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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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转-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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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季秋,竟有一株海棠反季开出了紫红色的花。赤澜走近,看一眼那小花儿。枝条轻晃,萧瑟的秋风中夹着一丝淡淡的幽香。可是,香的真不是时候,正值秋风肃杀呢。

穿过海棠林,走进流雱殿,一眼就看见一个被铁链锁着的人跪在堂下。流雱殿很大,那人很小,自己也很小。还有台阶之上坐着的商师逆,从她这里看去,更小。她从那个人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走至商师逆跟前,躬身拜道:“赤澜拜见教主。”

商师逆微抬眼睑,缓声道:“你们本用不着费力去抢开轩的,只需本教主命人去塞外取回来便可。谁知有人将这事告诉了那些个名门正派、英雄侠士,险些夺走开轩。”

想来,所跪之人便是信风飘——信风扬的哥哥,会稽派的掌门。只听他破口大骂:“商师逆,你这弑主的逆贼,怎能让你这卑鄙小人得到开轩!”

商师逆冷笑一声,声音依旧轻缓:“哼,现在是谁叛教?是你。”

信风飘瞪眼说道:“哼!罗教主是如何死的,你商师逆又是哪冒出来的,怎得的这教主之位?你不配,你不配!我信风飘是天水教的人,忠心为教,绝不叛教。但我不是你商师逆的人,不会听从你这小人的吩咐,更不会任你胡作非为!”

商师逆一脸漠然的听他说完,轻笑一声,道:“天水教在两千多年前由祖师商磐创立,我本姓商,是祖师嫡传后人,如何不配当教主?我拥有天之泪,我便是教主。你背叛本教主,便是背叛天水教,本教主就能定你叛教之罪。”

“来吧,我不怕!活着我也没脸面对历代教主!”信风飘厉声叫道。

商师逆反问:“死?为何要你死?你不是没脸面活着吗,那本教主便成全你,让你没脸面好了,给你来个墨劓之刑如何?”他说极轻松,仿佛是在说什么消遣之事。

信风飘冷哼一声,道:“早就见识过了,还未及亲身领教!哼,罗教主在位时哪有那等酷刑?罗公以仁义治教,到你商师逆这儿就变成商纣王了,惨无人道!迟早毁了天水教……”

“你知道什么?”商师逆轻言一句,稍顿,又叹:“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小子岂知壮士志哉……你认为呢?”他斜眼看向赤澜。

赤澜低声道:“若不是他,赤澜现在怕是还在塞外。开轩已夺回,赤澜不想把他怎样。”

“只是这样,你就不忍了?”商师逆闭眼轻轻摇头,“成大业者,焉能心慈手软!”

话音刚落,赤澜一旋身,“噌”一声拔出剑来,挥向信风飘。但见一只血鼻落地,便闻得信风飘一声惨叫。她又挥剑在他脸上划了几下,接而用剑挑起侍者所端墨盘。只见那墨盘如长在剑梢一般随剑旋转,盘内墨汁泼出尽洒在信风飘面颊之上。那是和了毒液的墨汁,触到伤后,信风飘长号不已。赤澜一收剑,墨盘停止旋转稳稳立于剑梢之上。随之一挥剑,墨盘飞回侍者所端托盘之中,但见盘内余墨点滴未洒。

收剑回鞘,赤澜静静立在原地。信风飘就在脚底下翻滚,她没有去看他,也不看堂上所坐之人,目光微带茫然的看着前方。她不喜欢血,因为血往往意味着死亡。她第一次见到血时,母亲死了;第二次见到血时,公主死了;后来,佟伯、噙日也死了,马贼头子、镖队、霍士辽……

“好功夫。”上面传来商师逆平淡的声音。

信风飘脸上的血痕写就“燕雀”二字,她不知道该不该在他脸上写“叛徒”,所以写了“燕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当真是如此么?

信风飘被拖走后,赤澜转身也要走,忽听商师逆叫道:“等等,这是奖赏与你的。”

听得背后异响,赤澜转身抬手,接过空中飞来的一本书,《巫蛊秘录》。幼时她见过这本书……拿书的手紧紧一攥,指甲几乎划破书封,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痛。那时,她只翻开一页,台阶之上的那个人便狠狠扇过来一巴掌。

眼角余光瞥见女儿的神情,商师逆的脸不由一抽搐。他也记得那个巴掌吧?就是那个巴掌彻底地打断了流雱殿二十八宿之事后残存的父女之情。

“爹……”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喊出那个字,稍一顿还是接着往下说,“是要将这本书赏给赤澜?”

殊不知,那个字一出口,商师逆的心猛然一阵刺痛……这个女儿自出生以来叫过这个“爹”字吗?记不清了,应该是叫过的吧。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女儿啊。

“呃,嗯……”他极力吐出两个字,感觉心头有异物堵塞。

“这书是……”赤澜还想说,却见商师逆抬起手似是叫她不要说话。

他微垂着头,紧紧咬着牙关,极力控制住颤抖的身体,以致浑身冷汗下。“晚上,到我书房……”低低说了一句,缓缓起身,走进侧旁的帐幕后。

赤澜看着那晃动的罗幕慢慢平复,玄色的流雱殿很快归于寂静。

流雱殿外,两个青衣少年并肩而立。一样的衣衫,一样的身高,一样的发髻。只是一个脸上温和,一个脸上冷漠。

连城子仰头望着蓝天,微笑着说道:“小时候我们一同练功,比试时你总是赢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赢我。不就是一只雁嘛,也不让让兄弟。”却不听旁边的人搭话,连城子轻轻一笑,“多年不见,你可一点没变。”

“你也是。”青雳子依然冷着脸。

连城子转头看他一眼,无奈道:“这么久不见了,跟我就这三个字?”

青雳子动了动嘴唇,说道:“话更多了。”

“还有呢?”连城子追问道。

“更喜欢笑了。”

“还有呢?”

青雳子看了他一眼,道:“喜欢问‘还有呢’。”

“呵呵……”连城子笑了起来。

暮色中,赤澜走进梅园,来到商师逆的书房内。珠帘后,书桌上一只龙凤纹兽耳玉香炉袅袅飘着轻烟,满屋的梅香——那是母亲的味道。商师逆坐在桌前,目光落在眼前的一本书上,微微有些出神。

“教主。”赤澜叫道。

“来了?”商师逆并不看她,“进来。”

赤澜掀帘走入内室。

商师逆道:“那本《巫蛊秘录》是巫氏最后一代传人巫言玑写下的,巫族秘术尽在此书中,世上仅此一份。”

她的手轻轻一攥,道:“为了这本东西,你杀了她一家人?”

“怎么?”商师逆轻巧的问道。

赤澜瞥他一眼,道:“赤澜拿着这东西,感觉像是抓着那一家人的尸骨,心中不安。”

“哦。”商师逆轻应一声,“不安……为何要不安?敢问这世上的宝物有哪一件不是染满了鲜血的?自古成大业者,哪一个不得是心狠手辣?何必计较那么多。”

“若是有人为了一件宝物,擒着我和妹妹还有云霁、飞霜来威胁你,你会怎样?”赤澜问道,却久久没有得到商师逆的回答。她嘴唇微微翘着,略显出倔意,“你当然不会像巫言玑那样……她都给你《巫蛊秘录》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连巫家的老幼妇孺都不放过?”

闻言,商师逆眼里闪出灼灼精光,声音徒然一扬:“巫氏族人一个也不能留!当初他们是怎样对待我们族人的,害得我们先祖隐姓埋名数百年!几千年来,他们害死我们多少族人?”

她只知道那是两千八百年前,商朝第八代商王太戊时的事情。至于巫商两族结下的恩怨,她并不清楚。可是那么远古的事情了,还有必要追究吗?十年忘不了,一百年忘不了,那一千年呢,还不能忘么?

赤澜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不觉得很荒唐吗?”

商师逆眉蓦地一压,那双眼眸突然一下子变得极深——果真是父女,她便是承下了他这双眼眸。

“荒唐?商赤澜,你心中哪来这些无谓的疑问?”商师逆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竟是吼了出来。

赤澜心中一惊,这是他第二次喊她的全名。第一次是在五年前,另她终身难忘。

商师逆又把声音降得极低:“你让我很失望。”

他对她有期望吗?自下他就把她丢在一旁,他还对她有指望?

商师逆恢复平淡的语气,说道:“知道为何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因为‘道’背负了‘义’,以致趑趄不前;而‘魔’则无甚顾忌,自然痛快。巫族说我商族是魔,我们又何必要去背负那个‘义’呢?那个不应当成为我们的包袱。何不顺其意,做个人人谈而色变的魔呢?难道你甘愿做条虫?你,商赤澜,是我商师逆的女儿,是要成为嬉戏武林、玩偶江湖的一条龙的!”

赤澜漠然的看着他,未脱稚气的脸上倔强之意更胜。难道天水教、商族只是为了巫族而存在的吗?可是,巫族不是已经亡了吗?

“除非……尔身不在此江湖。”商师逆最后轻轻说了一句。

江湖——对,没有巫族,还有江湖……

真是狼子野心欲谋江湖之大,毒及食子哪管骨肉亲情。

清晨,飞霜撅着嘴,满脸怒气的走进商师逆书房。她自小就被娇宠着,商师逆虽不惯她,却也不严管她。有了她那厉害的母亲和舅舅,且不说教中上下,仅听雨庄上下哪个不是让她三分,甚至言听计从。想必赤澜的归来,让她受了不少气。

书房内,云霁正向商师逆禀报教内事务,她也不管,直接开口道:“爹,你也该好好管管你那个女儿了。”

商师逆只拿余光瞥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到书上。

云霁转头对妹妹使个眼色,继续说道:“杭州几大商号都对钱易来十分不满,几次三番向金行使桑梓告状,爹看该如何处置?”

商师逆嘴唇轻动:“你认为呢?”

云霁答:“钱易来、金门开这对‘貔貅’财大气粗,确实有些目中无人,孩儿认为应当给他一个教训。”

“你是觉得他有过喽?”

听商师逆一问,云霁便有些动摇起来,眼珠子左右摇摆不定。

飞霜见云霁半晌不说话,便先告起自己的状来,说道:“爹,那丫头太霸道了,根本就不把大家放在眼里。”

“如何?”商师逆轻问一句。

云霁便道:“五年过去,二妹小时候的坏脾气可一点没改。怎么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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