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郎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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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郎憔悴-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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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丁裳这时正是回身发掌力的时候,可是她却猛地向地上一伏!
可叹雪勤哪会想到,她这一招是招诳敌的招术,即以为是一个漏式,心中大喜,暗道:“我看你这一次怎么办!”
她脑中对种概念,只不过是一闪即过,却不容仔细思量,当时以为机会难得,在半空中娇叱了声:“看掌!”
她身形就如同是一只当空巨鹰也似,蓦然向下一惊,双掌一前一后,先后推出,发出哧!哧!两般劲风,分打丁裳背后两处“肩井穴”。
同时间左足尖,由上至下,疾点丁裳第七节背脊之“桑前穴”。
这一手功夫,在“蝴蝶散手”整个过程之中,是一招十分特殊的招式,有极大威力。
数十年来,黄山异叟这一手功夫,不知败过多少武林中成名的英雄。
今宵在雪勤施出来,也是充满了极大的信心。因为她与丁裳,到底无怨无仇,自不忍对她有所伤害,所以内力都减了三成,打在对方身上,只不过稍感痛楚呈露败象而已。
她这里用心良苦,哪里又想到,情势完全两样,动手过招讲究的是“狠”、“快”、“准”,一动开手来,决不容对方少缓须臾。
江雪勤这里身子方自落下,双掌一足,已堪堪临到了丁裳背后,就在这一瞬之间,忽见那蜷伏的丁裳,倏地一个翻身,四肢齐出,反崩了出去。
这种功夫,名叫“爬天”,是采自苍鹰搏兔;而兔子反抗时最棘手的一招。雪勤怎会料到有此一手,当时惊叱了声:“你敢!”
她蓦地一振二臂,勉强把身子腾起了些,可是仍然为丁裳右脚在后胯骨上蹬了一脚,顿时只觉得后腰一阵火热,身子也跟着如球也似地朝当空猛地腾了起来,足有一两丈高下。
等到往下落,她身上那袭披风,却挂在了突出的一段树枝之上,偌大的身子向左右忽悠悠地荡着,看来真是骇人已极!雪勤自出道以来,几曾吃过这种大亏,只是这一霎时,也不禁吓了个魂不附体,她身子垂在半空,即不能上,又不能下,一时手舞足蹈,偏是无从着力,那样子可真是好笑极了。
丁裳见状不由笑嘻嘻地抬头道:“江雪勤!味道如何?”
雪勤不由冷笑道:“臭丫头,这又算什么?我……”
忽然那领披风划破了一道口子,她身子下垂了些,不由吓得她打了个哆嗦,丁裳得意地笑道:“你也知道不是味儿了吧?哼!你再想想我那天晚上掉在池子里的味道吧!”
雪勤这一霎正是又羞又气,想不到竟会败在一个没有名姓的小女孩手上。如今高高吊在树枝上,虽有一身功力,却是莫能为力,有心想撕破披风落下去;可是那猛力坠地,又恐摔伤了自己,一时真是又气又恼,不由长叹了一声道:“丁姑娘!你快把我接下来吧!这一阵算你胜了就是……你又何必这么缺德呢?”
丁裳见她竟自开口向自己服输了,心中不禁十分畅快,老实说,对于雪勤的一身功夫,她是由衷的钦佩不已,她知道如论功力,自己是不如她的。此刻见她开口服输,气也就消了一半。
她仰着头笑道:“上面怪凉快的不好么?”
雪勤原本对她并无恶感,且爱她慧心秀口,和她动手,亦只不过形同游戏一般;并且心中还有些话,想和她谈一谈,此刻四下又无一人,就算自己丢个大人,也无所谓。
因此,无形中也就不再认真计较,当时微微皱了皱眉道:“你不要再说这些风凉话了,要是你愿意,你把我放下来,我们再比比看,看看谁赢谁输?”
丁裳张口笑啐道:“别没羞了,你方才自己不是说好了么?只比这一阵,谁也不许赖皮,现在你怎么又不服气了?莫非你说话不算数么?”
雪勤见她尽管说笑,也不设法把自己弄下来,虽是四下无人,可是这么半吊着,也颇感不是味儿。也不由杏目一睁道:“你倒是放不放我下来?”
丁裳这时真是乐不可支,在下面笑得前俯后仰,不时走来走去,完全一派孩子作风。
雪勤真是看得又气又笑,心忖这种小孩,与她生气才划不来呢!
丁裳走同几转,才抬头微笑道:“你先不要急,到时候我自会放你下来,不过现在可是不行!”
雪勤皱着眉毛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我承认输了还不行呀?”
丁裳格格一笑道:“你不是本事大得很么?现在你怎么不能了呀?”
雪勤不由柳眉一竖,冷笑道;“你当我自己就下不来了么?”
丁裳忽然大笑了几声,她对着树上的雪勤深深鞠了一躬道:“对不起夫人,我本来想帮忙你下来的;可是你既然这么说,那还是你自己下来吧!我走了!”
说着转身而去,雪勤被她这“夫人”两个字,深深刺痛了心,不由脸色一阵红,见她竟真的扬长而去,不由焦急唤道:“喂!喂!丁姑娘!”
可是丁裳却是头也不回地走了,雪勤一直目送着她消失在视线之外,一时连羞带气,不禁淌下泪来,她心内诅骂道:“这丫头心可真狠!”
想着正思拼着受些轻伤,用千斤坠的身法,把树枝折断坠下,不想就在这一霎时之间,忽听得一声轻笑道:“江姑娘不要着急,老夫来放你下去就是!”
雪勤不由吃了一惊,当时寻声望去,却见就在身下不远的小亭之内,走出了一个人来。这人头上还戴着一个大斗笠,自己方才和丁裳打斗近在咫尺,竟是没有发觉出,亭子里竟还有人,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自己都不知道,这可真是怪事了!
想着不由一时呆了,她怔怔地看着这个人,见他一步步踱下了亭子,直向自己这走来。
雪勤才发现出,原来是个很老的人,因为他留着三股很长的胡子,为风吹到一边,就像是三条白色的绫子一般,看起来,就如同是画上的仙人一般。
他个子并不很高,但是瘦得很,好像背后还插着一条像鱼竿也似的东西。
雪勤不由讷讷地道:“你……你是干什么的?用不着你多事,我自己会下来。”
那老人呵呵大笑了两声,双手向前互握着,站定了身子,他看着树上的雪勤道:
“你不要好强,在我老人家面前丢脸是没有什么的,唉!丁裳这丫头也太恶作剧了。”
他喃喃地自语道:“我只叫她让你尝尝味道就够了,想不到她这么作怪,这要吊一夜还吊死了呢!”
雪勤这时听了他的话,更是大吃一惊。由他言中听出,分明这老人和丁裳是一路之人,他们可能对自己是有计划的行动,当时不由愈发气恼。因为从这老人口中听出,似乎丁裳的无理取闹,还是受了这个老人的指示后才做的。
这叫她心中如何又能不怒呢!当时把牙一咬,拼着下地摔一下狠的,也不能当着对方如此丢人。
想着暗中提气,向下猛地一坠,只听得“咔嚓”一声,那树枝果为她内力折为两截,人也直坠了下来。可是也就在这一霎时之间,忽然一条黑影,如燕子也似的掠起,惊慌之中,雪勤似觉自己领子上一紧,似为人抓了领子,她娇叱道:“你放开我!”
可是身子却为这人带得窜出了五六丈之外,轻飘飘地已落在了地上。
雪勤猛一回身,见站在自己身前的,正是那个清癯长须的老渔人!
他含着微笑对雪勤点了点头道:“还好!没有摔着,否则,我可就对不起你师父了!”
雪勤惊魂乍定之下,她向后退了一步,盯视着这个老人道:“你!你是谁?”
这老人嘻嘻一笑,“你先不要管我是谁,我只问你,冷魂儿向枝梅是你什么人?”
雪勤怔了一下道:“那是家师!你……”
老呵呵一笑,他点了点头,目光之中,闪烁着兴奋,痛苦……总之,是种郁沉不易为人猜透的光芒,他注视着眼前这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他真不敢想,这姑娘竟是六十年前,在黄山顶上,在那草蓬中,那个同样或还要小一点姑娘的弟子,这真是比做梦还要给人以离奇神秘的一种感慨!
六十年了,六十年来,应元三由一个中年人,变为一个老人。也可以说,他是在走生命最后的一段路程了,就好像是窗前的一盏灯似的,不知什么时候,只要刮一阵小风,他的生命之灯,就可能会熄灭了!
一个人的生命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说还有什么值得兴奋或是留恋的话,那只有回忆了。老年人的生命,是生活在回忆之中!
生死掌应元三,这一刹那,他的感慨又是如何呢?
他此刻面对着雪勤,他想得很多,他想到了她那年轻时代的师父,自己也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人,葬送了一生。在这时候,在他生命疲累到了极点的时候,才算第一次闻到了故人的气息,他看着眼前的雪勤,由于她代表着故人的某些特殊身份,仿佛她就是当年的向枝梅了。
应元三这一霎时,内心翻涌着六十年前,黄山大雾中的一瞬间,不要小瞧了那匆匆的一瞬,它却影响着他们彼此今后的一生。
他张大了瞳子,频频地苦笑着,他鼻中的出息之声极大,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雪勤简直是莫名其妙,因为应元三这种表情,几乎近于癫痴模样,她讷讷道:
“你……你到底是谁啊?你怎么认识我师父呢?”
应元三才从遥远的回忆之中,清醒了过来,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孩子!我太失礼了!可是,你要原谅我,这都是……都是你那狠心的师父!”
说着他几乎觉得喉头有些咽哽,鼻子也有些酸酸的感觉,他知道这是要哭的前奏。
可是“哭”或是“流泪”,对于他来说,那是多么陌生的一种感觉。他一生之中,并不曾落过几回泪,这是一种困难和羞涩的动作。也许他早就应放声大哭了,因为六十年来,每一天或是每一时每一秒,都是他惨澹痛苦生命之泪的结晶,为什么不值得他大声一哭呢?
他忍着要流出的眼泪,因为他已强硬了六十年,那是应该坚持到底的,他接着道:
“你不要吃惊……我是你师父的老朋友,我名字叫应元三,当然这名字,你是听你师你说过的!”
雪勤先是一惊,可是后来她又摇了摇头道:“原来是应老前辈,你的大名我是久仰了,可是我并没有听我师父说过你!”
她好奇的审视着眼前的这个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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