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岛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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蓉岛之春-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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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真又笑。

母亲叹口气,“可是,他的儿子都不羁。”

“也是遗传吧,”家真说:“爸年轻时从上海走到遥远的蓉岛,也需要十二分勇气。”

“也许。”

王月颜把最小的儿子拥抱得紧紧。

行李都准备好了。

这时,家真才知道家英要读的科目是罪犯学。

“什么,罪犯学?”

“毕业返来,我就是一名警官。”

家真又开始崇拜二哥,警官,多神气。

“我呢,我将来又读什么?”

“你,读纯美术吧,要不英国文学,在大学谋一教席,优哉游哉。”

也好,只要可以陪伴父母。

妈妈又叹气,“家华选读政治科学及新闻,不知是否错误。”

家英却顾左右言他:“家真,我送你一件礼物,你会感激我。”

二哥把他带到海边一间木屋。

门一开,一位老太太轻轻出来,她穿一套旧香云纱衫裤,梳髻,看到许氏兄弟,满脸笑容,每条皱纹都欢喜相。

她知道他是谁,“家真,我教你咏春拳。”

家英在一边笑,“一技傍身,不怕吃亏。”

家真虽不知道学拳因由,可是每一个男孩对中国功夫都有兴趣,他毫不犹豫专心学习。

每天下午两个小时,由家英接送。

他学扎马,踢腿,撩手,开头辛苦,渐渐乐趣无穷。

老太太精神闪烁,和蔼可亲,言无不尽,用心教授。

一日,练完拳回家,母亲叫他试一套西装。

家真问:“去喝喜酒?”

“赫昔逊公司请客。”

“我们也去?”

“是,家英与你都有份。”

“大哥可有电话回来?”

“有,他在大马怡保。”

怡保。

忽然听到这两个字,家真耳朵又烧得透明。

他淋浴更衣。

穿上深色西服的家英异常俊朗,父亲说:“来,我们三个许先生一起拍张照。”

家真想念大哥,应当有四个许先生才是呀。

母亲装扮好下楼来,家英迎上去喝声采,“妈妈真漂亮。”

淡绿色乔其纱旗袍及披肩,白色镂空半跟鞋,她身型依然苗条,神情怯怯,还如年轻女子。

一家乘车出门。

赫昔逊家衣香鬓影,外国太太小姐穿者暴露的晚礼服,绫罗绸缎,配晶光闪闪首饰,叫家真大开眼界。

赫昔逊夫妇在玄关迎宾,一见许氏伉俪便说:“月颜真是优雅美女。”

又对家真说:“你是老幺吧,好一个英俊小生。”

真看不出会像大哥说的那样坏。

白发白须的赫昔逊说:“许,我已替家真找到一户好人家做监护人。”

许惠愿笑说,“谢谢你,赫先生。”

家真有点不自然,做了二十多年总工程师,还叫老板先生,Yes  sir,thank  you  sir,主仆关系明显。

话还没说完,赫昔逊同家英说了几句,忽然拍着家英肩膀笑起来,“好孩子,你回来替我打理警卫部。”

许家英响亮地回答:“Yes  sir。”

赫昔逊眉开眼笑。

他对许惠愿另眼相看,与他们一家说了许多体己话。

那晚许太太与三个许先生都跳了舞。

她同小儿感慨说:“一有女朋友,就会忘记妈妈。”

家真笑,“好像是每个母亲的忧虑。”

“因为这件令人伤心的事一定会发生。”

家真把母亲的手放在脸颊边,“不会,我永远陪伴妈妈。”

许太太喝了点葡萄酒,心情颇佳,与两个儿子轮流起舞,音乐曼妙,其中一首曲子,叫“天堂里的陌生人”。

穿着淡绿色乔其纱的王月颜堪称风韵犹存。

那晚尽兴回家,她说,“家华也与我们一起就好了。”

“家华去英国读完书就开始反英。”

“怕是在学校里受了点气吧。”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他反对全世界殖民政府。”

“你也真是,父子之间搞得那么僵。”

许惠愿提高声音:“我最恨新法育儿:待子女如祖宗,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又谢又歉,放屁。”

他妻子问:“赫昔逊提到香港?”

“他问我怎么看香港局势。”

“不是要调派你去该处吧。”

“我已婉拒,香港有骚乱,英国人非常头疼。”

“可是也有观察家说当地政府控制大局有余,平靖之后,经济势必如火上烹油,有好几十年繁华。”

许氏抬头想一想,“我已视蓉岛为家,蕉风椰雨,一年四季,单衫一件,优哉游哉,不作他想。”

月颜点头,“知足是你优点。”

“我已娶得美惠贤妻,夫复何求。”

月颜微笑。

这是,家真躺在小床上,是,就要远赴西方镀金去了。

以后,吃不到老保姆做的家常菜,功课也不能请大哥二哥代做,真不知会否适应。

他看天花板,眼睛好似放映器,把脑海中那个叫怡保少女的倩影打到白色天花板上。

少女细洁皮肤上的小水珠清晰可见,她鹿般大眼,似笑非笑神情,叫他深深叹息。

家真转了一个身,夜深,气温降低,他憩睡。

过两日他与家英出发往飞机场。

家华一早来送行。

“好好读书,学会他们那一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家英笑,“好像有点狡猾。”

“那正是他们一贯行事方法,无论如何,他们办的教育,全球首屈一指。”

他们母亲过来问:“三兄弟嘀咕什么?”

她举起相机,替他们合照。

飞机在蓉岛上空打转,郁葱葱雨林自云层看下去十分壮观。家真已经想家鼻酸。

老二拍拍他肩膀,“振作些。”

家真点点头,吸口气。

“一共学了几节咏春?”

“十课。”

“够用了。”

“用来做什么?”

“你马上就会知道。”

到达目的地,家真一看天空,立刻觉得不喜欢:冷阴雾,同七彩斑斓天真热情的蓉岛是个极端。

要在这里多久?十年?天呀。

幸亏一切有二哥安排,家真懂事,再不高兴,也不敢露出来。

电话中他同母亲说:“学校有极之壮观的暖水泳池及足球场。”

  第3章

开了学第三天他就感激家英叫他学咏春。

在操场,三个洋童朝他走来,先喊他支那人,然后,一个伸手拉他,另一个举脚绊他,第三个,这个最坏,站一旁嘻嘻笑。

眼看许家真会跌得头破血流,可是他学过咏春拳,本能地以力借力,平衡身子,避过一脚,转身向那洋童足踝踢去,手搭在另个人臂上,顺手一拉,顿时两人被家真打跌在地。

不要说是他们,连家真本人都愕然。

从此以后,他对咏春拳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下,他看看那两个顽童,一声不响回到课室。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来挑衅这个支那童。

家真的功课由标准乙级晋升为甲级。

他的监护人是赵彦俊教授,看到这类优秀成绩也不禁笑说:“好家伙,你绝对可以约会我的女儿。”

可是那三位赵小姐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们也都已经有小男朋友。

春去秋来,冬季时父母来探望过他。

许先生大吃一惊,“家真,半年内你竟高了四吋。”

可能是夸张了一点,但家真绝对急速长高兼增磅。

“喜欢留学生涯吗?”

父母花了那么多金钱心血,他能说不喜欢吗。

事实上他恨恶清晨到草地打英式足球,也讨厌整队男生脱光光淋浴,可是都说不出口。

母亲轻轻说:“报载查尔斯王子不喜寄宿生涯,同太后外婆诉苦抱怨,太后劝慰:‘你将来是一国之君,这些琐事必需忍耐’。”

家真笑而不语。

稍后说:“过年我想返家吃炒年糕。”

他父亲说:“不,过年你与家英到加拿大学滑雪。”

家英欢呼,家真叫苦。

家真忽然问:“大哥好吗?”

母亲略为沉默,片刻才说:“他在一间华文中学教书,并且参加一个叫全民会的组织。”

家英担心,“不是黑社会吧。”

“不,不是那种为非作歹的组织,这个会,专为土著争取权益,促政府赔偿土地,增加福利。”

家英担忧,“这岂非与官府对着干?”

许先生转过头来,“你们在说什么?”

许太太立刻噤声,换了题目:“要替他们买滑雪工具。”

家英说:“我打算租用。”

话题没继续下去。

父母走后,家英才与小弟说:“大哥是天之骄子,政府无论哪个部门都欢迎他任职,步步高升,指日可待,他却偏偏走相反道路。”

家真说:“大哥有理想。”

家英笑,“我的理想是买一部林宝基尼君达号跑车以及同环球小姐订婚。”

家真笑起来。

“小弟你呢?”

家真笑答:“回家陪妈妈。”

“这是一个值得敬佩的抱负。”

家真完全不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美术,科技,都不是他最喜欢项目,运动,锋头,也非他所好,老实说,他只想回家。

他只想再看那蜜色皮肤的少女一眼。

那一年,他们到加国魁省滑雪。

几个漂亮的法裔女生与家真讲法语,他不懂应对,有点难为情,返英后开始学习法文。

暑假,父母希望他去欧洲见识,家真忽然生气,涨红面孔说:“我要回家!”

家英帮小弟,同母亲讲:“他从来没有那样激动过。”

家真终于回到许宅熟悉小小寝室。

环境变迁。

原本静寂住宅区附近开出新路,设计许多回环路,划出扇子型地盘,盖了数十幢新式洋房,每隔一会便有名贵大房车飕一声经过许宅大门,佣人抱怨家中灰尘增加。

家英说:“可见都会中富户激增,都是靠炒地产起家。”

母亲盛出绿豆米仁粥来,轻轻问:“你有女朋友没有?千万不要在结婚翌日才通知父母。”

家英做作地吸一口气,“谁会那样做,谁支付婚礼费用?”

“唉,当然是应付那些没有能力的父母。”

家真笑,“二哥有不少女友。”

家英想一想,“尚无一人有资格可见家长。”

“希望没有脸上描花吃迷幻药那群。”

家英举起双手,“保证没有。”

“家真你呢?”

家真嗅着案头浸在碟子里的白兰花,心满意足,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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