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容劫难逃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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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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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长卿的出殡之日,我将瓦盆高举过头,说:“长卿,一路走好。”遂将瓦盆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这是出殡前的风俗,稷攸已死,怀影尚小,便由我代劳。棺木入土,我本欲将长卿的坟墓与司空明鞍和秦冬歌立在一起,好让他们兄弟为伴,但终究不忍打搅周妍寄托的精神世界,又不忍长卿死后孤单,离自己的兄弟们太远,就将他的墓碑立在山坳五里外的风水宝地,建一处陵园,让他与那两个好兄弟为邻。入棺之后,我将长卿的牌位放到了司空家祖庙祠堂中供着,并在牌位前发誓,一定要匡扶金陵,收复失地。

此后,金陵便要开始反扑了,将长川军赶出江北。我任曲慕白为军前主帅,周逸为先锋,姚远韵为随行军师,蔺翟云为监军。大军于午时自金陵出发,发军前我手抱怀影登上城楼,为大军践行。此时,怀影已继承鲁国公之位,而我就是金陵的监国夫人。按长卿遗诏,本该是稷攸继承公爵之位,而今稷攸已不在了,怀影便成顺位继承人,承接大统。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金陵确立了主公之人,才能稳住军心,才能让众将士在战场上义无反顾地冲锋杀敌。

我担任监国夫人一事,多有波折。早前我为敌退萧晚月,将稷攸的身世公诸大众,为此在朝堂上引来一些老士族的诟病和打击,认为我没有资格辅佐幼子监管金陵庙堂。蔺翟云与周逸早已做好应对准备,说此乃夫人退敌之计,为了让萧晚月无法拿世子作为威胁筹码,甚至为了大局大义灭亲,得保全金陵安全。蔺翟云善言辞,博古引今,又在朝堂上说得声泪泣下,百官们闻之无不动容,直呼:“夫人高风亮节,请受下官一拜。”又有老太君命人将其病榻抬上朝堂,含泪怒道:“尔等老士族们都是我司空家的老伙伴、好兄弟。今日外有强敌,内有暴民,尔等不一心辅佐司空家匡扶大业,却在这里争权夺势,他日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今日我这老婆子便把狠话撂下了,从今往后,谁敢再对悦容不敬,便是对我这个老婆子不敬,对司空家不敬!”

老士族们的各位族长们跪于我面前请罪,我与他们握手言和,并言:鲁公尚且年幼,还需各位长辈们辅佐教导啊。他们见我不但心无间隙,反而委以重任,大为感动,皆表忠心。蔺翟云和周逸为巩固我的地位,将监国夫人大为金陵操劳至病以及一些大义灭亲之事散布在军中和市井中,三军将士与百姓皆对我更为爱戴。自此,金陵上下终于团结一心,共抗外敌。

城头上发抖风吹得凛冽,城下是满腔热血的将士们。我的双眼虽已能看见光,视线却极为模糊,世界在我眼中都是白花花的一片,但我能感觉到他们勃发的壮志,以及一腔忠君爱国护我家园的豪情。

我昂首挺胸地站着,看向远方。周逸递上宝剑,我拔剑而出,直指苍穹,大声喊道:“这些年来人们都说萧家的骑兵天下无敌,可我楚悦容要说,真正无敌的勇士,全都会聚在我金陵的大旗下,有你们的忠诚,金陵就不可能被打垮,她一定会重新强大起来!将士们,请赌上我们司空家百年战族的光荣和骄傲,收复失地,匡扶金陵!”

城下甲胄铿锵,众将士挥臂齐呼:“收复失地,匡扶金陵!”

呐喊声响彻天际,辽阔了那一日的山河。

大军出发了,我下了城头要回宫城,弃了马车,想走着回去,在劫便在一旁扶我。他笑着说:“阿姐变了呢,变得更加勇敢坚强,英姿勃发。”我淡淡一笑:“在劫也变了呢,不再是以前那个躲在我背后需要我保护的孩子了。”在劫道:“不,我依然是阿姐背后的那个人,只是不再需要你的保护了,这次轮到我来保护你。只要你需要我,只要你一回头,我永远都会在你背后站着,支持你。”我动容了,与他相握的手微微用力:“谢谢你,在劫,真的谢谢你。”在我危难窘迫之时,幸好有他在。

现今金陵派出去的大军,有三分之二的军队是在劫的。经过先前那番苦战,金陵而今唯一称得上精锐的部队只剩下曲慕白带回来的十万大军了,余下的都是些伤弱残兵。若非在劫不顾卢肇人和几位得力部下的反对,毫无条件地借我二十万步兵,十五万铁骑,要想与萧家大军对抗收复江北失地,谈何容易?

在劫本可不必这样帮我的,皇都那边他才刚刚拿下,根基不稳,百废待兴,他一听闻我有危险就义无反顾地撤下军务和政务上的一切,兴师动众过来帮我,全都基于姐弟之情。但与萧家对抗,帮助司空家收回江北失地,就不关他的事了,更何况他与司空长卿还有私怨,他没义务这么做,但他还是为了我这么做了,甚至不惜伤害那些为他卖命为他前途拼杀的那些部下的感情。

的确,这个时候得罪萧家,树立强大敌人,对刚刚兴起的这股新生势力以及义军内政稳定并无好处,他的那些部下反对的不无道理。而卢肇人这个人也绝不简单,他在义军中地位虽未及在劫,声望和权力却很大。在劫也向来尊重他,这次枉顾他的反对就这么帮我,我生怕卢肇人会心生不满。

当我这么对在劫说的时候,在劫却笑着安慰我:“阿姐过虑了,卢大哥只是就着公义上提出反对意见,其实私心里他还是很愿意帮助金陵对付萧家的。”我不解,本想问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以往曾无意撞见卢肇人与 长乐郡主私会的一幕,并从他的言行中不难猜出,他对萧晚月极为不满。对此事,我暗暗存了心思,也没过多地询问了。

怀影躺在我的臂弯里,很安静,兴许是睡着了。我仰面对向天空,微微吐了口雾气,问:“下雪了么?”

“是啊,刚刚才下的雪呢,挺大的。”在劫应了一声,随即惊呼:“阿姐,你的眼睛能看得清楚了?”

我摇摇头:“不,只是听到了雪花落下的声音。在劫听不到吗?”

在劫笑道:“我怎么会听得到,那么洁白的东西,只有心灵纯净的人才能听得到声音。”

我苦涩道:“我的心已污秽不堪,哪来的纯净?”我甚至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这样的人,心事黑的。

在劫没有回答,握紧我的手,和着我的脚步,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我说:“这条路还真长呢。”在劫说:“是啊,人生得路还会更长。两年前我们曾经说好的,不管多长的路,都要一起走。你不会寂寞不会孤单的,我会一直陪着你走到尽头,阿姐。”

一朵雪花飘进我的眼里,变成了泪从眼角流出。白雪仿佛用它的纯洁洗净了我眼里的肮脏,豁然眼前一景一物都清晰起来了。我微微侧过脸看向在劫,终于把他看得清楚,不再是模模糊糊的一个影子,也不再是记忆里稚嫩少年的模样了。穿着一袭墨瑾水云衫,头束紫金冠,鎏金色的流苏垂挂在他的鬓角,那张完全继承娘亲美丽五官的面容,出落的愈发英俊。岁月的漂泊,战旅的羁苦,让那张脸更添坚毅和冷硬。

我看着,心里感动着。我们都十八岁了啊,他真的是长大了,曾经拿玉琢的娃儿,沉默的少年,终于长成了一个大男人的模样。小时候总害怕他长不大,一不小心就被楚家哪个狠心的人取走性命,就这么战战兢兢地护着,殷殷勤勤地照看着,晃眼就过了十八年……

在劫不知道我的眼睛能看清楚了,略微低下头看我,深情款款的面容,如春雪融化的温柔。

他轻轻动了嘴角,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恍恍惚惚地,我想起十六岁的他,打着一把红梅油纸伞,站在漭漭风雪里看我,就这么无声地说:“我爱你。”

这场雪下下停停,反反复复。前方战事却一直持续着,转眼便过大半月。

这日,大学下了整整三天,复而又消停了,阴霾的天出了一丝淡淡的阳光。小厮们在庭院里铲雪,卡擦卡擦地发出旷远的声音。我坐在舍内看着奶妈子为怀影喂奶,怀影的小手捧着奶妈子的胸口,小嘴巴含着奶头一下一下地吸着,鱼儿似的十分可爱,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毛毛死后,我几乎把我全部的爱都转移到了这个孩子身上,处理完朝堂的事,余下的时间都是跟他一起,睡觉了也要抱他在床榻旁哄着。他让我觉得自己还是活着的,还像一个母亲。

我羡慕奶妈子能替他喂奶,生完毛毛猴我一直没有奶水,蔺翟云说这是因为我产后元气大伤,失血伤阴,所以才导致淤血内阻,没有|乳汁。曾用过无数方法调养,但一直无效。也许,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让我无法享受做母亲的快乐,或者是冥冥之中斥责我,根本没有做母亲的资格。

喂完奶之后,奶妈子把怀影交到我怀里。这孩子吃得饱了,就呼呼地睡了过去,不时砸着嘴巴。默默看着他的睡脸,我忍不住想起了毛毛。毛毛死后,我将他的小衣服小鞋子拿去设了一个衣冠冢,就葬在长卿的墓碑旁,让他们父子为伴。在我心里,长卿才是毛毛真正的父亲。这些时日我总是刻意不去想那孩子,怕自己承受不起丧子之痛就此悲伤地倒下。我不能倒下,现在金陵还在危难关头,百官们都在看着我,百姓们都在依赖我,我身负大任,先是监国夫人,再是一个母亲。

门口的幕帘撩开了,在劫踏着细碎的阳光走进来,我立即收起悲伤的表情。他看见了,没说什么,又转身走了,很快便折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棋盘。奶妈子朝他福身行礼,而后退了出去。他将棋盘放到桌子上,问:“阿姐的眼睛还疼吗?”我摇头:“不疼了。”刚恢复视觉时眼角周围偶尔会神经抽痛,这几日已经好多了。

在劫点点头,走到我身旁,微微俯下身子,手指戳着怀影肥嘟嘟的脸蛋。怀影年纪虽小,在朝堂上被人叩拜久了,似乎就有了鲁国公的脾气,感觉到有人打搅他睡觉,扁了扁嘴,小手一拂就将在劫的手挥掉了,接着又呼呼大睡。在劫觉得有趣,正准备捏他的脸,我忙阻止:“快别,让他好好睡吧。”在劫笑了笑,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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