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岛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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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岛之春-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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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英开口:“我没有那样的兄弟。”

他跟在父亲身后离开书房。

警官看牢许家真,“年轻人,你呢?”

家真站稳,吸进一口气,可是眼前仍有金星。

他说了两个字:“我去。”

“好,”警官说:“那么,请跟我们走。”

走近大门,家真听见有人哭泣,原来是一新。

他伸出手,恳求一新:“与我一起。”

这是他至软弱一刻。

一新退后,“不,不管我事,我这就回香港去了。”

“一新,请陪我走一趟。”家真再次恳求。

“不,我不去。”

家真心死。

他低着头,走上警车。

到了派出所,许家的律师迎上来,指示他签署文件。

许家真像机械人一般办妥手续。

“许先生,你可以走了。”

家真忽然说:“我想见我大哥最后一面。”

律师迟疑:“家真---”

“那在另外一个地方,请这边走。”

另外一个地方。

那地方冷得叫人颤抖,四处都是不锈钢设备,一重门推开,经过走廊,又是另外一扇门。

家真冷得牙齿打战,他咬紧嘴唇,走进一间大房间。

一个穿白袍戴口罩的女子迎上来。

警员报上姓名。

“这边。”

在走进一间房间,家真看到白布罩。

女子轻轻问:“准备好了?”

她掀开白布。

家真看到他思念已久的大哥。

呵,家华神色平静,似熟睡一般。

近距离接触,又看到他颈项乌溜溜一个洞,什么橡皮弹头,分明是一枚真枪子弹。

家真眼泪涌出,他伸手过去,握住大哥的手。

忽然之间他浑身痉挛倒地,牙齿碰到舌头出血,眼泪鼻涕一起不受控制淌下,接着,裤子也湿了。

家真不住呕吐抽筋。

要紧关头,有人扶起他的上半身,用温和肯定的声音说:“不怕,不怕。”

她正是那名穿白袍工作人员。

她取来一支木条塞进家真嘴中,“咬住,莫伤害自己。”

家真神智清醒,可是四肢不听使唤。

“放松,吸气。”

她把他扶到会客室坐下,见他肌肉渐渐恢复能力,喂他喝温水。

家真汩汩落泪,忘记羞愧,只觉心痛如绞,像是利刃穿心。

那白袍女子耐心等他复原。

这时医护人员也赶到了,立刻替他检查注射。

家真乏力地向那位女士道谢。

她摘下口罩,原来是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子,面目秀美,一双大眼充满智慧同情神色。

“没关系,不要怪自己,这种反应,十分无奈。”

这时许家律师进来扶住他。

家真挣脱。

他已见过大哥,再无遗憾。

他只想一声不响离开蓉岛。

但终于忍耐地向父母道别,他怪自己迂腐。

许太太讶异,“家真,你脸容憔悴,嘴唇为什么破损?”

“打球受伤。”

“回去好好用功。”

父亲仍然是那句话:“下学期费用已经汇出。”

许惠愿照常上班下班,象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一个人想存活下去,真得有通天彻地本事,家真应该怨恨父亲吗,当然不,他已尽其所能,做到他认为最好。

他还需要照顾他的家。

就在那几日之间,家真醒来,发现枕头上有一搭搭脱发,他的头皮出现一吋直径圆形秃斑,俗称鬼剃头。

即使睡着,神智也半明半灭,他看到一个人蹲在墙角哀哀痛苦,那人太阳|穴有子弹孔,汩汩流血。

他缓缓过去问:“大哥?让我帮你,我不会离弃你。”

那人抬起头来,他看清楚了,那人却是他自己,那人是许家真。

他颤声说:“不怕,不怕。”

伸手去扶自己。

然后醒了。

枕头上有更多脱发。

母亲送他到飞机场,一路上疮痍满目,工人与工程车正努力收拾残局。

车上漆着赫昔逊字样。

母亲问他:“一新可有找你?”

家真转过头来,“不理她了。”

许太太也感喟,“没有缘分。”

家真点点头,是,只好这么说。

离开蓉岛,像是离痛苦远些,功课忙,他埋头苦干,在同学家车房做实验,往往只穿短裤汗衫,不修边幅,胡子头发老长。

他不再想家,家真只挂念母亲。

一日下午,他们实验又告失败,一声轻微爆炸,前功尽弃。

同学母亲捧来柠檬冰茶及巧克力饼干打气。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家真据实答:“不知道。”

“不知道!?”

他们笑,“假使用点作为单位,投影荧幕,造成影像,可玩游戏。”

“电子游戏机?”

“周阿姨,那是好名称,就叫电子游戏机好了。”

大家笑着吃点心。

周阿姨说:“志强,下午你与志明去飞机场接表姐昆生,她来升读硕士,我已同你俩说过。”

志强却答:“我走不开,差一分钟实验即将成功。”

“周志强周志明。”

家真举手,“我去。”

“怎么好意思。”

“家真,你这一走,这项实验就剔除你性命。”

家真笑,“我无所谓。”

志强两兄弟搔头皮,“好好好,三人一起去。”

阿姨没好气,“昆生一向疼你们,一直不忘寄东洋漫画给你俩,你这是什么态度。”

志强举手,“是她的工作可怕。”

“什么工作?”家真好奇。

“混身散发防腐药水味道---”

阿姨立刻说:“她是医生。”

家真想一想,不出声。

周阿姨嘀咕:“女孩子读这么多书干什么。”

家真轻轻说:“女生同男生一样能干,她们甚至更坚毅及细心。”

“一个一个啦,有些看见蟑螂仍会跳上沙发尖叫。”

下午,他们一身臭汗驾吉普车去接贵客。

周志强举起纸牌,上边写着五个字“表姐祝昆生”

“她若多行李,叫一辆计程车载她。”

祝小姐出来了,只得一件手提行李,家真已觉舒服。

她头发拢在脑后,梳一条马尾巴,白衬衫牛仔裤,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

只比他们几个男生大三两岁,人家已经医学院毕业,正在工作,并且打算精益求精,升读硕士,哗。

家真只觉那双大眼睛有点熟悉。

这是一个三四岁小孩走近她,一绊,连人带手中冰淇淋撞到她身上。

孩子母亲忙不迭道歉,祝昆生却笑说:“不怕,不怕。”

电光火石间,家真想起来了。

是她。

他伸手过去帮她挽行李。

许家真轻轻说:“祝医生,谢谢你。”

昆生抬头,“什么?”

她没认出这个胡须短裤汉。

她是他的守护天使,她那两句“不怕”救了许家真。

家真即时回自己家淋浴刮胡子,然后,买了水果花束再折回周府。

周阿姨大表意外,“家真,这是怎么一回事?”

“阿姨,今晚我请大家到裕兴隆吃上海菜。”

祝昆生自楼上下来,看到许家真,她想起来了。

她轻轻说:“是你。”

家真点点头。

周阿姨以为他俩一见钟情,倒也高兴。

家真问昆生:“可以说几句话吗?”

“别客气。”她一贯那样和蔼。

“你也来自蓉岛?”

“我是吉隆坡华侨,在蓉岛工作,两年期满,前来加州升学。”

“你是一名法医。”

她点点头,过片刻问:“好吗?”

家真摇摇头,双手不由自主掩住面孔,“不好。”

昆生温言安慰:“如果能够,说出来会好过些。”

家真放下手,“法医的人生观不同我们吧,工作太具启发性了。”

昆生闲闲答:“的确叫人不大计较发型服装这些,不过,活着应有活着的样子,我们多数爱整洁。”

家真轻轻说:“我每夜均梦见大哥。”

“那也是正常的事。”

“那次,真麻烦你了。”

“是我工作。”

“请恕我丑态毕露。”

昆生微笑不语。

那边周氏昆仲大声叫:“许家真你再不归队,电子游戏创业就没有你份。”

谁知家真也大声嚷:“我弃权。”

昆生讶异,“你们在搞电子游戏?”

“正是,祝医生。”

“昨日我才读到一段报告,有人已经研制成一个叫‘乓’的游戏:一只小小白球在荧幕跳来跳去---”

周氏昆仲大声惨叫,响闻十里。

“啊,千多小时工夫泡汤。”

“快去把报告找来看个究竟。”

他俩冲进屋去。

昆生笑问:“他们不知道?”

晚上吃饭,两兄弟垂头丧气。

昆生劝:“不如研究别的题目,像电脑绘画之累。”

周阿姨笑,“电脑怎会画画?”

昆生说:“志强有办法,志强是不是,志强对电脑绘画的研究已引致迪士尼公司关注。”

可是周志强心有不甘,“只差半步,‘乓’就是我们的产品。”

“嗯,擦肩而过。”

周阿姨又笑,“是,我与环球小姐宝座,诺贝尔奖状等全部擦肩而过,兄弟们,少说废话,继续努力。”

“对,对,妈妈说得对。”

气氛又好转,大家酒醉饭饱,尽欢而散。

周家阿姨豪爽乐观的性情与家真母亲全然相反,但家真十分敬爱周阿姨,他欣赏那种天掉下来不动容的豁达。

志强他们顽劣,她从不动气,功课进退,亦从不过问,她不是故作潇洒,而是真正大方,这才难能可贵。

当下周阿姨说:“家真,你与昆生说得来,再好没有,这个忧郁小生交给昆生了。”

那晚,家真第一次睡得稳,闭上眼,再睁开,天已经亮了。

没有恶梦,没有流泪,没有冷汗。

肯定是祝昆生医治了他。

他约昆生出来喝咖啡。

户外小小咖啡座叫费兹哲罗,棕榈树影映之下,别有情调。

加州也热,但是热得通爽,不会引人遐思,与蓉岛的濡湿潮热全部一样。

“可是想念蓉岛?”

“你怎么知道?昆声,你简直会阅心术。”

“因为我也怀念清晨蓉岛的鸡蛋花香,女孩子木屐搭搭,小贩叫卖番石榴红毛丹…”

家真吁出一口气。

他与昆生可以说上一天一夜。

“为什么咖啡座叫费兹哲罗?”

“美人珍惜本土文化,F史葛费兹哲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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