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兰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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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兰陵-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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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欢的脸上有几处尘土,身上沾着敌军的血迹,手腕在刚才的翻滚中也有擦伤,看上去不免有些狼狈,可高长恭却觉得此刻的她非常美。他枕着顾欢的臂弯,微笑着说:“欢儿,我没事,你别哭。”

顾欢点了点头,用衣袖狠狠地擦去眼泪,这才觉得好过了一些。

韩子高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柔声道:“你守着二弟,我去叫人扎个担架,抬他下山。”

“好。”顾欢感激地看向他,“大哥,谢谢你。”

“这是什么话?”韩子高略带责备,“当我是外人吗?”

“当然不是。”顾欢破涕为笑,“你是我们的大哥。”

“这才对。”韩子高笑着,起身匆匆离去。

这时,随同进攻的兰陵十八骑也纷纷从各处赶来,围在两人周围,严密保护。

高长恭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忽然笑容一敛,问道:“还有几个人呢?”

高震深吸口气,冷静地说:“高晋、高节、高益、高丰重伤,但无性命之忧,高伟阵亡。”

高长恭微微一颤,眼中有了一丝悲痛。他缓缓地道:“你去对他们说,必须将军中阵亡的弟兄都带下去,一个也不能扔下。”

“是。”高震立刻跑去传令。

高长恭沉默了一会儿,低沉地道:“你们十八人跟我多年,情如兄弟。高伟为国捐躯,虽死犹生。下山之后,我会将他运回兰陵,厚葬。”

围在他身边的十二个人单膝跪下,齐声说:“多谢王爷厚爱,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你们都起来。”高长恭看着他们身上的斑斑血迹,关切地道,“你们是不是都带着伤?赶紧去医治。”

高强赶紧说:“身上的血都是敌人的,我们只有些小伤,已经上药,不碍事了。”

“那就好。”高长恭忽然想起,问他们,“有人下山通知太师吗?”

“有,顾愉将军派人去了。”高强清晰地答道,“鼓声已息,太师应该已经知道我们胜利了。”

“很好。”高长恭放心地笑了。

顾欢安静地听他说完公事,这才轻声说:“长恭,你歇会儿吧。有大哥在,一定会把一切都料理得妥妥当当的,你不用太操心了。”

“嗯。”高长恭知道韩子高的才干,便道,“好,我不管了,都交给大哥处置吧。”

说话间,韩子高已经找人拆了床板、门板,做成数十副简易担架,将重伤员抬下山去。他亲自带着担架和薄毯过来,小心翼翼地将高长恭抱上去放好,微笑着说:“二弟,你先下去养伤,这里的事就交给我吧。”

高长恭经过激战,又受了伤,这时放松下来,觉得再也没了力气,便微微点了点头,“有劳大哥了。”

顾欢对韩子高说:“大哥,我在山下等你。”

韩子高抚了抚她的头,柔声道:“多照顾二弟。”便将他们送出城垒。

兰陵十二骑分成三拨轮换,抬着担架一路不停,很快就下了山。

段韶仍然等在那里,没有回营。除了先前下来报信的士卒外,高长恭他们是第一拨下来的人。段韶一看是高长恭的随从抬着担架,顾欢紧随在侧,便吃了一惊,立刻急步上前,“是长恭吗?伤得要不要紧?”

顾欢跑过去扶住他,怕他忧心伤身,便轻描淡写地说:“只是胳膊上中了一剑,没有伤到筋骨,不妨事。”

高长恭正在昏睡,迷迷糊糊地听到两人的对话,便醒了过来,提着气说:“太师,我没事,只是皮肉之伤而已。”

段韶走到担架旁,仔细察看了他的伤势,见确实不在要害之处,这才放下心来,温和地道:“你先去军营歇着,等这边诸事一了,便送你回邺城养伤。”

高长恭振作起精神,笑着说:“小伤而已,我依然可以留在军中。”

“好了,听话,别太固执。”段韶给他把毯子拉起来一些,轻柔地掖好,便对抬着担架的兰陵诸骑摆了摆手,“送你们主子回营吧,让军医给他好好治伤。”

“是。”那十二人一起答应,便平稳而迅捷地向前走去。

顾欢挽着段韶的胳膊,关切地道:“义父,你也跟我们一起回营吧。柏谷城中有我大哥在,他身经百战,处置这些事情驾轻就熟,应无大碍,你就别在这大太阳底下站着了。谷中的风又大,这冷热交煎的,好人都要弄出病来,更何况你的身子还不大好。”

段韶疼爱地看着她,轻声说:“将士们在前方浴血奋战,我身为主帅,怎么能躲在后方?你先陪着长恭回营吧,我在这儿等他们下来。”

顾欢想了想,便顺从地点头,放开了他的手臂,向前面的担架追去。

他们回营后不到半个时辰,山上的其他伤员也陆陆续续地送了过来。军医们忙碌不堪,高长恭便叫他们去医治别人,然后起身硬撑着走回自己的军帐。

按照官职品级,他和段韶都是一人一顶帐篷,其他四品以上将军是两人一顶,韩子高与顾欢因为是“嫡亲的堂兄弟”,便被安排在了一起。高长恭的心里略感郁闷,却也不愿违反军纪,夜里只得独宿。此时,顾欢与高强将他搀进帐中,扶他躺下,便坐在榻旁陪着他。

高强是聪明人,立刻出了帐篷,和另外几个随从轮换着在外面值守,不让别人来打扰。

高长恭拉过顾欢的手,放到自己胸口,轻轻地道:“欢儿,陪我躺一会儿吧。”

顾欢看了看门口的帘子,心里虽然很想睡下去,却终究有所顾虑,只得温柔地说:“万一有人进来探望你,见我们这样,似乎有些不妥。你睡吧,我还不困,就在这儿坐坐。”

高长恭知她说得有理,便道:“那你回你自己帐中歇着,我没事的,睡一下就好了。”

顾欢失笑,“若不是你受伤了,咱们现在哪里能歇着?后续的事多着呢,布置柏谷城中的防务,处置战俘,探察周边敌情,还有,相愿他们去断南道的那路兵马情形如何,有无与敌接战,都需要迅速确定。”

“你说得是,不过,有太师在,一定早就安排得妥妥当当了。”高长恭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可我怕义父太过操劳,对他的身子不利。”顾欢想了想,便轻柔地说,“长恭,你好好歇息,我想去帮义父做事。”

高长恭仍然握着她的手,沉默片刻,才睁开眼睛看向她,低低地道:“亲我一下再走。”他的声音本就动听,此时更加魅惑人。

顾欢愉快地笑了,俯身吻上他的唇,缠绵良久,才抬起头来,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口,戏谑地说:“祸水。”

高长恭立刻反诘:“你才是。”

顾欢忍不住笑出声来,又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才笑吟吟地走出帐篷。高长恭很开心,看着她离去,便闭目入睡。

一个多时辰后,火弩队与攻城队陆续回营,人人都面带笑容,神采飞扬。没有参加战斗的士兵围着他们问长问短,他们便眉飞色舞地描述战况,仿佛说书一般。军营里顿时热闹起来。

此刻,顾欢在营中的军职品级最高,有许多人便来向她请示各种事务。她来回奔走,一一处理,同时还去看望伤员,询问他们的诊治情况,并称赞他们的英勇,鼓励他们要坚强。然后,她又去仔细检查阵亡将士的收殓事宜,并再三吩咐负责这项事务的军官一定要谨慎再谨慎。

“我们对死者必须尊重。哪怕只是一名普通的兵,你都要用上好的棺椁装殓,不准用薄皮棺材糊弄人。否则的话,严惩不贷。”她的神情语气都相当严厉,虽然年轻,却颇有大将军的威势,让人不敢小看。

那个校尉一脸肃然,不断点头称是,待她说完,立刻拍胸脯保证,“顾将军放心,卑职绝不是那种黑心之人。若是谁敢在阵亡弟兄的身上发财,老天都会报应他的,卑职也绝不会放过他。”

“很好。”顾欢满意地点头。

此刻午时已过,将士们却都未用膳。顾欢立刻赶到厨房,却见饭菜已经做好,不由得怒道:“为什么不给战士们吃?”

厨头赶紧哈腰禀明原因:“将军们都没回来呢。”

“那也要让战士们吃饭。”顾欢一挥手,“给没回来的人留足饭菜,其他人马上开饭。”

“是是。”那人立刻出去吆喝,“开饭了,各营派人来拿,把没回来的人数报过来。”

那些战士都是青壮年,本就消耗大,打了半天的仗,早就饥肠辘辘,但想着将军未归,迟迟不开饭也不敢催促,一听这喊声便都高兴地跳了起来,纷纷嚷道:“快快,开饭,开饭,赶快去拿。”

打了胜仗,大部分人都很开心,只是那些有亲人阵亡的士兵非常悲痛,躲在帐中泣不成声,饭也不吃。

顾欢自从到了父亲身边,便知道军中有兄弟、父子、叔侄等一同被征召来当兵的,因而每次战后她都特别注意阵亡将士的亲人,这时便一个个帐篷看过去。只要有人在哭泣或沉默不语地坐在角落里,她就会上前询问。若是果真有亲人战死,她便会坐到他身旁,轻言细语地安慰,并跟他聊聊家中的情形。

按照齐国律法,征召兵役都是逢二、逢三抽一,逢四、逢五抽二,独子不征,总之,不做让人断子绝孙的事情,因而这些士兵家中多半还有妻儿老小或兄弟姐妹,或许还有几亩田地,将来仍然是有指望的。与顾欢聊着聊着,他们的情绪就渐渐平稳。

高长恭与段韶一向爱兵如子,对阵亡将士总是从优抚恤,有军功的都向朝廷请赏,绝不会让他们的亲人落入凄凉境地。这些官兵跟随他们多年,自是明白,所以,尽管伤心,却并无厌战之心或怨怼之意。

段韶与韩子高回营时,顾欢仍然在与士兵们促膝谈心。传令兵过来找她,请她去大帐用膳,她才微笑着说:“你们的亲人为国捐躯,百姓都会记住他们的功绩。你们不要太过伤心,自己也要多保重,快去吃饭吧,然后好好歇息。”

那些年龄各异的男子都很感动,纷纷点头,“多谢顾将军。”

顾欢欣慰地走回大帐,便见段韶、韩子高与其他几位将军围坐在桌边,高长恭也在。他的左胳膊用布带吊在脖子上,右手却是操作自如,并无问题,自然不肯躺在床上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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