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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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魂-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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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芙,快跟上来。”站在前方,手中擎着伞遮阳的女子,是一同出游的朋友,正在声声叫唤。

“你们先走,我要看荷花。”她笑着挥挥手,脚步仍不快,像是一个回归故里的人,非要将记忆里点滴看得仔细些。

“看什么荷花,在台湾还没看够吗?再说,那些花都还没开呢!”朋友无可奈何的耸肩,放弃等待。“我们先进培植所里,你快些跟上来。听导游说一会儿要播放影片。”仔细叮嘱后,她抛下小芙,跟着同团旅客走入培枪所。

旅客都进入所内,少了异地的南方话言,九曲桥上变得寂静,她走得更慢。

燠热的夏季里荷花虽然尚未盛开,香气却已弥漫在空气中,从河塘那儿染了过来。她停在九曲桥的一个转折口,仔细读着“座石碑上的说明。

石碑上记载,这荷花是明代的珍曰叩,却被一把火焚尽。前些年长江水泛滥成灾,淹没山冈上一座明代的古坟,洪水退去后,古坟崩塌,四周化为泥沼,竟生出了姿态明媚鲜妍的荷花。

仔细考究,翻遍“花史”、“花镜”与“群芳诰”,才得知这荷花曾经出现在明代,之后就断了踪迹,历经数百年后才又再生,弥足珍贵。

荷花是从坟里再生的,阴暗的古墓中,柔软的枝芽冒出坚硬的膜,缠绕着酥脆的古老骨骼,以尸骨的灰烬做为养分,逐步成长。当第一朵荷花绽放时,泥沼之下,藕根与尸骨紧紧交缠,不分不离。

令人不解的是,坟的主人为何要怀抱着一颗莲子人土?那颗莲子对他而言很是重要吗?莲子放置在何处?是陪葬的陶瓷瓦瓮里?还是随身的衣衫里?或者,是锁在一枚折枝花五销中?

众人只知道这荷花是从明代复生,却不知道它更久远前,某段更缠绵婉转的身世。

她以指尖画过石碑,细读着那些文字,而后倾身,望着清澈的水泽,无意识的愈靠愈近。

不知为什么,她想喝水,喝这片土地下奔流淌娜的水泉,如一朵花渴盼吸取赖以维生的水流。莫名的,对这天这地道水,都有深深的熟悉感,她是一株离开故乡太久的植物,渴了许久许久。

掬起水流,她闻着水的气味,闭上眼睛。

“那是什么味道?”低沉的声音,从身旁而来。

她转过头,看见他。掌心一松,清水流决回水泽,冷冷的声响如一阵私语。

一个男人不知何时也踏上九曲桥,在她转头望去时,刚好,就与她四目交接。他的黑眸锁住了她的视线,闪过某种光芒。

不偏不倚,阴错阳差,难以解释是感应到什么,她就是看见了他。千古的时间长河如同旷野般荒芜,一个人要遇见另一个人,需要多少的巧合?没有察觉时,含苞的荷花悠悠开了。

花期持续七日,恰巧与她停留在这城市里,玩赏楚地风光的时日相仿。

他不知已经站在那儿多久,那专注的目光,已经注视她许久了吗?她这些幼稚的行径,全被他瞧见了吗?

“我渴了。”她羞赧的说道,不知该怎么解释此刻的举止。

他望着她,黑眸没有挪移分毫,仿佛不论如何都还看不够。她临水的姿态,让他心头震动,震撼充斥胸口,冷静的理智乱了章法。

“你是从台湾来的吧?”他再度问道,风中传来他的声音,那挺拔的身躯跨步走了过来。微风吹动他的黑发,让梳整的发变得有些凌乱,一绺黑发落在他凌厉的黑眸前。

“是的。”她露出羞涩的微笑,在异乡首次有人主动向她开口说话,她有些不知所措。

这人的神态样貌不像是当地人,也没有当地的口音,但看那衣着打扮,又绝不可能是游客。当他走近时,她望着他,无法移开视线。

“来旅行吗?”

“是的。”最简单的问答,为何流淌入耳时,会让她心头有奇异的蠢动?!她仰着头,迎视那双黑眸。

他的口吻陌生,目光却不生疏,深邃的眼里带着急切的搜寻,狂肆而焦急,注视她的模样,仿佛她是他寻觅了许久的人。

一阵风吹起,荷花轻摇,花飞花谢飞满天,漫天的粉嫩鲜妍、馨香素雅。如阵风也吹乱他的发、他的衣衫,衣袂飘飘的景况似曾相识,偏又禁不起记忆细细追究。

那阵风从何处而来?是不是来自久远久远前,一个名为楚的国度?

几个衣着考究的男人,行色匆匆的赶来,诚惶诚恐的追上九曲桥。“风先生,我们已经联络到这单位的人,马上就能来为您解”

他浓眉微皱,挥手示意那些人退下,只是一下手势,众人就噤若寒蝉,不敢再上前一步。是权势使他受人敬重,还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风,使得旁人本能的臣服?

“我不打扰了。”方芙轻声说道,转身往九曲桥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却亦步亦趋跟了过来,追随她的步履,不理会在旁等待的人们,将全副心神放在这初见的女子身上。初次见到她时,只觉得胸口撩动,那一眉一目,该是他记得的。

他是每年固定来一趟的商人,来自海洋的另一端,驰骋的不是沙扬,而是商场,强取豪夺始终是深植在血液里的天性。他选择此处,做为事业的数个基点之一,除却商业考量,还有莫名的因素。

一年一度,在这个季节到来时,他总会回到此处。某种约定,虽然已经被忘川之水洗涤了记忆,却是烙印在魂魄里,根深柢固。

一年来一趟,是为了等待某个纤细如荷的女子吗?等了许久许久,她这才姗姗来迟。

“你喜欢荷花?”他问道,看见她在桥边停步,温润的双手捧着一朵半开的荷。她的一眉一目一颦一笑,都教他移不开视线。

“喜欢,很喜欢。”她微笑着轻抚荷瓣,不忍采撷。她出生在台湾白河,一处荷香缭绕的地方,被荷花簇拥着诞生。

“你的名字?”

“方芙。”她脱口而出。

好霸道的男人,专制的需索陌生人的姓名,像是生来就习惯予取予求,而她竟也没有回避,答案轻易就脱口而出,甚至没有任何被唐突的不悦。

先前才被友人告诫,此处到底是异乡,行事言语都该谨慎些,但为什么在他的目光下,她失去隐瞒的能力?

“方芙吗?”他低声重复这个名字,不知怎么的,心中怅然,若有所失。

该是这个名字吗?为何还有另外两个字,在他舌尖翻滚,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风吹得悠然,撩乱她的心绪,这个男人让她感到心慌意乱。“我该进培植所了,我的朋友在等着我。”她轻声说道,柔和的嗓音里有些懊恼。

“我送你进去。”他简洁的说道。

“埋头播放的影片,是让游客观看的。”她直觉的知道,他并非游客。

“那么,我陪你。”他简洁的说道,不许她拒绝,握住她的手跨步走入。两人执手的姿态如此自然,像是这动作已曾做过千千万万次。

一来一往的言语,以及应对之间没有发觉一切早已经越过初见男女的分界,他们其实并不陌生。

凭他的身分,可以在这块土地上畅行无阻,培植所中的人们不敢置喙,恭敬的议开,目送他牵着她走入已经熄灯的解说室,在两人身后投注以诧异的眼光。来过这儿数次,他从未观看过那些影片,吸引他继续留下的原因,是她。

影片已经开始播放,游客环坐在黑暗中,悦耳的旁白叨念出荷花的种种,从萌芽到凋零,前世今生,说得格外仔细分明。

黑暗的房间里光影迷离,分不清耳中听的,究竟是谁的呼吸。幽绿的灯火闪闪烁烁,仿佛是一个神秘的空间,充斥着前来探看的魂。若非此身情当在,有些情,比这肉体来得深远。

萤幕上出现荷花复生的基地泥沼,她心中一颤,手无意识的伸了出去,恰恰碰触到了某只伸来的手掌,温热宽厚而有些粗糙。隐约的知道,那该是他。

明明读是全然陌生的人,在紧握他的手时,却感到某种熟悉。怎么会这样呢?她甚至还不知道他的名,只从那些人敬畏的口吻中,听出他姓风。

“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他的声音里有着诱哄的情绪,已经下定决心不放她离去。

罔顾其他人惊愕的目光,他将她纳入怀中,捍卫这娇小的女子。心上空虚了许久的位子,直到此刻才填平。

“我只在这里停留七天。”她轻声说道,望进他的眼中,没有逃脱的念头。一直以来,他始终是最好的猎人,而她,是他心甘情愿的猎物,每一世都前来自投罗网。

将恩怨都沉淀,是爱是恨也不需追究,重要的他们终于相遇,数千年前执手的诺言,正静静等待着温柔的实践。

只要遇见你,就足够了,停留几日并不重要。“他低声说道,握住她的手往外走去。

众人的口,便是不腐不化的纸,将传说记得格外仔细,就算事隔许久,仍然辗转传诵着。荷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无尽的岁月如烟过往,有情人终究再度团圆。

他迫不及待,要在水塘边、在荷花的簇拥下再瞧瞧她的模样。依稀记得,那是他最眷恋的姿态,或许还该有着垂柳、有着飞燕、有着丝绸翻飞的浪,他将拥着她,重温数千年前的真挚温柔,实践曾给予她的许诺。

我永远都会惦念着你,把你放在我心中,烙在神魂里,直到沧海成了桑田,也不遗忘你。

永远吗?

永远。

七天之后,不是结束,而是另一个开始。他将追随着她,回到另一个城市去。这一次,他绝对不放她走。

……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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