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时代- 第29部分

“喵～”曦诺以不变的语气回应道。

“怎么，是不是有什么力量阻止了你的看知？”

“喵～”顽皮的猫儿故意拖长语调，可惜得到的依旧是木讷无比的反应。

“哦哟，你怎么这么无聊的啦。”它直起身，树梢上扮作晖芒的光与冠底下扮作阴影的暗全都聚集到她身上，又渐渐消失了一般——子夜守眼前这个突然卸去伪装的小女孩似乎一时还不太习惯自己原来的模样，她用手指在虚空中划出椭圆的形状、被圈起来的地方便照出女孩的脸庞。

“切西亚姐姐以前跟我说，”女孩对着“镜子”试着把自己有些蓬乱的齐肩短发编成双马尾的发式，“‘萨美尔你不要说他笨，他这是天然呆，多可爱呀～’”

“多可爱呀～”萨美尔学着切西亚的腔调又重复了一遍。她转身检查自己背后的衣褶，整了整百褶裙的裙摆，纯黑的眼眸这才露出满意的神色。

萨美尔蹦蹦跳跳地跑到子夜守面前，依旧像是这自然的精灵一般。

“你看你看，我又长高了呢～”

“嗯，萨美尔快要长成大孩子了。”

“嘻嘻……”她带着得意的笑容，终于把目光投向依鲁萨洛的方向。

“嗯，现在么……受洗者正在接受火焰的灼烧，刺进他胸膛的器皿、魂与体开始向灵靠拢了，一点一点与灵相融……原来是这样子啊，好聪明哦！因为神赋予人类生育的权力、等同于是默许他们创造灵、魂、体共存的存在，所以才藉由人类之手将器皿注入受洗者的身体！想不到这样的事情不是只有上帝和撒旦大人才做得到吖……哎呀，完成了，第四位面的初源，好强势的感觉……那个让时间静止的天使使用他的能力了，嘿嘿，聪明的耶和华也出现了。对对对，快点把剑拿走，快点快点……咦，怎么拿到须哀之垣里面去了？不过还好，人间差点就要逐渐崩塌了喏。”

子夜守不免感到无奈：“我曾经以为他只是为了守护天界所以不惜不择手段去寻求足够强大的力量。原来他不仅想要成为天界的支配者，更是这整个世界！”

“不用担心啦，撒旦大人会处理好这一切的，我敢保证～”她看见子夜守没有作答，于是急急说，“我可以对着这棵树起誓的！撒旦大人一定能搞好所有的事！”

树下的男人蜷缩了身子。他开始碎裂，燃曳后的灰烬那样消失，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缓缓地、像是度量痛苦的沙漏。

“我穷其此生，想要找寻一个美丽的故事……”

“是以人类的身份的说。”

“嗯，穷尽这位叫做子夜守的男子的一生。但在我无法提笔的现在却发现，我早已在这样的一个故事中扮演了角色。可是对于作者来说，演绎一个人物从生到死的辉煌远胜过一个未完待续的传奇。所以能告诉我吗？请告诉我那些我来不及经历的故事直到结局吧……”

“这个嘛……”萨美尔犹豫了一下，凑到子夜守耳边小声说道，“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于暗中守候，到晨曦尽头，衍化为光】

（<；迫近地狱之地>；完）

千年

炽热。

天空的炽热。

从大地感生的灼烧。

羽翼开始燃曳。

我。牢笼。

熔化。

……

这是大火燃烧的第三天，没有黑烟、没有浓重的气味，它好像是路边的一棵正重新焕发生机的树或是这座正一点点重建的依鲁萨洛小镇一般安静而倔强。

三天前随着尼禄的号令人们把火星扔向十字架，这些火星坠落的同时尼禄竟也昏迷晕倒。

这是不安的开端，到了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唤醒人们的不是初升的太阳，而是这堆彻夜未眠的火光，已是看不清是什么东西滋养着火苗，应该连灰烬也没存留了吧；反倒那恶魔的尸骸，隐隐绰绰，似不散的怨灵。

人们尝试用水井里的水去浇灭它，可这些水就像是流入河流那样不见了，然后深色的水痕从火堆下的泥土里蔓延开来。

于是人们只好从附近的残骸里挑拣出有价值的物品与食物，纷纷迁向镇子的另一头。

这是大火燃烧的第三天，一切无关紧要的生灵似乎都不愿再接近这里。

双马尾的小女孩晃着脚坐在火堆附近，百无聊赖地哼唱歌谣：

“光明与黑暗的少女

坐在树下等待父辈的归来

她头上的发饰

是骷髅和星星编织的

花瓣从枝头飘落

风中的凉意为它镀上冰霜的羽衣

少女对着花瓣轻轻吹气

让它离阳光更近一些……不对不对，让它，嗯……让它……”

萨美尔托起腮帮子想了一会儿，然后她看见火焰开始熄灭——那些火焰终究连自己也烧尽了，连同尘世的痕迹一同消失。

阳光变得更加明亮，因为所有的暗都聚集于之中愈趋清晰的身影，编织他的衣袍。

这从火堆中重生的男子睁开眼，便见披着银光的苍镰径直劈向自己，但又突然变换了轨迹。

他伸手扶住萨美尔，那苍镰的惯性却还是害她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男子暗红色的双眸浸满笑意，萨美尔抓住他的手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解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我刚刚突然感到您的身上出现了执念，所以我才冲过来的。”

男子帮她拍去屁股上的灰尘，说道：“可是执念也不是用镰刀就可以斩断的呀。”

萨美尔叽里咕噜不知嘟囔什么，小小的脸上挂满了委屈。

他又帮萨美尔捡起了那把比两个她还高的苍镰，这牙月般的弯刃由无数不规则的碎片拼接而成，接痕像脉络一般遍布，却毫不影响风拂过它的表面、如同拂过光滑的冰镜。

“这是昔拉*哥哥送给我的礼物～”这个情绪瞬间高涨的女孩滔滔不绝起来，“都是因为普菲科特呀，谁叫他莫名其妙地就可以共享我的力量，吓死我了，万一他哪天跑到我的位面里来欺负我怎么办！所以我马上去找昔拉哥哥帮忙。嘻嘻，想不到普菲科特根本不能驾驭原罪，胆子好小啊他，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内心……哦！对了！”

（注：昔拉，堕天使之一，掌控“绝望”，他的力量强大到让神也不禁怜悯被害者。）

她赶忙退后几步，欠身恭恭敬敬地行礼。

“欢迎回来～撒旦大人～”

“你这个不懂礼数的小鬼。”撒旦之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把苍镰递还给她，“好好保护你这把扯了半天衣袖才得来的武器，有一个挺不错的故事在未来等待着它呢。”

“哎呀呀，您好像说了什么奇怪的事情，萨美尔一件都没有做过的说，”萨美尔将苍镰收入虚空，“撒旦大人，为什么那个聪明的耶和华要进入须哀之垣啊？他不是要毁灭地狱嘛，直接去地狱之门就好了，一剑挥下去、嘭！第四位面的初源会让地狱稀里哗啦的。”

“萨美尔，你有没有想过这世界之外的地方？”撒旦之王问道。

“嗯，干嘛突然问起这个……让我想想，我的位面外面是人间，人间的外面是光与暗，再外面……再外面是什么？”

“神创造了这个世界，神便也是这个世界的本身。神想要有光，便有了光，于是便也有了暗。神用大地将光与暗分开。神感到残缺，于是从光中诞生了雅赫维*，暗则孕育了我。当我们完成完成天界与地狱的建设之后，我们难以克制于思索这个问题。既然是神创造了世界，那么这世界之外便也是神么？我们也可以达到神的高度去一窥这之外的世界么？”

（注：耶和华是犹太教神明雅赫维的基督教读法，系误读，本文化用了这个设定。）

“我们需要一位先驱，一位强大到足以穿透星云的先驱。所以我们用沙土塑造身体，注入灵与魂。这无异于模仿神的行为立即遭到了惩罚。神将毁去我们的躯体，收回赐予我们的自由意志。”

“但是雅赫维太爱他的孩子们了，他害怕没有他守护的天界会步入歧途，所以他拒绝死去。他失败了，但他的大部分威能留在了与他最亲近的炽天使身上，而他的记忆只剩下微不足道的碎片。”

“哦～！怪不得聪明的耶和华以为只有上帝死了，”萨美尔兴奋地说道，“上帝最后的记忆碎片里一定全部与您有关。所以耶和华他一直尝试制造出强大的力量以守护天界，先是从单一灵格入手，然后是与较之暗更为低卑的原罪接触，最后还是被他想出融合灵魂体的办法了。哇～我知道全部的来龙去脉了～连昔拉哥哥都不知道的呢～嘿嘿～死亡仅仅是惩罚的开端吧？您还被注入了一具平凡的躯体里而饱受磨难。”

“在雅赫维失败之后我的身体被完全毁灭，意志进入这具躯体。不过这不是惩罚，是对过错的弥补。”撒旦之王抬起头，好像与那天上的星辰对视，“我们当时也许并不是想看见外面的世界，仅仅妄图与至上者同等罢了。”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萨美尔认真说道，“那个……难道您不够爱我们吗？”

“是啊，难道我不够爱你们么，”撒旦之王笑了笑，“时间差不多，我们该走了。”

萨美尔乖乖地牵住撒旦之王的手，思考着他的回答是什么意思。她抬头看到他的侧脸，好像发现了什么，“您还是保留了很多痕迹呢，连气味都和拉一样。”

“我并没有想保留什么，”撒旦之王闪现出似曾相似的神色，“不过，那将是另一件事了。”

萨美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们像朝阳升起后的黑暗那般褪去。

……

无垠的大地，与同色的天空混浊在一起。暗在耶和华的左手边交缠着深色的色块，他的右侧，深色的色块如同密集的虫豸攀爬与黑暗之上。

耶和华踩踏着灰色的天空，大地在头顶之上开裂，似乎随时都会有渣土掉落。

他不是孤单的旅者，从大地的裂缝里生出的无数看不清面目的人形生灵扇动着背后的肉翅飞入他脚下的天空，没进铅色的云层之中。

只有完全者能进入的须哀之垣，耶和华凭借上帝的威能才勉强抵抗住这里的排挤，像一位虔诚的朝圣者，缓步成行；第四位面的初源依旧维持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