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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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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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贝勒,本官并不否认大明存有积弊,但偌大中华,江山万里,雄师百万,仍是参天大树,非尔区区后金就能扳倒的。”张铨不乏自豪感,“皇太极先生,萨尔浒、沈阳、辽阳三战的胜利,并不能说明后金的实力,只是一种偶然,奉劝阁下莫为眼前的小胜冲昏头脑。”

皇太极毫不动怒,而是心平气和地论理:“张大人,实力对比可以消长,实力的表现实为人心之向背,日后大明与后金谁能最后胜利,我想请大人出外看看市景,相信会有所裨益。”

张铨有些茫然:“本官久居辽阳城,街衢市巷了如指掌,有何看处,无非是在贵军的焚掠下,满目凄凉,一片劫后惨状。”

“张大人看后便知。”皇太极以手侧身相让,“请。”

“一定要看?”

“望张大人不要见拒。”

“莫名其妙!”张铨颇不情愿地随皇太极走出府门。

时近正午,融融暖日高挂当顶,蓝天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巡按衙门正在南门内,九级高台上,观望市井一目了然。也不知是何时聚起了满街百姓,简直比正月十五元宵节闹花灯还要人满为患。震天的锣鼓声和高亢欢快的唢呐声响起,数不清的鞭炮在人们头顶上炸响,家家户户门前张灯结彩,使欢乐的气氛达到了高潮。张铨真有些糊涂,这激战刚刚结束,辽阳城有何喜庆大事。再一细看时,真的令他惊呆了。原来他治下的子民,全都削了头发,改为满人装扮,手举着黄纸糊裱的“后金国万岁”、“恭迎汗王”纸牌,在向一乘绿呢大轿欢呼鞠躬。那大轿前帘卷起,露出了那位他已在图像上早已熟识的后金主汗王努尔哈赤。在万头攒动拥挤不开的欢迎人群中,竟也有身着大明官服的多名文武官员。张铨满脸疑惑,竟然看呆了。

皇太极微笑着发问:“张大人,没有想到吧?”

“这,这是你们以武力胁迫的。”张铨不敢面对这活生生的现实,他不想再看下去,转身返回了府衙。

皇太极随在他身后边走边说:“张大人,你应该讲真话。古来早已有言,天下乃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大明好比奄奄一息的垂暮老人,已是日薄西山,后金国犹如朝日喷薄,已成不可阻挡之势。”

张铨已无反驳能力:“奉劝四贝勒莫再枉费心机,任凭你口吐莲花,我张铨也断不会卖国求荣。”

马古达来寻皇太极:“贝勒爷,汗王有令,要您立刻去见。”

“张大人,可再平心静气想一想,我去去就来。”皇太极正想禀明父汗,请示一下该给张铨一个相应的官职。

昨日的经略衙门,已成为今日努尔哈赤大汗的行宫。皇太极在纵马驰向行宫途中,恰与代善相遇。他礼节性地勒马打个招呼:“兄王这是去往何处?”

“这个,”代善支吾一下,“父汗有个差遣,我即刻转回。”

皇太极不便多问,自去拜见努尔哈赤去了。

代善对皇太极始终存有戒心,凡事总要与其相背而行。他刚刚面见努尔哈赤时,提到张铨之事,他并未说明皇太极在插手处理,而是有意隐瞒真情,只称敌之巡按御使张铨被生擒,要不要带来父汗处置。努尔哈赤获悉大明这样的高官落网,自是喜出望外,即命代善立刻将张铨押来行宫。代善请得这一旨意,就等于将皇太极的主张否定。他恐皇太极知晓后再从中阻挠,故而不露口风。

代善带从人闯入张铨的大堂,见张铨正在文案上,铺展宣纸用毛笔在写什么,也不用好眼珠瞅他,原本就有气的他越发气恼,将对皇太极的怨气,一股脑儿发泄到张铨身上:“姓张的,你好雅兴啊,倒还有闲心练字。你别在这充主人了,跟我走一趟吧!”

张铨颇觉意外,他将书案上写的字幅叠好收起。心中说,怎么,代善一反皇太极那礼贤下士的态度,竟然这样嘴冷。他原本就将生死置之于度外了,而今也就更加不客气了:“这里是我的巡按府,岂容你指手画脚,与我请出去!”

“哈哈!”代善不由得连声冷笑,“你当你是谁呀?你不是大明朝的三品大员了,你如今是我后金国的战俘,别以为皇太极宠着你,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你想怎样?”张铨是挑衅的口吻。

“我要你即刻去见汗王。”

“我没有兴趣!”张铨态度死硬。

代善早已气不可遏,命令随从上前:“押他走!”

张铨臂力大得惊人,三四名武士生拉硬拽仍是不能让他就范。

代善发怒了:“不信就治不了你!”他上去一脚将张铨踹倒,张铨没想到代善会下此狠手,摔了个结实,左脸也抢破了,额头血迹斑斑。

当张铨狼狈的样子出现在努尔哈赤面前时,正为张铨谋设官职而苦心劝说父汗的皇太极大吃一惊:“这,张大人为何会是这般模样?”

张铨哈哈哈连声嘲笑:“我总算领教了女真人的野蛮与无知,这就是你后金大贝勒的杰作!”他用手一指左面颊。

努尔哈赤向代善投去了不满的一瞥。

代善意欲扇起努尔哈赤的敌意:“父汗,张铨狂傲已极,非但辱骂我后金国,对您也口出不逊,儿臣实难容忍。不信您看,他见了您竟然昂首而立,败军之俘,还不跪拜。”

努尔哈赤也表现出不满:“张铨,你若是率众投诚尚可另眼相待,尔乃兵败被俘,理应跪见我这汗王。”

张铨鼻子发出冷笑:“我堂堂天朝三品大臣,你努尔哈赤是吾皇封的建州卫,充其量不过是五品官,倒是你应该跪拜本官呢!”

“你,你太放肆了!”努尔哈赤也动了火气,“来呀,按他跪在当殿。”

无论皇太极怎样说情,无论张铨如何抗拒,张铨还是被硬按在地。只是他决不老实,四个武士用尽全力,他还在挣扎不休。

努尔哈赤已无兴趣与耐心:“这般死硬,没耐烦再与他纠缠,推出去斩首。”皇太极跪倒求情:“父汗,这样耿直忠臣,若为我朝所用,定是后金柱石,万望宽恕。”

“王儿,非是为父不允,他若肯降,就免一死。”努尔哈赤对皇太极还是格外宽容。

皇太极转对张铨说:“张大人,依尊驾之才干,定可在后金大展鸿图,昔年宋帝徽、钦,为我先祖所擒,尚且跪拜,大人便屈身有何不可?生命不再啊,还望三思。”

张铨为皇太极的赤情所感动,也就倾述了肺腑之言:“四贝勒的关爱,张某感铭五内,徽、钦二帝,怕死贪生,被囚五国城,为万世所不耻。实不相瞒,我若苟活,全家皆难保活命。我意已决,万勿再劝。这是诀别词,还请转交拙荆。”他取出在府中写好的字幅。

皇太极接过,从头看来,却是五言诗一首:

中华有古训,

忠义重千钧。

荣华如粪土,

富贵若浮云。

砍头何所惧,

杀身以成仁。

生为大明臣,

死为汉人魂。

皇太极已知其志不可夺,禁不住泪湿双眶,拱手而拜曰:“如此,我不再勉强了,愿张大人走好。”

在皇太极的关照下,张铨被后金武士以绳索勒死,得以保留全尸。

大明朝的辽阳保卫战,以张铨壮烈的死难而告结束。

第三部分 熊廷弼经辽第52节 巧计下广宁(1)

莹莹瑞雪从云空缓缓飘落,大地披上素白的银装。后金新都辽阳装点得粉雕玉琢,在祥和宁静中开始了新的一天。刚刚度过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过年的喜庆气氛还在街巷里回旋。家家户户门楣上的春联,屋檐下的红灯,还都簇新醒目,零星的鞭炮声还时而响在耳边。早起漫步在街头的皇太极,目睹这和平的情景,心头既感自豪却又涌起了几分失落。是啊,经过多年厮杀苦战,后金的事业终于有了长足发展,都城也从那村屯般小小的赫图阿拉,迁到了这赫赫名城辽阳。楚馆秦楼灯红酒绿,这歌舞繁华都是赫图阿拉所不曾有的。但是这里也没了赫图阿拉那古朴的温馨,那初创事业的激|情。还有便是说不出的惆怅,离自己心上人范文娟愈来愈远了,他觉得这不只是路途上的距离,更重要的是心灵上的距离。他在扪心自问,难道为了后金一统天下的大业,就必须割舍自己与范文娟这份真挚的爱吗?

范文程不知何时,已悄悄跟随在皇太极身后。他与皇太极早已超过了一般的主人与下属的关系,友谊与信赖是他二人关系的基石。范文程对皇太极的了解,就像熟悉自己一样:“四贝勒,莫不是又在为舍妹而伤感?”

皇太极已不加避讳:“先生,实不相瞒,我时常感到对不住令妹,总是在心中暗暗自责。”

“四贝勒大不必如此,”范文程娓娓劝道,“男女之情也是缘分使然,非人意愿所能左右。再者说,大丈夫当以事业为重,以贝勒爷之文韬武略,理当为后金国建功立业创不世奇勋。四贝勒,千万莫忘令堂临终前的殷殷叮嘱啊!”

这最后一句,恰似重锤敲在皇太极心头。母亲的遗愿,又在耳边响起,自己还当向汗王宝座挺进哪!他满含感激之情回望范文程:“多谢先生及时警示,还请指点下步迷津。”

“四贝勒,尽管汗王对军事行动为保不露风声一直秘而不宣,但我已料定不日即将攻取广宁。战功向来是问鼎皇位的基石,昔年秦王李世民,即是战功赫赫,方得握有重兵而得登大宝的。在广宁之战中,贝勒爷还当继续冲杀在前,以在军民中、在汗王心目中建树高大的形象。”

“先生所言,正合我意。”皇太极任凭雪花飘落面颊,仰望太虚,内心发出宏愿,为了安慰母亲的在天之灵,自己也要继承汗位入主中原。

果然不出范文程所料,后金天命七年(公元1622年)正月十八日,努尔哈赤在新都辽阳誓师出兵,向大明王朝在辽海地区的最后一个重要堡垒广宁,发起了强大攻势。辽阳失守,使新登皇位的明熹宗受到极大震动。一时间满朝文武议论纷纷,大家七嘴八舌莫衷一是,都不知如何挽救败局。议来议去,逐渐认识到还是前经略大臣熊廷弼治军有方拒匪有道,在熊任职一年期间,后金未能向前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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