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塔系列之六:苏珊娜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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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塔系列之六:苏珊娜之歌-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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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蒂的拳头握得更紧了。腰间别的那把枪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存在感,沉甸甸的,仿佛散发出恶意的生命力。汗水涔涔而下,他能闻到。鲜血从他的手掌里流出来,滴在了地板上。他甚至感觉到牙齿开始陷进舌头里。这的确是个忘掉腿上疼痛的好办法。不过埃蒂还是决定暂时放过自己的舌头片刻。

“我非常清楚地记得我拜访你——”

“我还有书在你那儿,”塔尔说。“把它们还给我。我坚持——”

“闭嘴,凯尔,”深纽打断了他。

“什么?”塔尔这回真的受到伤害;他震惊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别折腾了。你的确应该被责备,你自己也明白。如果幸运的话挨一顿责备也就算了。所以赶紧闭嘴,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像个男人吧。”

“好好听他说,”罗兰毫无感情地附和道。

“我清楚地记得,”埃蒂继续说,“你被我对杰克说的话——要是他不投降的话我和我的朋友们就会让军队广场上躺满尸体,包括妇女和儿童——吓得瑟瑟发抖。你不愿意那样儿,但是你知不知道,凯尔?杰克·安多里尼就在这儿,在东斯通翰姆。”

“你撒谎!”塔尔倒抽一口凉气,尖声喊出这三个字。

“上帝,”埃蒂答道,“我倒宁愿是在撒谎。两个无辜的女人就在我眼前丢了性命,凯尔,在杂货店。安多里尼安排了一场伏击。如果你信上帝——我猜你不信,除非你觉得那些珍贵的头版书遭到威胁,但是假设你信——你应该双膝跪下,向你们这些自私固执、贪婪残忍、背信弃义的书店店主们信奉的上帝祈祷,祈祷向巴拉扎那帮人透露我们抵达地点的人是那个叫米阿的女人,是她而不是你。因为如果是你把他们引到了那儿,那么那两条人命就应该算在你的头上!”

埃蒂声音渐渐提高。他双眼仍然死死盯着地面,但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他能感觉自己的眼珠几乎要暴出眼眶,颈后青筋暴突,甚至连一对睾丸都收缩提起,又小又硬像两只桃核。最糟糕的是,一股强烈的冲动攫住他的心神,他想踮起脚尖、像芭蕾舞者似的奔到房间对面,然后伸出双手紧紧掐住凯文·塔尔又白又肥的脖子。他等待罗兰的干涉——希望罗兰能介入——可枪侠仍然缄默不言。埃蒂越叫越大声,终于演变成愤怒的咆哮。

“其中一个女人直接倒地毙命,而另一个……她还撑了几秒钟。一发子弹,我猜是机关枪射出的子弹,轰掉了她的脑袋。临死之前她还站了几秒钟,就像一座火山,惟一不同的是从她脑袋里喷出的是鲜血而不是岩浆。好吧,也许真的是米阿告的密,我有预感,虽然不是很理性,但很强烈。算你走运。米阿为了保护她的小家伙利用了苏珊娜知道的事情。”

“米阿?年轻人——迪恩先生——我不认识什么——”

“闭嘴!”埃蒂怒斥。“闭嘴,你这个叛徒!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卑鄙小人!你这个贪得无厌的败类!你干吗不在大马路上贴几块广告牌?嗨,我是凯文·塔尔!我在东斯通翰姆的罗奇特路!我和我的朋友亚伦欢迎各位光临!别忘了带枪!”

埃蒂缓缓抬起头,双颊上流满泪水。塔尔后退到屋角,背抵着门,圆睁的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眉毛上挂着几滴汗珠。装有新买的书的袋子捧在他手里,像盾牌似的护在胸前。

埃蒂紧紧地盯着他,鲜血从紧握的双手间滴落下来,在手臂部位衬衫上的血渍蔓延开,左边嘴角上此时也挂着一道鲜血。他觉得他现在明白罗兰为什么如此沉默了。这是埃蒂·迪恩的责任,因为他了解塔尔,从里到外,不是吗?非常了解。就在不久以前,他自己不也是满脑子除了海洛因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吗?不也是坚信这个世界上除了海洛因其他什么都一文不值吗?不是差点儿出卖自己的亲娘只为了换取下一针毒品吗?这不正是他如此愤怒的原因吗?

“第二大道和四十六街的那块空地从来就不属于你,”埃蒂接着说。“也不属于你的父亲,你父亲的父亲,甚至不属于斯蒂芬·托仁。你们只是监管人,就像我只是我佩带的这把手枪的监管人。”

“我否认!”

“真的吗?”亚伦反问。“那真是奇了!我听你说起过那块空地,用的是同一个词——”

“亚伦,别说了!”

“——还说了许多遍,”深纽平静地把话说完。

噗的一声。埃蒂惊得跳起来,牵动了小腿上的痛处。原来是火柴。罗兰又点了一根烟。滤嘴躺在罩桌子的油布上,旁边还有两个,看起来就像小药片。

“你当时的确是这么对我说的,”埃蒂接着说。瞬间,他平静了下来,所有愤怒都离他而去,就像从蛇咬的伤口中抽出了所有毒液。除了流血的舌头与手掌,他非常感激罗兰给了他这么做的机会。

“我说的所有话……当时压力很大……害怕你会杀了我!”

“你说你有一个标有一八四六年三月的信封。你说信封里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名字。你说——”

“我否认——”

“你说如果我能说出信纸上的名字是什么,就把空地卖给我。开价一美元。而且,让我们这么说吧,从现在到……一九八五年,你还能获得更多的钱——几百万美元。”

塔尔大笑起来。“你何不把布鲁克林大桥卖给我?”

“你答应了我们,而现在你竟然想违背承诺。”

凯文·塔尔尖叫抗议:“我否认你说的每一个字!”

“否认个头,”埃蒂接着说。“现在你仔细听我说,凯尔。我要说的都是我心底的话。你吞下的是一个苦果。你不知道,是因为别人告诉你那是甜的,而你的味蕾已经麻木。”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什么!你疯了!”

“不,”亚伦插口说。“他没疯。如果你不听他说,你自己才是那个疯了的人。我觉得……我觉得他正在给你一个补偿你所作所为的机会。”

“别固执了,”埃蒂说。“哪怕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听从你心灵的天使,而不要恶魔的呼唤。恶魔只会让你丧命,凯尔。相信我,我知道的。”

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湖面上传来水鸟的啼叫,令人心慌的警车鸣笛在湖对岸呜呜作响。

凯文·塔尔舔了舔嘴唇,说:“你说安多里尼到镇上来了,是不是真的?他真的在这儿吗?”

“是的,”埃蒂回答。此刻他听见直升机隆隆划过天际。电视台的直升机?这种高级设备是不是提早了五年出现,尤其是在像这样的穷乡僻壤?

书店店主的视线转向了罗兰。刚才塔尔太过惊讶,而且被复仇和内疚俘虏了神智,但现在已经渐渐镇静下来。埃蒂能看出来,暗自感叹(并非第一次)如果每个人都固守第一印象而不改变,那么生活将变得简单许多。他不想浪费时间把塔尔看做一个勇敢的人,也不想认为他几乎是个好人,但是也许两者都不错。真见鬼。

“你真的是蓟犁的罗兰?”

隔着淡淡的烟雾,罗兰看着他。“没错儿。”

“艾尔德的罗兰?”

“对。”

“斯蒂文之子?”

“对。”

“阿莱里克之孙?”

罗兰的眼睛里闪出一丝惊讶。埃蒂自己也十分诧异,不过更多的是疲惫与安慰。塔尔的问话能说明两件事。其一,他不仅听说过罗兰的名字和他的身份,而且知道得更多。其二,他又找回了理智。

“是的,阿莱里克的孙子,”罗兰回答,“红发的阿莱里克。”

“我不知道他头发什么颜色,但我知道他为什么会远赴伽兰。你知道吗?”

“去杀死恶龙。”

“那结果呢?”

“没有,他去迟了一步。伽兰的最后一头恶龙被另一位国王杀死,那位国王后来也被人谋杀。”

这时,更让埃蒂大吃一惊的是,塔尔开始断断续续地用另一种语言同罗兰说话,传到埃蒂耳里变成了你有没有西罗拉,发西特枪,发西特哈克,发哈德枪?

罗兰点点头,用同一种语言作答,吐字缓慢谨慎。他话音刚落,塔尔便软绵绵地斜靠在墙上,一捧书砰地掉在了地上。“我是一个傻瓜,”他喃喃地说。

没人表示疑义。

“罗兰,我们能不能出去一步说话?我需要……我……需要……”塔尔哭了起来,接着又用那种非英语的语言说了些什么,每句话都以升调结尾,好像在问问题。

罗兰没有回答,站起身。埃蒂跟着也站了起来,腿上的伤口再次让他吃痛。里面有弹片,他能感觉到。他抓住罗兰的胳膊,把他拉低,在枪侠耳边轻声说:“别忘了四年以后,塔尔和深纽会去海龟湾自助洗衣店赴一个约会。告诉他在四十七街,第一大道和第二大道之间。也许他知道那地方。塔尔和深纽以前是……现在是……也将会是唐·卡拉汉的救命恩人。我几乎能肯定。”

罗兰微微颔首,向塔尔走过去。塔尔刚开始迟疑了一下,接着吃力地挺直腰板,由罗兰按照卡拉人的习俗拉住他的手,带着他走出门外。

等他们走出去后,埃蒂对深纽说:“起草合同。他会卖了。”

深纽仍然满腹狐疑。“你真的这么认为?”

“当然,”埃蒂回答。“真的。”

※※※※

①赫尔曼·沃克(Herman Wouk),一九一五年生于美国纽约,凭借《凯恩舰哗变》获得一九五二年的普利策文学奖,代表作包括《战争风云》、《战争与回忆》等。

7

起草合同花不了多长工夫。深纽在厨房找到一本笔记本(每页上都画着一只卡通海狸,抬头印着要做的重要事情一行字),就直接写在了上面,间或停下来问埃蒂一两个问题。

写完合同,深纽看看满脸汗水的埃蒂,说道:“我有一些止痛片,要来点儿吗?”

“那还用问?”埃蒂连声答道。假如他现在先吃几片,他觉得——希望——能够在罗兰回来以前做好准备。子弹还在伤口里,几乎能肯定。必须把它弄出来。“四片行吗?”

深纽疑惑地瞪了他一眼。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埃蒂答道。接着又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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