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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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花谣-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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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谣……”近处一个声音低低传来。阿谣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床榻后边有个模糊的身影,穿着暗色袍子,又隐在暗处,看不清楚,但那分明是萧乾的声音,然而此时她却顾不得,一把掀起被子就要下地。身子才动,萧乾已经更快地过来,又将她按回床上。“不要去!”他的脸与她近在咫尺,借了窗外透进来的那一点微茫的月光,阿谣发现萧乾那素来明亮犀利的眼眸竟然黯沉了许多,声音也有些哑了。“阿谣……”他又叫了她一声,这次她听得更清楚,他的声音里带了浓浓的痛楚与内疚,“你暂时不要去看澄儿了。”

“为什么?为什么?”阿谣下意识问一声,蓦地想到什么,推开他就要扑下床,颤抖地说:“澄儿……澄儿是不是已经……”

“没有……”萧乾语气黯然,但一双铁臂却丝毫不让,令阿谣怎么也推不开,“太医们都在守着澄儿……他们会治好他的……”

“让我过去!我是澄儿的娘——”阿谣气急,胡乱捶打他的胳膊与胸膛,“澄儿……”她呜咽起来,“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活了……”

“谣……”萧乾见她激动地挣扎,索性圈起手臂,将她牢牢锁在怀中,“你放心,我一定治好澄儿,你呆在这里,好好休息,你素来身子弱……天花……是要传染的……”

“不!让我去照顾澄儿!”阿谣固执地与他对视,长长的睫毛不住颤抖着,泪珠如走子一般滚落在萧乾的胸前,她咬牙道:“你每次让我相信你……你说你会照顾我们母子……你说过……”

萧乾不语,任她捶打哭泣,只是牢牢将她拥住。

“我要亲自照顾澄儿!我不相信你!”忍受多时的委屈终于倾泻开来,阿谣哭喊。“就是因为相信你,我才心甘情愿搬来春晖宫,你扔下我们母子不管不问,澄儿才会……才会染上天花!”

天哪,天花!那么可怕的病毒……竟会让那么可爱的澄儿染上!想想历来得了天花的孩子,生还者只有十中之一,料来澄儿定然凶多吉少,阿谣又急又怒又是伤心,不由大放悲声:“这都要怪你!怪你!”她朝萧乾大喊,“你为了你的江山社稷,为了你的天下一统,就不管你的亲生儿子!”

萧乾一颤,蓦然用力将她抱紧,阿谣拼命挣扎,萧乾却一手钳制着她的背,一手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阿谣挣脱不开,低头猛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明明清晰地感觉到他肩头的肌肉一阵收缩,他却依然不肯放手。只在她耳边说:“你若是觉得解气,你就咬吧。”他的声音里含了满满的无奈与痛楚,“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阿谣……是我太大意了……”

阿谣终于乏力,无力地倒在他肩上,听到他这样的话,她咬紧了唇,眼泪更加汹涌。“让我去看澄儿……”

“不!”萧乾坚决道:“你不能去看。我已经让碧城护送澄儿连夜迁到延陵王府去了,派了太医院最好的医生,合同会诊,一定会把澄儿治好的!”

“你!”阿谣气极,“你怎能把澄儿迁出宫外!”

“我不能让你也染上了!天花必须隔离!”萧乾斩钉截铁地说,“况且延陵王府里有萧福和碧城,澄儿会更安全!顺太后亲自供奉了痘神娘娘,吩咐了各宫里挂红布符,忌荤食,我也派人往各处寺庙上香,除十恶大罪外今年秋决一律免勾,大赦天下为澄儿祈福,他一定会好的!”

阿谣颤抖地摇头,胡乱地举袖抹了抹眼泪,“求你,让我去……澄儿不能离开我……要死我们母子死在一处!”

“你……”萧乾无法,满怀心疼任她哭闹,却只是不让她下床。阿谣如何哭闹踢打都无用,萧乾便如一座石山牢牢挡着她,见她哭得气喘胸闷,怕她哭坏了身子,只得低低说:“阿谣,你再多睡一会,澄儿就交给我。你不要管了。我一定将澄儿治好!”阿谣刚要开口,忽然颈后一痛,她此时已经极其虚弱,顿时又昏了过去。

萧乾微微叹了口气,小心地将她放到在床上,取被盖好,又将她脸上泪痕拭净,伸指把她散发理好,默然凝视半晌,喃喃道:“阿谣……”

“哥儿怎么样了?”萧福伸了伸脖子朝内室张望,内室静悄悄的没有声息,帷帐外几个太医正凑在一起轻声讨论着医案,碧城摇摇头。

萧福道:“这么点点大的孩子家,若身子不爽快,必然只知道吵闹,既然哥儿睡得熟,或许就是药对症也不可知。”

碧城冷哼道:“那帮太医我瞧着都不济事。我以前在军中曾见过人得天花,当时差点儿没把两万大军都给葬送了,那还是个个健壮如牛的汉子,那时有个军医,说过这病是热毒,眼下并没什么对症好药,主要还是看那浆痘开不开花儿,说是要把热毒发散开去就好了,他当时死马权当活马医,把得了天花的人噼里啪啦一阵好打,还让人拼命嚎哭,哭得越大声儿越好,这般野蛮的法儿,倒也救回了十之三四。”

萧福急了,搓着手叹道:“这法儿不要说没有十全把握,就是有十全把握,如何用得在这小哥儿身上,要知道这可是当今的太子爷!”他“嗐”的一声,伸手揩楷眼角,“萧家素来人丁单薄,这又是皇上的长子,要有个万一,老奴将来到了地下,可如何向老王爷交代……”

碧城皱眉道:“老总管,要不,对那些太医说说,试试那个法子?”

“使不得……”萧福摆摆手,“这些太医都是天下最好的大夫,照理说,没有他们治不好的病如今你要反其道而行之,治好了便罢,若治不好,这些人可饶不了你……还是谨慎为之,等皇上来了,让皇上定夺的好——皇上怎的还不来?”萧福自幼看着萧乾长大,萧乾对他极为尊重,就是当了皇帝,也依然厚待如故,因此萧福说话并不怎样顾忌,见萧乾自己半日不来,不免有些不满。

碧城喟叹一声,低低朝萧福说道:“萧总管,这次小殿下染上天花,皇上极为自责,那日乍听到这消息,竟然一头载倒在龙椅中,额头都磕红了……他吩咐了我送小殿下过来后,便去看贵妃娘娘了。”

萧福“啊”的一声,急忙问:“皇上不要紧罢?阿谣——谢贵妃如今怎样?”

“不要紧。”碧城又简略地将宫内情形说了,末了道:“皇上知道贵妃体弱,生怕她也染上了,因此不让她过来。其实天花这东西,只要不是流行期,大人是不容易传染的。只是关心则乱……皇上也是两头惦记,料着安顿好了贵妃娘娘,就来的……”

萧福点点头,“这也是大劫啊,哥儿要是能度过这个坎儿,往后就必定一帆风顺大福大贵了……”正说间,却听见里边太医讨论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倒似起了争执,忙拔脚进去。却见一年轻的太医正侃侃而谈:“……朱砂、枣仁、沙参这些都是什么药?如今小殿下的热毒发不出来,浆痘儿不破,窃以为绝不能用这些收敛的东西!诸位前辈认为小殿下不哭不闹就是好了?依学生看,这才更是凶险!”

那个太医三十左右,容色清朗,语气坚定,正是许清珍。

内里一个太医不服道:“历来宫中治疗天花,都是用这脉案,既然许医士另有高见,请问该如何用药?中山王可是皇上的独子,贵重无比,若出纰漏,你可担当得起么?”

许清珍微微一顿,方诚恳道:“学生资历甚浅,并不敢在诸位前辈前卖弄,只是一抒己见,窃以为该先将热毒提升发散,缓缓泄之,待花儿破浆之后,再缓进慢补,只是如何用药,还需各位前辈斟酌……”

几个御医互相看看,捻须沉吟,有的说这法子用在几个月大的孩子身上不宜,有的却说不防一试,商议许久,彼此争执不下,许清珍叹道:“学生有个叔祖,专攻儿科,当年治这天花最是拿手,可惜他丧妻之后就立志四处游历,如今不知在何处,若有他在,定然医治有望。学生方才说的这些,也是家父以前听他说起过方才知晓的。”

“你叔祖如今人在何处?”斜刺里蓦然插进一个声音,众人正聚精会神听许清珍说话,猛地唬了一跳,抬头却见是萧乾,慌忙纷纷请安。

萧乾疲惫地摆摆手,盯着许清珍又问了一句:“你可能找到你叔祖?”

许清珍忙躬身道:“皇上,家叔祖云游四海已有三十年,因他四处行医,只偶尔能听得他的事迹猜想得是他,却实是无法找寻。”

萧乾皱眉,沉吟一时,断然道:“不论如何,你将你叔祖姓名容貌特征写下来,朕这就派人去找,哪怕找遍天下,只要医得好皇儿就成!”

许清珍迟疑一下,方道:“微臣遵旨。”其实他叔祖离家时,他刚刚出生不久,三十年过去,连叔祖长得什么模样都不曾见,只是听他父亲提起过,莫说他叔祖现在可能早已不在人世,就算还在也是年将耄耋,还能否治病都说不定。但这好歹也算是一线希望,更不愿萧乾失望,于是一边沉吟一边将自己所知道的全写了下来,呈与萧乾。

萧乾微一过目,便交与碧城,“将这个誊抄几十份,八百里快递送到各州府,命他们派人立即察访了来。顺便传旨下去,凡各地民间有能治好殿下天花的,朕赐他爵位,恩赏万金,荣养终身……推荐者也赏金千两。”

“是!”碧城匆匆出门找人去办事。萧乾这才扫了那群御医一眼,默不作声进内去看澄儿。萧福见他神色憔悴倦怠,额角果然红肿了一块,胸前衣襟也揉皱了,忍不住心疼,说道:“皇上自己也该保重……”

萧乾勉强对他一笑,走到床前,只见澄儿双目紧闭,呼吸急促,满脸潮红,脸上有隐隐的疹子。明知道澄儿不会回应,萧乾依然轻唤了一声:“澄儿……是父皇来了……”

一滴滚烫的泪水落在澄儿脸上,澄儿受惊一般突然一阵抽动。萧乾忙伸手轻轻抚摸。一个御医在旁躬身道:“皇上,您万金之躯,不宜在此,虽然皇上龙体康健,也要防着传染……”话未说完,萧乾已冷冷道:“滚!”

那御医一个激灵,半晌才听清萧乾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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