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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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剑-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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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一口气,身形尚未落地,忽觉左肩一疼,转头一看,第三只银梭正正打在他肩头之上。

那青衣人凭着卓越目力经验发现他藏身之处,掷剑逼他现身,发出前两只银梭引开他注意,又使他转到眼前方位,全是为了最后这一只银梭而来。

远远看去,那只银梭不像是打在那人身上,倒像是他在空中,自行撞上去一般。

前后一切,全盘在这青衣人掌控之中,那高手剑法内力虽均是一流,在这青衣人面前,却全无反抗余地。

那人亦是十分知机,见事不好,连地上的剑一并不理,提一口气便向西北处疾奔。

方玉平提剑正要追赶,却被那青衣人一手拦阻,“不必,他活不久了。”

方玉平大惑不解,“可是,那人只是肩上中了暗器……”

青衣人淡淡道:“银梭上有剧毒,他跑不远。”

方玉平又是一惊,他出身名门,自小受长辈教诲,从来便觉在暗器上淬毒乃是小人所为,侠义道绝不可取。然而这青衣人平淡说来,便如一件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并不觉自己有何不妥之处。

他张一张口,想说些甚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青衣人却不理会,此刻雪下那高手负伤退走,适才被他掀起的漫天风雪,慢慢也就宁定下来。清野茫茫,四周一片空旷,天地间,却似只余下了他们二人。

方玉平深呼吸几下,道:“先生,我们走么?”他想了半晌该如何称呼这青衣人:若说叫“大侠”,这人举止却与他平素见得那些侠客殊不相同;叫“兄台”,二人关系似乎并未到这个地步;要是叫“恩人”,那青衣人叫了会怎样暂且不说,他自己便先觉实是肉麻之极。

想到最后,因他对这青衣人别有一番尊崇之情,所以干脆以“先生”呼之。

那青衣人听了,只道:“有人还没到。”

方玉平一惊,他脑子转的也极快,失声道:“月天子!”他从江南赶到西域,便是为了捉拿此人而来。然而方才雪夜一番恶斗下来,他方知自己想法实是幼稚浅薄。虽是如此,这位御剑门少主天性里毕竟有着一股义侠之气,朗声道:“好,那我们便在这里等他!”

那青衣人诧异看他一眼,似是也未想到这年轻人竟有如此性情。

一缕红线,便在此时无声无息自雪地前方蜿蜒而来,也不知是活物还是其他甚么物事,速度却是极快,一眨眼间,已到了二人面前,随即形成一个红圈,将二人围在当中。

青衣人微微冷笑,“血河车?他还真舍得。”又对身边方玉平道:“莫碰那红雪,有剧毒。”

便是他不说,方玉平也知那红雪断然是触碰不得。一低首却见那个红圈似有生命一般,竟是自动向内扩展,直向二人逼来,所经之处,大片积雪均被染成血一样的鲜红,实是诡异到了十分。

那青衣人双手笼在袖中,却是不言不动。

方玉平心中焦急,偏又无法催促。

终于,那青衣人右手从袖中缓缓伸出,正要有所动作,忽然间一阵排山倒海似的掌力自外发出,极是霸气凛烈。周围大片红雪和圈中二人脚下积雪为这掌力所逼,竟是全盘向外倒飞出去,却又无一点溅到二人身上。

那血河车之毒只能借水传播,如雨水、河流、冰雪、甚至大雾均可。眼下离了雪为媒介,也就无法前进。而这出掌之人虽在外围,却能令红雪自圈内倒飞,可见其内力、掌法、劲道,无一不是高妙非常,实是叹为观止。

这自然不是那青衣人出手,他内力之差,大概尚不如一个寻常练武之人。

红雪积在两旁,恰为二人开出一条通道,那青衣人转过头,却见不远处,一人唇边微带笑意,负手立于雪中。

这人三十多岁年纪,身形修长,长发如墨,一身的明决大气。穿的亦是一身青色长衣,但无论质地裁剪,均不知要比那青衣人高出多少倍,腰中玉带亦是十分名贵,与他衣上银色暗纹相映成辉,雪地中看的格外分明。

青衣人只看了他一眼,“罗天堡。”又微微顿了一下,续道:“介花弧。”

这两声并非询问,只是单纯为了确定而已。

那人面上淡薄笑意不变,走了过来,“能从方才在下出掌判断出武功路数,进而推断出在下身份,先生果非常人。”正是罗天堡堡主介花弧。

那青衣人似乎略犹豫了一下,道:“多谢相助。”

方才介花弧确实为二人解脱了血河车之困,但若他不出手,单这青衣人也可带着方玉平脱身。只是这青衣人性子分明,得了介花弧援手便是得了他援手,决无否认之理。

介花弧道:“哪里,若我不出手,先生也自有退敌妙计。却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这个问题方玉平却也关心,方才一阵激斗,他亦是不及问这青衣人姓名,也道:“是啊,先生你叫甚么名字?”

青衣人看了一眼方玉平,缓缓道:“我叫谢苏。”

“原来是谢先生。”方玉平点一点头,他其实并未听过江湖上有这样一号人物,但想自己经验尚浅,未听过也是寻常。介花弧却于一旁笑道:“哦,谢苏。先生如此见识武功,却为何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呢?”

这句话问出来,加上介花弧特有一种高傲语气,竟隐隐有几分挑衅味道。

谢苏眼神冷冷,也不答言。

介花弧却也没有追问下去,转向一边的方玉平:“这一位,可是江南御剑门的方玉平方公子?”

方玉平自然知道罗天堡大名,他父亲方天诚也不过与介花弧平辈论交,连忙行礼道:“正是,方玉平见过堡主。”

介花弧面上笑容甚是和煦,“方公子不必客气。”又道:“那月天子已然逃走,此刻风雪甚大,夜色深重,不利追击。且他党羽又受了重伤,二人不会走远。我已命总管洛子宁派人把守四方要道,只待天明,再行追击,何况——”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方玉平一眼,“江南的几位门主也赶了过来,方公子还是先去见一上一面为好。”

“甚么?”方才面对月天子手下用剑高手、诡异毒药于生死关头泯然不惧的方家大公子哀叫一声。

“我……我爹他来了?!”

依然是方才的那家客栈,人却不是原来的人。其余闲杂客人已然离开,几个老者围坐火边,一眼望去均非寻常人物,正是御剑门门主方天诚和江南其他几个有名剑客。

原来方玉平留书出走后不久便被其父发现,方天诚大怒之余,却也担心爱子。又兼月天子再度现身亦是江湖上一件大事,于是会同几个好友,一同来了西域,却又恰好在这里遇见了介花弧。

两下相见,介花弧派出跟踪方玉平的随从也已归来。介花弧安顿下江南诸人,便带了洛子宁出城寻找,正逢上月天子出手。此刻洛子宁被他派出封锁四围道路,尚未归来。

众人相聚,方天诚见爱子无恙,心中自然大喜,口中却责骂个不住。方玉平缩缩脖子,“爹,你别骂了,要不是谢先生和介堡主搭救,我连命都没了,哪还能听你骂。”便将方才种种情由说了一遍,他毕竟年轻,又兼性子坦荡,连起初他向谢苏砍了一剑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并没有避讳。

方天诚一面听,一面心中思索。他自是分得轻重之人,方玉平讲述之时,便不曾打断,直待他讲完,忙走到介花弧面前,连声谢过他一番救助之恩。介花弧也自谦逊了两句。

谢苏独自坐在窗边,依旧是原来的位置。方才在为琬城外,方玉平一定要谢苏和他们同行,奇怪的是,谢苏并未坚拒,随着二人一同回了客栈。

这时方天诚已回到自家座位,起身向谢苏方向,谢了几句。

谢苏头也未抬,双手握着酒碗,微微的一颔首。

方天诚碰了一个软钉子,他是老江湖,并未说甚么,自坐下与众人商讨捉拿月天子一事,最后亦是赞成介花弧意见,待到天明,再行追击。

大家商议既定,此时已是三更,介花弧手下已吩咐客栈备好房间,于是各自进房休息。

介花弧走上楼梯,一抬眼却见谢苏依然孤零零坐在楼下窗边,面前一碗酒水,桌上一灯如豆,小小火焰光芒在他面上跳跃,衬着一双眸子便如琉璃一般,却不知他在想些甚么。

他脚步一顿,向楼下道:“谢先生夤夜饮酒赏雪,好番兴致。”

谢苏一怔,抬眼看上去,一瞬间他的眼神仿佛恍惚了一下,方道:“不敢当。”

介花弧道:“那么不打扰了,先生请自便。”说着径自上楼。

谢苏原当他必有一番说话,却未想介花弧如此简捷,心中微觉诧异。他端起酒碗,忽闻楼梯又响,一抬首,却是方玉平走了下来,身上换了件瑞雪色箭袖中衣,愈发显得俊朗非凡,只面上神色,却颇有尴尬之意。

谢苏放下酒碗,道:“你怎么不去歇息?”

方玉平又走近了几步,吞吞吐吐的说:“厄……先生……这个……我是来向您赔罪的。”

谢苏却有些惊讶,道:“赔罪,赔甚么罪?”

方玉平一怔,只当谢苏还在介意,忙道:“谢先生,我那时当真不是有意砍你一剑,我只当你是那月天子……”

谢苏这次才想起来,笑了一笑,“那件事啊,我都忘了。”

自方玉平识得谢苏以来,却是第一次见他展露笑容。以谢苏相貌而言,并不算得如何年轻,这一笑却颇有三分少年人的挥洒之意,一时间只觉十分亲切,虽然谢苏并未说其他甚么话,他却顿时放下心来。

他走到谢苏对面,问道:“谢先生,我坐下可以么?“

谢苏道:“你坐下好了。“

方玉平便坐下。

坐了一会儿,他觉面前这盏油灯实是太过昏暗。又道:“谢先生,我去点些灯火好么?”

谢苏道:“你去点好了。”

方玉平便寻了蜡烛,点燃放在桌上。

这时灯火明亮,他又道:“谢先生……”

谢苏真有点啼笑皆非,道:“你要做甚么,直接去即可,不必问我。”

方玉平道:“我……我饿了,哪里能找到吃的啊?”

谢苏一怔,见方玉平正襟危坐,说了这句话却又努力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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