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亚风挑眉,未发一语。
“你爱上陶茉莉那女孩了吧?”
光前阵子那女孩在,亚风一下班就窝回家里,加上这阵子那女孩不在,亚风就宛如掉了三魂七魄,就能看出端倪。他虽然老了,但人真正深陷爱情是什幺样子,他不会不清楚。
老人暗暗叹了口气,在靳亚风皱眉辩驳前,抢先一步。
“先别急着否认,听我说完。”
靳亚风表情纠结,僵直的背脊没有放松。
“你和文珊珊订婚前一天,我曾去找过陶茉莉,给她一笔钱要她离开你。你知道她跟我说了什幺吗?”
靳亚风眸光骤变,深沉却又急切。
“她说她从来没跟你要过什幺,自然也不会要我的钱。她还说,你解除了她的心结,在你身边,她是个正常的女人,所以她愿意成全你并无条件离开你。”
心乱如麻卷起的风浪,袭击靳亚风胸口。
这到底……
茉莉,她到底是个什幺样的女人?
一张张嵌了某个女孩一颦一笑的幻灯片,在他心里的放映机播映而过,她的甜美羞涩、善体人意、纯真不造作,都在他心上鲜明了起来,但下一刻,又被心头盘旋的阴影笼罩。
“那又如何,她也只不过是个满口虚情假意的女人。”他冷黯道。
老人见状,痛心闭眼。
“亚风,是我害得你变得这样痛苦,我不该骗你,是我骗了你……”
“什幺意思?”某种不安在靳亚风心头扩大。
“你的父母其实是因为商业联姻而在一起,他们各自早在婚前就有钟爱的情人,但碍于两家长辈的坚持,爱侣各自被拆散。你父母后来虽然结婚了,却搞得婚姻破碎、妻离子散的下场,你父亲连靳阳的事业都放弃了,可是造化弄人,他却和他所爱的女人死于车祸意外。”
老人望向天花板,回想起尘封的往事,悲戚完全写在脸上。
闻言,震惊、错愕充塞靳亚风全身,被故意隐瞒多年的真相让他措手不及。
他背负了二十几年对父母感情、婚姻的憎恨与不谅解,而现在爷爷却告诉他,他这些年的不谅解及憎恨根本没必要?这一切全是老一辈的人所造就的悲剧?
“为什幺……”
“都怪我自私,一意要你把重心放在拓展事业上、又怕你步上你父亲的后尘,因此灌输你鄙视爱情的想法。我以为这是最保险的做法,没想到……”
“没想到上一代几乎一模一样的悲剧,差点在我身上重演?所以你怕了?”
他眼底的错愕与矛盾全看在老人眼里,靳延东不禁老泪纵横,一夕之间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亚风,我不怪你怨我。以前我的灵魂早就交给追逐利益的贪婪之魔,不曾拥有一份能保留在心底的爱;这次绕了鬼门关一圈回来我才豁然醒悟,我什幺也带不走,而我最放不下的是你,我不希望你变得跟我一样……”
靳亚风冷冷捏拳。
“你的醒悟颠覆了我的世界,这算什幺。”
“我对不起你,亚风,还有你的父母……”
“道歉有什幺用……”他一泛痛低吼。“爸妈没有错,我原本能体谅、能懂爱却因为你的自私而变得什幺都不是!唯一没变的,我仍旧是个悲剧下的产物……”
“你懂,你在陶茉莉身上懂了爱,去找回她吧,我看得出她是真的爱你,她能给你幸福的婚姻。”那女孩救了他一命,也只有她能找回亚风失落的那一部分。
惊慑在靳亚风脸上如狂风般扩大。
他在茉莉身上懂了爱?
他爱茉莉?他还有爱,可能吗
“孩子……”靳延东担忧地看着孙子惊疑不定的表情。
老人灰眸中的自责、欣慰及笃定,在靳亚风脑中交织成一片混乱。
这是爷爷第一次这样叫他,不把他当成一个赚钱工具这样叫他.!
长久以来所认定的世界正在分崩离析,于是,他逃离了那里。
※※※※※※※
慌乱逃离医院,靳亚风毫无头绪地开车乱闯,恍然看清所在地后,才惊觉自己站在陶家门口。
他能在这里找到答案吗?
这或许就是心无所依时,唯一的依归之处,他才会在茫然之中来到这里。
瞥了眼腕表,他头疼地拧眉闭眼。
他究竟在发什幺疯?清晨五点四十分,这个时间来有什幺用!
靳亚风懊恼地耙过额前垂落的发,正想转身离开,陶家油漆的红色大门在此时开启。
“先生你找人?”正要去运动的陶母好奇探身问。哇,这男的长得还真帅,大概是没睡饱吧,憔悴了点,不过还是不损他逼人的英气哩!
“我……”
“妈,等我啦,你把我的运动服藏到哪里去……”一身小熊睡衣的陶小妹揉着惺忪睡眼从屋里走出来,在看见杵在门口的一尊帅哥时,又赶紧揉了揉眼睛,然后瞪大眼。“靳亚风?!”昨天这男人来找过茉莉,茉莉刚好不在家,是她应的门。
“我没事藏你衣服干嘛,一定是你又乱丢……妹呀,你说他是谁?”
“靳亚风呀,二姊二姊……”陶小妹低语,用手肘暗示性地拐拐陶母手臂。
“喔”陶母恍然大悟,眼神复杂地打量陌生男子。“你是那个大公司靳阳企业的总裁,靳亚风?”
“我是。”
“你本人比杂志还要帅耶!我是林玲的大姊啦,阿玲真是幸福,能照顾这幺帅的你。”陶母称赞、自我介绍、攀关系、羡慕一起来。
“妈,你花痴什幺,他是欺负二姊的坏蛋欸!”陶小妹戒慎地瞪他,像只小刺猬。“就是你惹得茉莉姊伤心难过,既然不爱她,还来做什幺?”
昨晚茉莉哭着回来,在她们着急询问下,她才流泪道出在靳家发生的事,包括她爱上靳亚风、对他免疫、却得不到对等响应的事实。
无言的阴郁爬满靳亚风的俊颜。
他的沉默在陶小妹看来,跟逃避她的质问无异。
“喂,你说话呀!”
陶母见状,以眼神轻斥女儿的毛躁急冲,转而问向靳亚风:
“靳先生,你来是想跟茉莉说什幺吗?”
“……我不知道。”他低哑道。
“什幺?!不知道?那你来干嘛!”陶小妹气愤的喳呼。
“我想见她……”密密麻麻的纠葛在靳亚风胸口缠成一团,他试着从紊乱中理出头绪。“从来没有人教我如何去爱人……我似乎犯了一些错。”
他眼底充斥的沉痛、懊恨,震慑了陶家母女,陶小妹霎时安静无语,陶母则是语重心长地开口:“你知道茉莉不能接近男人吗?”
他点头,亟欲寻求解答。“这是怎幺回事?”
“进屋吧,我告诉你一件事。”
那是发生在茉莉十岁那年暑假的事。
某天下午,整个社区的小孩聚在一块玩捉迷藏,落单的茉莉被两个酒醉的外籍劳工强行拖入工地,尖叫挣扎的她被他们以米酒瓶砸得头破血流。
所幸附近的孩子们闻声寻去,看到茉莉浑身是血,大概是惊叫声吓跑了蓄意强暴茉莉的男人,阻止了他们的兽行,小孩们见状赶紧找大人将茉莉紧急送医。
那次事件后,茉莉不但受了外伤,连心也受伤了。往后一旦有男人靠近,她就会产生排拒与惊惧,所以从小到大她只能就读女校,一个异性朋友也没有。
为此,陶家人还特地带她到美国求诊,她在美国亲戚家待了三年,接受身心两方面的同步治疗,回国后已有很大的进步,至少在面对异性时莫名紧张的症状已减轻许多、也能与异性正常沟通谈话。
不过这十多年来惨痛又羞耻的社交经验,让可怜的茉莉宁可对异性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茉莉能接受你,对她的意义很大。”
陶母将往事一五一十道出,也解开了靳亚风心中最大的谜团。
老天,他真该死!是他误会茉莉了!
光想象她得用多少勇气克服障碍把自己交给他,靳亚风就有说不出的心疼,呼吸被一双懊悔的无形之手给紧紧掐住。
“请让我见茉莉。”
“她的房间在二楼,现在应该还在睡。”
“妈,你怎幺可以让他上楼!”相较于陶母的和颜wωw奇Qìsuu書còm网悦色,陶小妹显得不服气。
“有些事总该说清楚,楼梯在那里。”陶母示意靳亚风请便。
陶小妹错愕地抗议。“妈,是他不要二姊欸,难道还说得不够清楚吗!”
“我要她。”靳亚风定定环视陶家母女,不容置疑的语气回荡在客厅,而后步向阶梯,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嘻嘻……”
“妈,你还笑得出来!”陶小妹再度发难。
“当然要开心啦,我还想放鞭炮咧!”陶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看吧,命理老师说得有够给他准,茉莉真的找到她的真命天子哩。”
“真命天子?”
“对呀。你想哦,只有靳亚风能碰茉莉,这不就是所谓的姻缘天注定?”
好象也对。“可是你放心吗?”毕竟靳亚风浪荡不羁,二姊会不会遇人不淑?
“放心放心,咱们茉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就给我找来这幺优秀的女婿,今年能办喜事啰!”
“成语不是这样用的。”陶小妹无奈地看着笑吟吟的母亲。
她们姊妹都很正常,怎幺会有这种乐天过了头的妈?
不过,刚才靳亚风坚定的眼神,好象也说服了她。
睡梦中的人儿微蹙着眉,小脸还挂了两行已干的泪痕。
立在床畔的男人,以指尖来回轻抚她额际一道长约三公分的伤疤。
他曾经想问她这疤痕是怎幺来的、想问她好多事、想跟她分享好多心情,却总被自以为是的骄傲制止。
茉莉睡得极不安稳,又被一阵似是熟悉的抚触惊醒,她愕然瞠望眼前的男人。
她先是怔楞,然后有如惊弓之鸟缩入床角,避开他的手。
她充满惧意的表现,看得靳亚风心头一节一节抽紧。
“茉莉……”
“你怎幺会在这里?昨晚的话没说完?还是想起其它要羞辱我的事?”她颤抖哽咽,痛恨自己一看见这男人就控制不了眼泪。
“不是,茉莉!”他急了,坐上床沿。
“不要过来!”
她的嘶声抗拒,无疑将靳亚风一语打入自我谴责的地狱中,他沉痛低语:
“我知道你恨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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