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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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拓-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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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事放不下,愁得须发尽白呢?

“郡主,柴生一个喂马劈柴的粗人,不会作什么画……若画得不好了,还怕郡主怪罪……”

“我不要当什么郡主了,柴生,我要当桃花。不论怎样,你得帮帮我。”

“当真不作郡主了?”柴生强调。

“当真。”桃花一口咬定。

当桃花与柴生共执一笔,我才有所猜测:或许,柴生是真心爱着桃花的?

根本不用我作法,待柴生心满意足露出笑容时,我凑上前,立即被画上那绝色难求的美人吸住了视线。画中那美人秋波一转,百媚丛生,连我也不禁酥了半边骨头。

这就是桃花的样子!我忍不住拍手:“实在传神得紧!”

待柴生郑重地放下笔,才发现桃花已经不见了。他惊恐地四处寻找,最后将目光投向我,我微笑示意他不要惊慌,回头看他刚画完那副丹青。

那幅画飘向院里那棵桃树,还未到时便化作一个妙龄女子,恰好便是画中的模样。她笑呀笑的,笑得那么好看,像是永远也停不下来。

“桃花……”柴生眼角的纹路深深,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却又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柴生柴生!”桃花远远地站在桃树下喊着柴生,就像许久以前一样,“你说桃花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柴生笑着朝她走去,尽量不让自己显得蹒跚。

“那,陈有仟会不会爱上桃花?”

柴生一个趔趄,只好停住步子,强做着笑意回答:“自然会。”

桃花这才笑了,她在桃树下翩翩起舞,纵情恣意。

遥远的,柴生只是观看着,再也不向前走去。

“为什么不去说服她呢?”我靠近柴生,轻声问他,“你觉得陈公子真的会爱上桃花吗?”

“为什么不呢?”柴生没有看我,只是安宁地佝偻着身子,引以为傲地说,“我的桃花啊,应该是人人都爱的。我不会说服她怎么样,她只要当她的桃花我就满足了。”

“真的吗?一点私心都没有?”有时候,我并不相信男人的专情。说来也奇怪,再骄傲的女子,我也不会因为她的多情而讨厌她。可能这就是个偏见吧,我就是觉得男人的专情有点不切实际,有点矫揉造作。

可是柴生却回答我:“桃花嘛,就是用来观赏的,谁也左右不了她。我一向爱护她,也不过是陪陪她,在她眼里,这大千世界也不过是玩一玩的。她终有一天会想起来找一处归宿,不论是泥土还是流水。”

“哦?你是泥土,还是流水?”

“我是泥土。”柴生笑了,“我永远在树下等她,就算她随波逐流累了,也可以靠岸歇息一会儿。”

桃花确实是在找一处归宿,尽管她心里不说,只道是男子不算什么稀罕物,但是我知道她的留恋。

花落花开自有时,她最怕一朝春尽红颜老,空负韶华。

她也怕柴生白头,不然的话,她也会选择柴生。我大胆猜测,而后来也证实了。

郡主的莫名失踪又引来慌乱,出现在陈有仟面前的桃花再不是那倾颜郡主的模样,她粉妆玉琢,如天边一片霞光,着实晃了陈有仟的眼。

陈有仟笑了,他说:“我认出你了,你是桃花。”

桃花得意满满,应了一声:“我不是郡主,你可还愿当郡主额驸?”

“哈……哈哈……”陈有仟还是顾自傻笑,问,“郡主呢?颜卿呢?”

“她早已死了,死在得知天子指婚之后。”桃花敛了神色,说,“她那时还没有找到采桑阁那位公子,所以不愿嫁人。”

“造化弄人。”陈有仟说,“桃花以后不必再来见我了。”

那最后一句话如当头棒喝,桃花万万没料到是这种结果。

可是她再不甘心,也无法扭转局面了。陈有仟被天子治罪,除了郡主莫名失踪一事,又加了几个莫须有的罪名,于五月十六正午凌迟处死。

她不敢去看他被用刑,他说过的,不要再去见他。

她也不敢相信是自己造成了他的冤屈,只是找一处僻静的地方哭了个昏天黑地。

桃花再来找我时,已是陈公子死后的第二年。她说她想留在翠芙山一阵子,我答应了她,叫她自由来去便可,与我做个伴是好的。

为什么不去找柴生呢?以桃花的脾气,有什么烦恼或者忧虑一定是先向柴生诉说的。只是话到嘴边,却不方便问。

我亲自去了锦城的王府,想要找柴生谈谈,毕竟柴生说过,他是桃花的泥土。

怜花篇(五)

我心里何尝不想有情人终成眷属?虽然桃花并不像对陈有仟那般对待柴生,但并不是说柴生无足轻重,我想,柴生在桃花心里还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若是柴生也能来翠芙山和桃花在一处是最好。我心里这么想着,便招了祥云去锦城。

王府繁华如故,唯独不见了柴生。我假扮成一位老妪,谎称是柴生的亲戚,才得以打听到有关柴生的消息。

“原来你是那个老仆役柴生的亲戚啊!唉,你来是来了,你决计带不走他。”

“柴生是个老实能干的人,只是王府的事,他关心的不过是两件,一件是后园子里那棵桃树,一件是我们那位失踪的郡主,这两件,就算他拼得性命也要护得周全。”

“他死后,老王爷怜惜他没有归处,就把他的骨灰安放在那桃树下。就连老王爷也说,郡主回来一定是要找柴生的,不能让柴生走了。”

柴生已经死了么?

恍惚间我才发觉,柴生只不过是普通一介凡人,他的阳寿已经尽了。

那年轻仆役引我去院子里的桃树下,打开树下一个大木匣,抱出一青一白两个瓷坛子来。

“喏,这就是柴生的骨灰了。老王爷嘱咐了,柴生亲戚来了只能看一眼,不能带走。”仆役把那青瓷坛子放在我面前。

“这白瓷坛子呢?”我好奇,于是问。

仆役四处瞧了瞧,看没人才与我悄声说:“本来我们只当是郡主的衣冠冢,因她也爱桃花,王爷才把她和柴生放在一起。可是谁知道前些天管王府灵堂的李大妈说,灵堂里少了一个白瓷坛子,里面装的是老王爷早年一个相好的。那女子奇啊,听说在世的时候是位巾帼女英雄!为前朝立过不少战功!”

我啧啧叹道:“确实奇了,可王爷为什么把那女子的骨灰坛放在这树下呢?”

“说来也巧,有一天我陪王爷出行,在街上遇见一位倾国美貌的姑娘,王爷当时的眼神儿就直勾勾地瞪着她,问她叫什么名字。那姑娘回了一句‘桃花’,王爷定了定神,就把她带回了王府,可是没几日那姑娘就不见了,王爷搜过了锦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未曾找见过。”那年轻仆役讲得两眼冒精光,却没注意我听得忒感伤,只是自顾自地说,“后来我听王爷独自在灵堂里说话,什么是不是怪他当年害了她,怪他背叛了前朝,前些天回来找他了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后来呢?”

“等我喝碗水。”仆役说了半日,渴得够呛,“自那以后,才听李大妈说,灵堂里少了个骨灰坛子。老王爷为什么把那坛子放在桃树下呢?你说奇也不奇?难道那桃花姑娘真是回来看王爷的?那又和那个女将军有什么联系呢?”

是啊,那女将军和桃花有什么联系呢?

难不成王爷将桃花认作了已故的女将军?

……也不是没有可能。

离开王府时,仆役缓缓推上那厚重的朱漆大门,我回头望了一眼,仿佛隔着那雕梁画栋还能听见郡主和阿澜的嬉笑声,还能隔着那琉璃瓦片还能看见柴生年复一年地站在桃树下。

那朱漆大门一关,把好多好多事全都掩在了里面。

我带着一丝疑惑回了翠芙山,桃花早做了上好的糕点等着我。

“回来了。”桃花隔着老远就为我拨开了门口的珠帘,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啊。”我赶紧快跑了两步,讪讪地笑。进屋便闻到满室清香,是桃花早就做好的点心,“你这是在等着我呢?”我喜上眉梢,捧了点心就吃。

桃花为我端来了茶水,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怎么?”我抬眼看她,等着她问我点什么,又不太想告诉她,实在太纠结,于是只管吃。

“仙人,你可是回王府了?”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我狼吞虎咽地点点头,接过她手里的茶盏,“没想到桃花如此贤惠啊!”

桃花羞赧地笑笑,端了空盘子就出了房间。

我总觉得她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于是心里也惴惴的。

终有一天,桃花与我闲坐时,忽然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本是瑶池上一颗蟠桃果,来了凡间,却忘不了瑶池的繁华热闹。”

“是柴生给了我一颗心,让我能够得以看见人间,得以识得冷暖。”

“有的时候我真的就以为我就是那个红颜薄命的女将军,小柴生把我种在土里的时候曾与我说过,他希望我能长得和她一样。”

“可是那女将军一定有自己渴望得到的不是么?她渴望的就是一世宁静的生活,找一个真正爱着自己的、不会像王爷那般负心背叛她的男子……”

“我猜是这样的。因为我听说,女将军死那年,王爷还是一介无名将军,他们对阵之前早就决计要相忘于江湖,因为他们当中,谁若是先心软了,就必输无疑。可女将军终是死了,她自己没有忍心,却没料到王爷狠得下心。”

桃花的话断断续续,有时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我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自始至终的信念,就是不走女将军的旧路,寻得一处真正的归宿。

“那些寻花问柳的人,只会挥金如土,买得一晌贪欢,终究是靠不住的。”

“桃花,你看透了么?”我有些担忧地问,真怕是陈公子和柴生的死给她的影响太大了。

“还未看透。”桃花摇头,“凡人极是难懂。就像王爷,我就没料到他竟然还保存着女将军的骨灰。”

“那你懂柴生吗?”我烧了水煮茶,一边问她。

“也不是很懂。”桃花又摇头,“不过自始至终都是柴生给我一个家,家里有柴生,有郡主,有阿澜……我从未离开过。”

原来你心里一直都有他们,我稍感欣慰,慢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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