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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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线-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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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都哭哑了!”

“我先背你出村,鬼子来了!”

“救媳妇还是救妈?要我说就先救媳妇!”

六品充耳不闻。他背着他妈跑出院门,出门前看了厢房一眼,孩子的哭声已经闷住,大概让媳妇捂住了嘴。六品跑开,他斜刺里穿过村子,枪声仍在身后震响,他的目标是村后的山。

天黑了。

村里的屠杀已接近尾声,日本人开始砸开房门,他们还要挨家挨户地搜索。

六品一气把老母亲背到了村外的山林里,他把她放在地上,迎头便挨了一顿暴揍:“要背不出孙子媳妇,看我饶了你!”

“这就去、这就去!”六品躲闪着,“妈你跟这儿别走,别乱跑。”

六品妈哭着,土坷垃摔了过来:“你要我跑得动!我这老不死的!”

六品掉头狂奔,跑两步回头看看,六品妈已安静下来,正看着他:“别跟鬼子打,带孙子媳妇回来!”

六品点头跑开。

他刚跑过一条山弯时就愣住了,村里的每一栋房子上都冒着浓浓的烟柱,村子被照得如同白昼。一帮日军聚在火边,从人堆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哭声。

六品加快了速度,很快又回到村里。他在废墟中爬行,空地上集中的尸堆把他惊呆了,一群日本人聚在旁边,他们从死人身上扒衣服,然后脱得赤条条把衣服往身上套。几个日本人抬着衣箱过来,把衣服倒在地上,日本人扔下死人开始争抢。六品趁乱冲进了自家的院子。

六品傻了,家里的院墙已塌倒,成了焦土,废墟上冒着浓浓的烟。一个换了中式服装的日本人听见废墟里的响动,拎了还在滴血的战刀过去,他一无所获地离开。

六品把身子全埋在废墟里,脸埋得更深,难以抑制的呜咽被土闷住。他手上紧握着一只焦黑的手,那是从废墟里伸出来的。

黎明的时候,日本人开始在村里的空地上集合,残月下一群中国百姓打扮的人在用日语传达着口令。领头的走到队前,日语的喧哗静了下来,那个身材瘦长的领头的嘴里说出的居然是纯正的中文:“从现在开始,让我们养成说中文的习惯。”

生硬的中文回答:“是的,长谷川君。”

一记耳光脆响。

生硬的中文再回答:“实在对不起啦,鲍先生!”

日军分成小队分散离去。

六品从废墟里爬出来,满目疮痍。他呆呆地坐着,看着,突然想起什么,他爬起来狂奔。他跑到母亲藏身的地方,六品妈倒在地上,地上的草已被身上的血染成了红色。几个日军交谈的声音正往山下淡去,渐渐消失。六品抱着死去的妈妈,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生死线第一章6(1)

沽宁郊外的阵地一片忙碌。挖掘战壕,垒机枪工事,守军们正在设防。

龙文章在守望。守望是件枯燥的工作,他抱着他那支中正步枪已经不知坐了多久。他盯着的路面上除了地平线,似乎永远就只有几个稀稀落落往沽宁进发的难民。

空气中隐隐有鼓声传来,那是沽宁大富高三宝来劳军的队伍。

蒋武堂策马迎向那支劳军队。高三宝坐在慢慢行驶的老林肯车里,身后跟着整支抬猪扛羊披红挂彩的队伍,他老远就冲路边的蒋武堂挥手,蒋武堂环了个圈,飞身下马:“高会长来得勤啊!弟兄们都说鬼子来了好,咱天天打牙祭!”

高三宝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全福——”

用人全福单子一展,抑扬顿挫地唱起来:“猪十片,羊……”

“唱什么唱?抬过去了!”高三宝呵斥着,又转向蒋武堂,“司令,这鬼子什么时候……”

“我要知道早去打他埋伏了,在这耗神?”

“也是也是……听难民说,屠了邻县的一个村子?”

“高会长,您劳军是一,听风是二吧?”

高三宝有些难堪:“司令明白,做生意跟打仗一样也要个眼观八方的。”

蒋武堂在这单薄的阵地上走了两步:“会长,耳朵过来,我泄个天机。”

高三宝附耳。

“逃。”

“逃?”高三宝吓一跳。

“蒋某这些年可没少得会长的好处,所以才有这实打实的一个字——逃。”

“你也要逃?”

蒋武堂苦笑:“蒋某得罪上司,带一帮落魄兄弟来了宝地,可没少叨扰地方,这时候废话少说,有一枪放一枪,有几个死几个,我算着能挡个一两天,这工夫城里的就赶紧逃吧,奇。сom书算是蒋某报恩了。”

“就这么惨烈?沽宁的十万人怎么逃呀?”

“——您问问逃到沽宁的南京人吧。”

高三宝有些失魂落魄,蒋武堂赶紧扶了他一把:“您先逃吧,会长是个好人,蒋某是从来不嫌好人多,只要听见枪声一响……”

“砰——”一声枪响,蒋武堂按着枪套与刀鞘,愠怒回身,龙文章正在教一个漂亮女孩射击,那是高昕。

“龙文章,你在搅什么?”蒋武堂恼怒。

龙文章一副精神抖擞潇洒的样子:“鬼子就来了,我教咱们女学生一点战斗本领,说不定是个花木兰呢?”

蒋武堂看着高昕笑吟吟地站在一边,顿时气结:“哪里来的女娃娃,你……”

高三宝连忙道:“小女高昕,非要跟来看看我军将士的威勇。”

蒋武堂闻言,只好把下半句吃回肚里。

高昕笑道:“蒋司令,我们想请您去演讲。”

“有那闲工夫?不去不去!”

“我倒是有工夫。”龙文章在一旁打岔。

蒋武堂瞪他一眼:“谁说你有工夫?”

“我是说忙完就有工夫。”龙文章讪讪地说。

高昕看一眼龙文章:“你倒是蛮有卖相的,准比蒋司令受欢迎。”

龙文章高兴地又挺挺腰板。

蒋武堂不在乎自己卖相如何,可总得找个台阶下来:“如果你觉得这事还有完你就去吧。”

“我这就去忙!”龙文章自恃是蒋武堂面前的红人,一溜烟儿照阵地上跑了,高昕也跟着去。

蒋武堂摇摇头转身:“军务繁忙,我也就不陪会长了。”

高三宝抱了抱拳:“司令海涵,小女娇纵无度,说话没个头尾,做事想啥是啥。”

蒋武堂苦笑:“倒是蛮可喜的,就是碰上打仗。”

高三宝点点头:“全福,东西拿来。”

全福从车上拿下一口沉甸甸的箱子。

高三宝小声地说:“大洋两千。司令身先士卒,高某没别的效力,出点安家费用。”

“我哪来的家小?”蒋武堂哑然失笑,“会长是怕我不护着沽宁,先拿钱押着?”他跳到高地上,“众兄弟听好,高会长捐现洋两千,犒赏三军!”

顿时一片欢声。

“司令?”高三宝不解。

“以前就怕您不给,现在给了也没福花。有空给烧点冥纸吧,会长!”

高三宝点点头走开,蒋武堂的这个举动已经让他明白真的到了末日,他冲远处的高昕喊:“昕儿,走啦!”

高昕从机枪掩体里钻出来,又跟龙文章挥了挥手才上车。

车驶离阵地,不一会儿便回到城里。

全福坐在前座。高昕自得其乐地哼着曲,只要不上课她就高兴。高三宝则看着车外的沽宁人发呆。

前边的街道让难民群给堵住了,这些天沽宁多了很多这种满脸愁苦的人。沽宁的二胡艺人罗非烟正坐在街边拉二胡,徒弟罗非雨伺候着,难民们簇拥着在听,二胡声勾起他们背井离乡的思绪。

车从人群中慢慢擦出条缝来。高三宝看外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喃喃:“这么好些人,可怎么逃呀?”

“爸,你说什么?”

高三宝摇摇头。

“刚才我差一星星就打中那棵树了。我得成立个妇女救国队,你做名誉队长。”高昕很兴奋的样子。

高三宝心不在焉地点着头:“全福,没开工那洋火厂先停了吧。”

“正要跟老爷说,已经开工了。”

“这么快?”

全福笑道:“您人好啊,万家生佛,造福乡亲,做人做得宽厚,工钱给得又足,这还慢了呢。”

高昕忍不住插嘴:“福叔您可真能捧。”

“那现在咱们在沽宁有五处工厂了?”高三宝满脸忧虑。

“六处,您又忘算城西那酱场了。六处工厂、两处码头、三个车行、十七八个店铺,老爷,您早就是沽宁首富了。”

高三宝闷声闷气地咕哝:“都是沽宁首富啦?”

“那是,您就去上海也不落人后呀!”

“上海已经完了!”

几人听出高三宝的失落,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车里一下安静下来。可安静不过两秒钟,高昕忽然轻叫了一声伏在高三宝膝上:“我们先生。”

车外欧阳匆匆路过。

高三宝皱眉:“你不说今天停课吗?”

高昕仰头冲高三宝笑了笑。高三宝对着女儿不知忧愁的笑容,茫然而愁苦,同样感到到茫然而愁苦的不只是高三宝,还有六品。

此时的六品在郊外的路上蹒跚步行,像极一个难民。他不知道他跟着前面的那两个难民多长时间了。他看起来已经被仇恨烧得形销骨立,偶尔的一瞬让人觉得他的目光像两把锥子。他终于大步赶上前去,仔细打量着那两张泥污的脸:“我日你祖宗。”

那两位愕然对视,然后友好地点头表示同意。

六品背上的刀环了出去,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做了刀下鬼,另一个后退了两步,去腰里掏什么。六品扑上去抓着那人往路边的树上撞,一下、两下……直至那具人体完全瘫软。六品疲倦地坐下,几个不相干的难民已经吓得逃离这杀戮现场。六品擦去脸上的血渍,他看起来不像杀人的人倒像是被杀的人,他很想痛哭一场,他又一次感到茫然而愁苦。

生死线第一章7

欧阳走过空旷的操场。唐真路过,她看见欧阳,很早就恭谨地站住并问候:“先生好。”

欧阳没有看她,匆匆拐弯进了自己家。这份冷漠让唐真有些愕然,她往校门又走了几步,便看见尾随欧阳的特务乙,尽管他已经换了身掩人耳目的衣服,可唐真还是一眼认出来。她立刻低了头。

欧阳进屋,坐在凌乱的桌前,烦乱地翻了几页书,又开始翻箱倒柜在屋里找什么。

思枫推门进来,错愕地看着他。

“药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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