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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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颜拓-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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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有什么灾祸。”柳云清胸闷得难受,一想到阿言惨死,就忍不住战栗起来。

“如今你妖性大发,人性慢慢会被掩盖,到那时候只怕会兴风作浪,危害人间。”和尚又念了一句法号,“你可知阿言已经去往那京城路上?她已不能投胎转世,而她做的孽,也都需要你来还。”

柳云清上了后山之后,朝堂之上就再也没了他的身影。据说他辞了官,在山上拜老和尚为师,剃度出家,法号正清。从此闭门不出,读经习静。

柳公去后山找过他,只是每次都被老和尚挡在门外。老和尚说:“妖即为孽,只要我有一息尚存,必除之以保人间太平。念柳云清半妖半人,尚有些资质,从今以后持一法门,好自修行,从今以后扶危济困,他日得道升仙,也不无可能。”

相传从此以后,那小寺院便成了常人无法寻得到的一方净土,只是有人在后山行走时,总能听得到钟声飘逝远去、佛音悠远。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上句出自《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通俗意为:菩萨在行人、法具空深智慧禅定时观到,心里面没有牵挂,就没有啥放不下的,这样对一些事情、道理才能客观的看问题,不会被自己的看法、心情左右而产生错误的认知,从而使心趋于平静、快乐。)

其实后来柳云清下过山,那是六年以后、他师父圆寂那年。他下山化缘,不自觉便回了柳家。

“南无阿弥陀佛。”他念了一句,然后叩响了家门。

来开门的是满头华发的柳婆,见他穿着满是补丁的粗布僧衣,忍不住老泪横流。

“娘,”柳云清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见庭院枯草恣意生长,终是触景生情,“我回来看看爹。”

“你爹,已经不在了。”柳婆抱住形容消瘦的柳云清,顿时嚎啕大哭。

“什么?”柳云清一愣,没握住化缘用的碗,碎了一地的瓷片。

原来是去年阿言的鬼魂突然现身在家里,冲着两位老人要柳云清的人。柳公说柳云清已经在后山剃度受戒,阿言便去找他,被癞头和尚拒在门外。阿言又回来,偏说是柳云清害死了她,柳公与她争执,一时背过气去,就没有再醒来。

“阿言此时在哪里?”柳云清急红了眼,忙问。

“她只留下了这只发簪。”柳婆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只普通的银簪,说,“恐怕是她也知自己错了,说不会再回来。只是她已无法转世,她说你若拿这支她从前用过的旧物刺死那女妖,她便可以去到阴间奈何桥,转世投胎去了。”

柳云清接过那发簪看了一会儿,放进了怀中。

那一晚他就睡在家里,一夜无事。清早起来柳婆给他找了他早年穿惯的青衫换上,欢欢喜喜地端上来她亲自煮的米粥,在看着他进食的时候笑着合上了双眼。

从此柳云清真的了无牵挂,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尾)

没有人知道阿言的鬼魂到底去了哪里。

传言说她栖息在每一个待出嫁的女孩的闺房之中。因她生前死后始终念着有一人给过她誓言,所以有女孩待嫁,她总是会伏在那女孩的枕边,为她的酣眠而忧心忡忡。

“着火啦!着火啦——”她经常在女孩子们的枕边吹一口凉气,免得他们睡得太熟。

若是有男子负心,她也会去他们的枕边轻声念:“睡吧,睡吧,青丝华发不过沧海桑田一瞬间,皮肉白骨,不过是贪恋美丽容颜……”

也传说柳云清与那女妖又重逢过,只是没想到那女妖还穿着阿言的皮相,柳云清没有忍心下去手,就和女妖一起远走了。

“不知传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听谁说的,总之众口相传。”老白啜了一口茶,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对我说,“人间的八卦挺有趣吧?”

“是啊,”我也端起茶盏来,闻了一闻那上好的茶香,“若没有用朱砂,那皮要隔十五年重新描画一次,至少描画三次才能永远不朽。但若不给描画,那皮就会龟裂、脱落,不仅那女妖,连阿言都要灰飞烟灭。”

“原来还有这回事!”老白放下茶盏,露出惊讶的表情,模样虽傻,却还有些风情。“你说这书生究竟是如何选择的?”

“要让皮活起来,必须要有情。这世上除了柳云清之外,没人能画得出第二个阿言。所以你说呢?”我苦笑,“那女妖是谁,你应该比我清楚吧,老白?三十年,一百年都过去了,她不是依旧活的好好的吗?柳云清这情,究竟是给谁的,不要说世人,就连神仙也分辨不清楚。”

“到底心属阿言、为阿言复仇,还是让妖怪维持着阿言的容颜好相守白头?这书生的心思藏得倒是深得很!”老白半卧在软竹榻上,一手支着自己,神情十分惬意。

我则又为他擎了一盏茶,说:“他们之间总是会有一个结局,老白,你的呢?”

老白只是无所谓的笑笑,眯上他的双眼假寐。

=阿言篇 完=

灵蛇篇(一)

我和老白的重聚是在我修炼的翠芙山山下。

我们已经分别五百年,一直各自潜心修行,没曾想过能在翠芙山巧遇。

那时的老白带着一身伤痕,眉眼间都是掩饰不掉的疲惫。他穿过山下村落稀稀疏疏的住房之后便没了力气,倒在灌木丛里直接变回了原身,气息微弱。

我打山下走过,发现倒在灌木丛里的他,昔日一身纯白的皮毛血迹斑斑。

“老白?”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马上把它抱出来。顾不上问原因,我招来一片云,带着它径直赶回了竹居。

老白就这样住下了,一边养伤,一边陪我修炼。我们之间的对话不是很多,他总是欲言又止,我也不细问,只等他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再同我说。

再相逢,我们相比早年都有些许不同。

少了很多玩乐的心态,我们不再像是在无名岛那样无忧无虑,这世间人心向背不能猜测,不论走到哪里,所见的风景或是蓝天碧水,或是良田百顷阡陌纵横,或是飞沙走石长河落日,看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新鲜。每天都是一次日升一次日落,如此算来,五百年的日升日落也不过是家常便饭。我们都开始理解杨眉爷爷和刑天他们,欢乐和痛苦都只是一时之念,甚至有时想一想,上千年也不过弹指一瞬,实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不过老白说,有无名岛上的鸟儿到人间游历与他遇见,告诉他说,杨眉和刑天现在开始关注人间的大小事了,他们都想知道我和老白在人间所经历的事,有时候巴不得直接驾云过来把我和老白暴打一顿免得丢了无名岛的名声……

“嗯,”我点头,“这两个老家伙终于有了点人情味,知道我们无名岛的面子是丢不得了。”

“……”老白苦笑了一会儿,说,“我说这话是拖累你了,其实一直都是我在做傻事,与你无关。”[WWW。WRSHU。COM]

我面无表情地对老白挑了挑半边眉毛,问:“你到底惹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老白仰面躺倒在软竹塌上,深深呼了一口气,“陆压,你知道么?”

陆压?!我右眼皮一跳。

(一)

说起来,这件事的中心是一只小蛇。

它纤细弱小,身躯三尺来长,两指余粗。身上斑纹模糊,鳞片颜色由白偏赭,不甚出众。你若细看它,还会发现它鳞片错乱,并不光滑,双眼也始终像蒙着一层雾,并不明亮。

可它是白矖与腾蛇之女。凡人和一般的小仙道行不够,是完全认不出来的,老白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说与我听时,一味苦笑。

白矖与腾蛇是谁?

白矖与腾蛇是女娲娘娘的左右护法。

那女娲娘娘自来便是人首蛇身模样,其胸怀广大,素有悲天悯人之抱负。在其师侄盘古开天辟地后,她怜宇宙造化苍生万物之意,用水和黄泥,仿照其小师弟陆压之样貌,捏了无数男女泥人,再吹一口气,泥人就都活了起来,因此女娲常被凡人成为创世之母。

后来共工撞倒不周山,人类陷入了绝境,女娲娘娘便炼烧五彩灵石,以无上道法补天,并从一只深海万年巨龟身上砍下四条腿,作为支撑天地的四柱,但是五彩石不够,剩下那最后一个窟窿,女娲便飞到天空,用自己的身躯补上了,其左右护法——也就是白矖和腾蛇也一同升天,随女娲去了,天地这才终于重归宁静。

这小蛇生得样貌不好,也从没想过修身,所以也不甚起眼,老白认不出它原身也有情可原。更何况这小蛇还有个同胞姐妹,姐妹虽一母同胞,但是形貌心念都大不相同。

形貌不用多说,在心念上,小蛇根本无造化之念,而她的姐妹自出生便一心向佛,潜心修炼。心念不同,则际遇也不尽相同。小蛇在荒郊苏醒之后便自生自灭,无人照料,她的姐妹则被托付给上古洞八仙女北斗众星之母——斗姥,在青城山野修炼一千七百年之后,又受观音大士指点,去人间了结一段情缘,后来被一个法号法海的和尚镇在雷峰塔下。她法术高强,悬壶济世,众称活菩萨,因为她名字叫“白素贞”,后世又称她为“白娘子”。再看那小蛇,人间可有关于它的传说?没有,连后世都以为白矖和腾蛇只有白素贞一个遗孤。小蛇它甚至没有名字,甚至不能幻化成|人形。悲矣!

小蛇苏醒之后,与普通的蛇无异。它从洞中爬出来,按照本性觅食、休息。捕蛇人来捉,它便藏起来,有路人经过,它也不闻不问,就这样几度春秋轮回,它便厌倦了。

从一出生它就是这样一种无兴致的心态,它不想修仙成佛,不想大彻大悟,但是一辈子当山野小蛇?它真的有点厌烦了。只是……它发现它不能像普通的蛇一样蜕皮。

它无法蜕皮,就不能长大。它的身量从未变过,也没有尝过在冬眠中死去的感觉。

它身边的小蛇都长成了大蛇,又变成了老蛇,后来又都死去了,它们的子女也跟着长大、老去……两百年了,小蛇依旧是小蛇。它开始明白一些事情,开始对小河的源头是什么地方感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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