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物质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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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物质三部曲- 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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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种下时的样子生长,把树与树之间的牵引网夹夹紧,以便长出的树的形状合
适。他们珍惜玛丽对这个工作的帮助,因为跟穆尔法相比她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
挤进更窄的缝隙,用她的双手在更狭小的空间里干活。

    一直到那个活计干完,他们回到居住地,玛丽才能够开始做实验——或者说
玩耍,因为她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仍然不完全清楚。

    首先她试着用那个漆层作为一面镜子,但是由于没有加了银的背面,她能看
到的只是木头反射的一个模糊的双重影子。

    然后她想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一个不用附着在木头上的漆面,但是一想到要
再做一块她就想打退堂鼓,根本没有起支撑作用的背面,她怎么能够把它弄平呢?

    她想到了要不就把木头砍掉,留下漆。那也会费时,但是至少她有那把瑞士
刀。她动手非常细心地把它从边缘处剥离,她的动作极其小心,以便不从后面刮
花漆面,但是最终只是弄掉了大部分松树,留下一堆乱七八糟、四分五裂的木头
牢牢地粘在那清澈坚硬的清漆板上。

    她想知道如果把它浸在水中会怎么样。漆弄湿了会不会变软呢?不会,她的
工匠师傅说,它会永远这么硬,但是为什么不用这个呢?——他给她看一种保存
在石碗里的液体,它只要几个小时就会吃透任何木头。玛丽感觉它看起来和闻上
去都像一种酸。

    那对漆根本不会有什么伤害,他说,并且她可以用来轻而易举地修补任何破
损之处。他被她的计划迷住,帮她把酸细致地抹在木头上,告诉她他们是怎样在
一些她还没有去过的浅湖边找到一种矿物质并且通过磨压、溶解和蒸馏,制作成
了这种酸。渐渐地,木头变软脱落下来,玛丽拿到一面清澈的棕黄|色漆片,大约
有简装书的页面那么大。她把正反两面都抛得光光的,直到两面都跟最好的镜子
一样平坦光滑。

    当她透过它望去时……

    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它异常清晰,但她看到的是一个成双的图像,右边一
个相当靠近左边,大约朝上15度的样子。

    她想知道如果把两块漆板叠在一起看的话会怎么样。

    于是,她又拿出那把瑞士刀,打算在漆片上划一条线,以便把它切成两块。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并且不断地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磨着刀子,使之锋利,
她成功地划了一条深度足以让她冒险撕裂漆片的凹线,她在所划的凹线里放了一
根细细的棍子,使劲朝漆片上一摁,她曾经见装玻璃的工人这样割过玻璃。成功
了,现在她有了两块漆片。

    她把它们叠放在一起朝里一望,琥珀色更深了,像一个照相滤光器一样,它
突出了一些颜色,抑制了另外一些颜色,使看到的景色投上一层稍微不同的色彩。
奇怪的是那种成双的影像消失了,每样东西又变成单的了,但没有阴影的踪影。

    她把两块漆片分开,观察变化是怎样发生的。当它们相距大约一掌宽的距离
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琥珀色消失了,一切物体都恢复了它本来的颜色,
不过更明亮更生动。

    正在这时阿塔尔走过来看她在干什么。

    现在你能看到斯拉夫了吗?她说。

    不能,但我能看见其他的东西。玛丽说着,想演示给她看。

    阿塔尔表现出了兴趣,但只是出于礼貌,没有那种使玛丽欣喜若狂的发现新
事物的感觉。不久这个扎利夫厌倦了透过那两块小小的漆片看来看去,在草地上
坐下来维护她的轮子。有时穆尔法会互相修剪对方的爪子,纯粹为了社交。有一
两次阿塔尔曾邀请玛丽为她修剪,玛丽也反过来让阿塔尔整理她的头发,享受着
那柔软的鼻子把它梳起来放下去,抚摸和按摩她的头皮。

    她感觉阿塔尔现在又想要这个了,于是她放下那两块漆片,双手摸过阿塔尔
那非常光滑的爪子——比特氟隆(Teflon,聚四氟乙烯,一种涂料)还光滑,停
放在正中心的那个洞的下边缘上,在轮子转动时充当轴承。当然,它们的周线完
全吻合,当玛丽双手摸到轮子的里面时,在肌理上她感觉不到任何区别:就好像
穆尔法和种荚真的是可以神奇地自我拆卸和重组的一个整体动物。

    阿塔尔平静下来,玛丽也一样。她的朋友年轻,还未婚,在这一群体中没有
年轻的雄性动物,所以她得嫁一个外面的扎利夫,但是联系外界并不容易。有时
玛丽认为阿塔尔在担心她的前途,所以她不吝啬与她待在一起的时间。现在她很
高兴地清除着积聚在轮子洞里的灰尘和污秽,把香香的油轻轻地抹在朋友的爪子
上,而阿塔尔则抬起鼻子为她理直头发。

    当阿塔尔享受够了以后就再次套上轮子,滑开去准备晚餐。玛丽回到她的漆
片上,马上就有了新发现。

    她把两块漆片放在相隔一掌的距离,以便它们显露出她先前看到的那个明亮
的图像,但是一件事情发生了。

    当她望过去时,她看见一群金色的火花围绕着阿塔尔的身体,它们只能透过
漆片的一小部分才看得见,然后玛丽意识到了为什么:她曾经用她沾有油的手指
头摸过它的表面。

    “阿塔尔!”她喊道。“快点!回来!”

    阿塔尔转身滑回来。

    “让我拿一点油,”玛丽说,“只要够抹在漆片上。”

    阿塔尔乐意地让她把手指头放在轮子中心的那个洞周围,好奇地看着玛丽把
其中一块漆片抹上一层清澈、香甜的油。

    然后她把两块漆片按在一起,转动了一下让油均匀铺开,再一次放在相距一
掌宽的位置。

    当她望过去时,一切都变了,她能看见阴影粒子了。如果当阿斯里尔勋爵在
约旦学院放映他用特别的感光|乳剂制作的黑影照片投影时,她在场的话,她会认
出那个效果的。不管朝哪儿望去,她都能够看到金光。正如阿塔尔所描绘的那样:
闪闪的光花,飘忽不定,有时是有目的涌流般地移动。在这一切之中是她可以用
肉眼看到的世界,青草、河流、树木,但是每当她看到一个有意识的东西时,一
个穆尔法时,那个光就更厚,更加富有动感。它根本没有模糊他们的形状,如果
有什么的话,它只是使他们更加清晰了。

    我原来不知道它这么美,玛丽对阿塔尔说。

    哎呀,当然美,她的朋友答道,想到你以前看不到它真是奇怪,瞧瞧那个小
家伙……

    她指的是一个在深草中玩耍的小孩子,他笨拙地跳着追一只蚱蜢,突然停下
来观察一片叶子,摔了一跤,又爬起来冲过去告诉他母亲什么事,然后又被一根
棍子吸引住,试图把它拣起来,这时却发现鼻子上有蚂蚁,激动地大喊大叫……
他的周身上下有一道金色的薄雾,正如包围在居住屋、鱼网和夜火周围的一样:
只是比它们的更厚,不过也厚不了多少。但是与它们有所不同的是,它充满了旋
转的小小的意念流,这些涌流减弱、爆发、四处漂浮,随着新的涌流的出现而消
失。

    从另一方面讲,在他母亲周围,金光更强烈,移动于其中的涌流更稳定更有
力。她在准备食物,把面粉铺在一块平平的石头上,做着像薄煎饼或玉米粉圆饼
的面包,同时看着她的孩子。沐浴着她的阴影,或者说斯拉夫,也就是尘埃,看
起来正像是一幅弥漫着责任感和智慧的图景。

    这么说你终于能够看到了,阿塔尔说,好吧,现在你必须跟我来。

    玛丽纳闷地望着她的朋友,阿塔尔的语气很奇怪:仿佛在说你终于准备好了,
我们一直在等待,现在事情必须改变了。

    其他人出现了,从山眉的那一边下来,从他们的居住的屋子里出来,从河边
走来:他们当中有这个群体的成员,也有陌生的、她没见过的穆尔法,他们好奇
地望向她,他们的轮子在坚硬的地面发出低沉而稳重的声音。

    我必须去哪儿?玛丽说,他们为什么都往这儿来了?

    别担心,阿塔尔说,跟我来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

    这一聚会好像是经过长时间筹划的,因为他们全都知道去哪儿,都知道会发
生什么事情。在村边,有一个低矮的土丘,土包形状规整,铺着坚硬的土,周身
是坡面。大家——玛丽估计至少五十号左右——正朝它走去。炊烟飘上夜晚的空
气中,正在落山的太阳把朦胧的金色光芒铺展在万物之上。玛丽闻到烤玉米的味
道,还有穆尔法们身上的那种温暖的味道——部分油味,部分温暖的肉味,一种
马一样的甜甜的味道。

    阿塔尔催她朝土丘走去。

    玛丽说: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不行,不行……我不能告诉你。萨特马克斯会说的……

    玛丽不熟悉萨特马克斯这个名字,阿塔尔所指的这个扎利夫她不认识,他比
她迄今已见过的任何穆尔法都老:他鼻子底部稀稀拉拉地有一些白毛,行动僵硬,
好像得了关节炎。其他穆尔法都小心翼翼地围着他转。当玛丽透过漆玻璃片偷看
了一眼后就明白了为什么如此:那个老扎利夫的阴影层是如此丰富和复杂,玛丽
本人都感到肃然起敬,尽管她并不怎么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当萨特马克斯准备讲话时,其他穆尔法都静了下来。玛丽紧靠着土丘站着,
阿塔尔站在身边为她壮胆,但她感觉到所有的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感觉自己像
一名刚刚上学的新生。

    萨特马克斯开始讲话,他的声音低沉,语调生动,富于变化,鼻子的动作优
美。

    我们全部到一起来迎接陌生人玛丽,已经认识她的人有理由为她来到我们中
间以后的所作所为表示感激,我们一直等到她对我们的语言有所掌握,在我们许
多人的帮助下,尤其是在扎利夫阿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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