的宅子,住进这问招待贵客的独立别院。

“老哥哥!”非鱼大声呼喊。“不要灰心啦,我们就在江汉住下了,兄弟我到处跑,到处问,皇天不负苦心人,一定能帮你找到老嫂嫂。”

“呜呜,我的阿缎在哪里啊……”铁胆的眼泪鼻涕全洒上他的大胡子上。

“老哥哥,我念经给你听,好不好?”小惜也出来了,望向非鱼,不知道她这个提议是否恰当。

非鱼点头,示意她念。

小惜低首,双手合十,虔心念道:“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摩诃萨,南无佛,南无法,南无僧,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她的声音稚嫩,像是又轻又软的棉花糖,但一个字一个字却又清晰如磬,声声敲进铁胆的心坎: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正是千处祈求千处应的观世音菩萨,即使一时找不到阿缎,可菩萨一定会保佑他,让他如愿以偿……

“呜……”铁胆流下眼泪,心情也渐渐平静了。

小惜一遍又一遍地诵念白衣大士神咒,淡柔月光映上她那张专注的小脸,加上她已经洗去一身尘土,换上新买的月白衫裙,头扎雪白杭州丝绸裁成的巾子,整个人显得格外清新脱俗。

非鱼一时有了错觉,以为小惜是画像里走出来的水月观音--当然喽,是还没长大的小观音。

“二哥?”小惜念完一百遍的咒文,一睁开眼就看到非鱼失神也似地望着她,不觉心头怦然一跳。

“啊?!”非鱼抓抓头,他怎么直瞧着妹子不放啊?

小惜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抬头望向屋顶,只见铁胆四肢摆平,飘在空中摇摇荡荡的,又是睡死了。

“二哥,老哥哥睡着了。”

“让他睡吧,老哥哥找不到老婆,身心俱疲,是累了。”

“二哥,你不累?还不睡?”

“我不累啦。”非鱼伸展手臂,转转圈儿,活络筋骨。“刚才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全身还热呼呼的,来院子吹风凉快些。”

“二哥的头发还没干。”

非鱼一头湿发全披散在背后,他随意拨了拨,抖了抖,笑道:“我这头发可宝贝了,当了五辈子又七年的和尚,终于不用再每天刮头皮了。”

小惜恋恋地望着那头长发。“二哥的头发好黑。”

“妳别急,以后妳也会有一头乌溜溜的秀发。”非鱼摸摸她的头,这已经变成他的习惯动作了。“咦?怎么不戴二哥帮妳挑的软帽?缠这头巾挺麻烦的。”

“啊,对不起,二哥,我……”小惜忙从袖子里掏出一顶水蓝色绣花软帽,小巧的帽子底色清雅,各色花叶绣工细致,十分适合年轻姑娘。

“还是妳不喜欢这个颜色?二哥明天带妳去换。”

“不是的。”小惜捏住软帽,不觉红了脸。“我很喜欢,只是戴起来……”

“戴起来不合吗?哎,在店里是不好叫妳试戴,我应该先帮妳试试的。”

非鱼从她手里拿过软帽,直接罩到自己的头上,然而帽小头大,怎么看都像是顶着一个小碗儿。

小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二哥,帽子不是这么戴的,要拉下来盖住后脑袋……”她突然想到方才照镜子的模样,再也说不下去了。

“来,二哥帮妳戴看看。”非鱼殷懃地往小惜头顶戴下。

“不不!”小惜退后一步,身子歪了一下,低下头,声音细细地道:“我……二哥,我说了你不要生气。那个……嗯,就算我戴上帽子遮住光头,可我还是没有头发,就像是庵里冬天挡风的暖帽……”

她没有额头上的刘海,更没有垂在颈边的飘逸长发,望着镜中一颗鸡蛋也似的头型,她只能黯然地再缠上头巾。

“原来是这等小事!二哥帮妳想办法。”非鱼也想到了僧帽。

“真的有办法?”小惜眼里出现光采。

“很简单啊。”非鱼比划着手中的帽子。“在后面缝一条漂亮的花花头巾啦,或是钉上一些叮叮咚咚的缨络啦,不然也可以簪一朵大红花……”

“二哥,不行的!”太花稍了,她根本没有勇气戴上。

“可以啦。”非鱼伸长手臂,折下树梢的一支紫薇花,顺手别在小惜的头巾上。“瞧瞧,这不是很好看吗?”

“可是……”

“过来这儿看。”非鱼扯住她的袖子,拉她来到院子的池塘边。

小惜临水照映,隐约看出一个眉清目秀的白衣姑娘,一束淡紫花朵让她的白色头巾增添一股柔美韵致,她不觉摸了摸那支紫薇花,想要拿下,却又踌蹰。

“可惜晚上荷花闭目睡觉去了,不然也可以摘一朵给妳。”

“二哥……”教她头上顶一朵大荷花?!

“这柳条儿也不错。”非鱼抓过一条柳枝,歪着头瞧她,正想如何帮她打扮,一阵夜风吹来,他手上的柳条飘了起来,整株柳树也舞动起来了。

柳枝飞扬,拂过小惜的身前,她望着水中倒影,一时之间,以为那是她的长发,随风飘飞……

她蓦然转身。“二哥,我可以拿你的头发编辫子吗?我编完就拆掉。”

“编辫子?”

“还是不要了……”小惜微窘。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嘛!”非鱼甩动他微湿的长发,坐到池塘边的石头上。“来呀!二哥让妳编花样,回头我再教妳编草人。”

“二哥……”

小惜轻轻抚上那头长发,拿出帕子,细细拭干上头的水珠。

这是二哥最宝贝的头发,她也要帮二哥珍惜爱护。

擦拭完毕,她以手指细细耙梳,将整头浓黑的头发分成两股,开始编结,试图扎出小时候娘亲为她梳理的可爱冲天辫。

唉!她没有娘亲的巧手,也从来没编过冲天辫,无法以一条发带将头发扎得又高又挺,她只能编出两条垂头丧气的长辫。

她拿出珍藏的红色发带,默默扎起发尾。

她略后退一步,呆愣地望着自己拙劣的手艺,又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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