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卫平脱掉外套,趴在沙发上,两脚伸直,双手垂在两旁,说:
“来吧!”
“来干什么?”
他回过头来说:“你以为干什么?你把贴纸贴在我身上的|穴位,不就可以温习后面吗?”
“我怎么没想到呢?”
“快来贴贴纸吧!”
“可是,你才下班,不累的吗?”
“没关系,我趴着也可以睡觉。”他说。
我把写上|穴位的贴纸贴在他身上,转瞬之间,他成了我的人肉|穴位图,背脊、头发、脚底和耳朵都是贴纸。
“好了!现在不要随便动。”我拿了他用来练习转碟子的藤条,在他身边踱步,随时一个转身,戳到哪一个|穴,便记着那个|穴位。
“人的身上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穴位呢?”我埋怨。
“无聊的问题不要问,快用我来温习。”他僵直身子说。
天亮之前,我终于把人体后面的|穴位背得滚瓜烂熟。
“行了!”我用藤条戳他的脚底。
他没有反应,原来早已经睡着了。
24
“今天考得怎样?”第二天放学回家的时候,杜卫平问我。
“嗯,应该不错吧。”
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累。
“你不舒服吗?”
“好像有一点感冒。”他一边擤鼻涕一边说。
“可能是昨天晚上太累了,都是我不好。你趴着,我帮你按摩一下。”我捋衣袖说。
“千万不要!”他连忙退后了两步,“你昨天已经用藤条戳遍我全身每一寸地方,我的前半身没事,可我的后半身已经不遂了。”
“有后半身不遂的吗?”我尴尬地说。
“我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他说。
我冲了一杯紫翼天葵给他喝,可以纾缓感冒。
“好了点没有?”我问。
他笑笑说:“好像打通了全身的经脉,好了一点。”
25
可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他好像比前一天更累,而且有点发冷。我觉得很内疚。
“去看医生吧。”我说。
“看中医还是西医?”她问。
“西医吧,可以快一点好。”
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只要再睡一会便没事。”
他爬到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包裹起来。
我靠在他卧室的门上,说:
“为什么男人生病的时候宁愿在被窝里呻吟,也不肯乖乖去看医生?”
“因为他们怕打针。”他说。
26
“来,吃了这碗药。”我把药端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药?”
“是感冒茶,我煎的。”
“苦不苦?”
“不苦。”我说。
他呷了一口,脸也扭曲了。
我哄他:“喝完这碗药,睡一觉便没事。”
他乖乖的把药吞了。
几个小时之后,他从卧室走出来,精神好了一点,说:
“好像没事了!”
“不是跟你说过嘛!”
可是,才一会儿光景,他不停拉肚子,脸色也变得苍白了。
他从厕所出来,软趴趴的倒在沙发上,问我:“你那碗到底是什么药?”
“只是很普通的的感冒茶。”我嗫嚅着。
“学校的老师有没有教错了你?”
“不是老师教的,是我自己看书的,老师还没有教我们执药。”
“什么?”他几乎昏了过去。
幸好,到了夜晚,他好起来了,我这才松了口气。
“证明我这一帖药是有效的。”我说。
“当然了,所有病毒都泻了出来。”他苦着脸说。
“书上说,这一帖药即使医不好,也绝对不会吃坏人。你说怕打针,所以我才给你煎药。”
“幸好你只是找我来试药,不是练习针灸,多谢你饶我一命。”他有气没力的说。
“嗯,好了,你的命可以说是我检回来的。”我一边说一边躲进自己的卧室。
“以后我不会再随便吃你给我的任何东西!”他在门外说。
27
星期天的下午,书店外面忽然人声鼎沸。
“好像是有游行示威。”小哲说。
我和小哲、大虫挤到阳台上看热闹。我从没见过这么香艳的游行队伍。庞大的队伍中,几乎全都是女人。那些女人穿红着绿,有的穿热裤,有的穿迷你裙和紧身T恤,每个游行的人也架着太阳眼镜或者用丝巾遮住半张脸,似乎不想让人看到真面目。
“示威的是什么人?”我问。
“是按摩院的按摩女郎。”大虫说。
“按摩女郎为什么要游行呢?”我嘀咕。
当我往下望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对方也刚好抬头看我。那不是蒂姝吗?她架着一副小巧的太阳眼镜。我们四目交投的时候,我有点儿尴尬,她却大方地向我微笑。
28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蒂姝悄悄跟我说:
“下课之后一起去吃饭好吗?我约了郁郁,上次问她借了一条蛇,还没有答谢她。”
“好的。”我说。
“哪儿的东西好吃?”蒂姝问。
“去我朋友开的餐厅好吗?”我向她推荐“渡渡厨房”。
“是姓杜的杜吗?”她问。
“不,是渡过的渡。”我说。
起初我也以为是杜卫平的“杜杜”,后来才知道是“渡渡”,我以为是记念他儿时养的那条小黑狗渡渡,原来还有别的意思。
渡渡是一种已经绝迹三百年的鸟。渡渡鸟的栖息地在印度洋岛国模里西斯,由于人类不断开垦土地,加上岛上其他动物的侵略,渡渡鸟终于灭绝。
今天,科学家发现在渡渡鸟绝种的同时,岛上一种树也在这三百年间变得稀少。这一切岂是巧合?原来,渡渡鸟是吃这种树上的果子的,果子的残渣透过渡渡鸟的消化系统再排出来,便是种子传播的方法。
后来,科学家找到消化系统跟渡渡鸟很接近的火鸡,让它们吃树上的果子,这种树才得以在岛上再生长。为了记念渡渡鸟,科学家把这种树命名为渡渡树。
跟杜卫平重逢的时候,我们已经各自开了自己的书店和餐厅,只是万万料不到,我的是“面包树”,他的是“渡渡树”,而且在同一条街上,只是隔着五棵大树的距离。
为什么是渡渡?
杜卫平说,渡渡树是浴火凤凰。
“为什么是面包树?”他问。
我说,在那个遥远的岛国上,长满了面包树。
29
“那家书店是你的吗?”在“渡渡厨房”吃饭的时候,蒂姝问我。
我点了点头。
“很漂亮!”她说。
“书店里的食谱多不多?”郁郁问我。
“我们最齐备的便是食谱,我最喜欢吃。”我说。
“关于甜点制作的呢?”郁郁问。
“也有很多。”
“那我改天要来看看。”她说。
“昨天你看见我的时候,我是跟按摩院的同事一起参加游行。”蒂姝主动说。
“我看见你们拿着“欠薪”的示威布条,是怎么一回事?”我问。
“我们几家按摩院是属于同一个老板的,那个老板很有钱,偏偏拖欠我们的薪水,听说他的钱都拿去炒卖。”
“这会令你们失业吗?”郁郁问。
蒂姝轻松地说:“我才不怕,我的手艺这么好,不愁没有按摩院请我。来学中医,是想充实自己。我希望将来开一家全香港最大规模的按摩院。”
“那得要很多钱啊。”我说。
“所以我要努力储钱。我每天差不多都是半夜两、三点钟才下班的。”蒂姝说。
“那不是很辛苦吗?”我说。
“因为有了目标,所以怎么辛苦也觉得值得。等我成为中医之后,更可以帮顾客看一些奇难杂症,男科暗病呢。这样的话,客人才会常常来光顾。”蒂姝说。然后,她问郁郁:
“你呢?你为什么来学中医?”
“想多点了解中医的知识,因为我喜欢吃甜品,所以很希望将来可以开一家药膳甜品店,将中药和甜品结合。”郁郁说。
“听起来很吸引啊。”我说。
“跟以前的男朋友一起时,大家都有这个梦想。那时候虽然还没有钱开甜品店,但是,每逢假期,我们也会到处去看铺位,然后幻想这个铺位已经给我们租下来了,要怎么装潢。”
“你说是以前,即是现在已经没有一起了?”蒂姝问。
“去年底,一个住在郊外的女人报案,说在家里发现一条大蟒蛇。警察通常会找捉蛇专家去捉蛇,我妈妈便是了。那天我陪妈妈一起去。蛇是捉到了,但是,我在那个吓得面无人色的女人家里,竟然看到我男朋友和她的亲密照片。原来,他背着我有了第三者。”郁郁说。
“那岂不是捉蛇变成了捉奸?”蒂姝大声笑了起来。
“跟他分手之后,我想独力完成自己的梦想。只有梦想最真实。”郁郁说。
郁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蒂姝:
“你上次借蛇,是用来干什么的?”
蒂姝慢条斯理地说:“我跟一个客人提起我有一位家里开蛇店的同学,他说,他一直很想知道给蛇爬在身上是什么滋味的,假如我能够找一条蛇回来给他试试看,他会重重打赏我!结果他真的给了我很多打赏。那条蛇爬在他身上时,他很享受呢!一边呻吟一边尖叫。”
我和郁郁笑得肚子都痛了。
杜卫平这时走过来,问我们:“你们笑什么?”
“笑男人的怪癖!”我说。
我看着我们四个,我有“面包树”,杜卫平有“渡渡厨房”,另外两个人,将来会有“郁郁甜品”和“蒂姝按摩院”,为梦想努力的,并不是只有我,我也并不是孤单零落的。
30
“我要拍电影了!”葛米儿在书店里向我宣布。
“是什么电影?”小哲问。小哲是葛米儿的忠实歌迷。
“是爱情片。我演一个有第六感的厨师。”葛米儿兴奋地地说。
“这是你第一部电影呢!”我说。
葛米儿翘起大嘴巴说:“真担心呀!”
“担心演得不好?”小哲问。
“我是担心第一次拍电影便拿到影后,以后再没有奋斗目标了!”她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这部电影是说什么的?”我问。
“我还不知道呀!公司昨天才跟我说,剧本好像还在写,明年开拍,应该是喜剧吧?”
我笑笑说:“谁会找你演悲剧?”
她拉着大虫:“大虫,你看电影和看书最多,可以帮我找一些参考资料吗?第一次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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