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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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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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望地搜寻,看了一会儿好像没有找到什么,便喊道:“谁叫白刚?”

白刚看了看这个人,觉得好像是个小勤务员,不知是随手抻了谁的一件大衣,大概是这里的领导或是押送他的人让他来找自己进去谈话吧?便从大车的黑影里走出来,说:“我就是。”

“跟我走,大车也跟我来。”小个子说完便迈着大步急速地向探照灯的方向走去。白刚说:“和我一起来的那三个人呢?”

“你和他们没关系了,快跟我走。”“我要找这里领导谈话。”白刚喊叫着。“我就是你的领导,今后你就归我管。”小个子头也不回,仍不停地往前走。白刚只好无可奈何地跟过去。

他虽然早就料到对他的处理会是无情的,也有这个精神准备,什么同志、朋友、熟人都完了,今后一切都会变得冷漠无情。但对此还是感到极大的震动,觉得从心里往外冷,几乎僵在了那里。送他来的这几个人,他们始终是朋友,虽然我受了处分,但是此刻他们竟会这样绝情,这样冷酷,没有一句话,连个影子也不见了!就这样把我交给了眼前这小个子。他既然说是我的领导,初次见面,怎么就不能好好说几句话呢?为什么这样冷漠?“走快点,跟上来!”小个子回头看了看他,命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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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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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头一看,确实离小个子有了一段不小的距离,便紧跑了几步跟上去。这才注意到这个人个子虽矮,腿很短,走起路来却很快,两条小短腿使劲往前迈,好像为了弥补他腿短的缺点,故意和人比试似的。白刚新来乍到,心中有事,这里的土道又坑坑洼洼,路上没有灯,深一脚浅一脚的还真赶不上他呢!所以便什么也不想了,一跑一颠的只顾跟着往前走。走到铁丝网的大门口,这里灯很亮,路也平些了,他这才和那个小个子走到一起了。

“别跟这么紧!”小个子回头看了他一眼,又命令说。白刚一惊,难道我活了三十多岁,连走路也不会了?拉开一段距离,让我紧跟上。跟上了,又让拉开距离。这是为什么?怎么最近不明白的事情越来越多,好像越活越糊涂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得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站住!”忽听得一声斩钉截铁的命令。他抬头一看原来是到了两个哨兵跟前。哨兵横端着枪,明晃晃的刺刀直对着他,简直如临大敌。他见过许多哨兵,包括中央机关高级军事机关的哨兵站岗,都没这样威风凛凛寒气逼人。他站住了,觉得莫明其妙。

“你的时候往后站!还往后!”那个小个子走过来说:“记住,以后出入门必须站在门岗十步之外,先喊报告才能走。”这人不只个子小,说话还特别啰嗦。看来“时候”是他的口头语。几乎每句话都挂上个“时候”。小个子上前和门卫又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招呼白刚和大车一起进去。

院子很大,进去以后,走过前面一个十分空旷的广场,后边便是一排排的平房。墙是土坯砌成的,十分简陋。走过几排房子后,矮个子便把他领到一排房子中间的一个屋子里。里边虽有两个吊得很高的电灯,也不知是电压不足,还是灯泡度数太小,屋子里除了灯下亮点,四周都是黑乎乎的。只见三间连在一起的大房子里,周围都是大连铺。铺头上密密麻麻地坐满了人,几乎人头挨人头。白刚脑子里一下子蒙了,这么多人往哪里住啊?还能睡觉吗?只听小个子喊了声:“三班长!”从靠窗户的那个铺头上,立即站起一个人来,大声喊道:“有!”喊完便以一个标准立正姿势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他个子很大,身材魁梧,但是在那个矮个子面前,却显得十分卑微。小个子一时没有说话,他就一直那么规规矩矩地站着。

白刚怎么也没想到这么窝窝囊囊的一个小个子,竟如此威严。他的思想完全被这种意想不到的环境弄糊涂了,不知这是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在这样的地方如何能生活下去。小个子看了看挤得满满的这一屋子人,好像是估量这屋子里是不是还可以容纳人。然后说:“三班长!给他安排个地方,他就编在你们班。是挤一点,送来的人太多,哪个班也是这样,没办法的时候挤一挤。”小个子刚说完,那个大个子立即两脚啪地一碰来了个立正,又响亮地说了一声:“是!高队长!”小个子说:“你安排吧!”转身就走。

白刚看队长要走着急了,这屋子里都没他插足之地,车上那一大堆东西往哪儿放?他觉得只能找这个队长解决,便冲着队长说:“我那东西往哪儿放?”

“什么的时候把行李铺开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了嘛!还有什么东西?”

“除了行李,还有大包袱,两个箱子。”

高队长到大车上看了看,马上生气了,回到屋子里对白刚咆哮说:“你的时候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还在这里安家呀!不是让你们到这儿享福来咧,是改造,你们这些‘右派’,资产阶级享受思想就是改不了,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我没地方放!”

“我们这儿也没地方给你放东西。为什么不把东西放在家里?”

家?他哪里还有家。一参加工作,就是查祖宗三代,和家庭划清界限,以后不管平时学习还是搞运动,总离不了挖阶级根源,参加工作十几年他就没回过家,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党,党派他到哪里,哪里就是家。现在老婆也不知去向,东西往哪里送?当然只有自己带着了。他知道现在说这些没有用,只有和队长说说好话:“是不是能放到仓库或是什么闲屋子里?”小个子说:“哪里还有闲屋子?你看不到人都没处挤吗?”

这时赶大车的喊开了:“你们不搬东西我往地上扔啦,不看地上都是泥水我早扔下去啦!我还要赶回县城啊!”小个子这才顾不得啰嗦,立即喊道:“三班长!叫人帮他把东西搬下来,人家大车还要赶回去。”大个子班长到外边大车旁一看,东西真不少,便叫几个人把东西搬进去。屋子里一进门那一小块空地上,已堆成了一个小山,连走路都困难了。一屋子的人眼睛都盯着那一堆东西,好像是说堆在那里怎么行?白刚看了看周围,哪里都挤得满满的,连个插脚地方都没有。他立在那里并不着急。他脑子里还在纠缠那个问题,为什么把我弄到这里来?这也太绝情了吧!他看到不仅床上人挤得满满的,床底下也堆得满满的,脸盆、包袱、臭鞋、饭碗等等,不少包袱还上了墙,都挂在墙上的粗木橛子上。他这些东西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些东西了,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班长看他愣在那里不说话,便说你打算怎么办?白刚木然地说随便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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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禁地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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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大家都愣了,目光又都集中在班长身上。班长是个机灵人,道道多,白刚一来他便看上了这只大箱子,给它派上了用场。便说,你这大箱子里有钱没有?白刚看了看班长,没有立即回答。不知道问这个是什么意思。他的钱都在哪里,能当着这么多人公布吗?想了想只好说:“没有。”班长说:“没钱就好办。吕南,让他睡在你和王显能中间,你们两边挤一挤。”

白刚看见西头那个大铺上有几个人在动,便搬起自己的行李到那里去。因为已经很挤了,挪动又是一个连锁反应,每挪动一点,都牵扯到这大铺上的每一个人,究竟挪动多少,并没有一个准数,所以每个人都是一寸一寸地往外挪,真是寸土必争。终于挪出了一尺半左右的地方,人们便都不动了。白刚看看仍然放不下行李,也睡不下一个人,所以仍然搬着行李愣在那里。这时那个叫吕南的人小声耳语说:“行啦,凑合点吧!你先把褥子被子铺好。褥子得折叠起来,我们都是这样。”

白刚铺好被褥以后,经两边邻居帮忙又把包袱、小箱子安排在床铺底下。这些东西总算有了归宿,只有那个大箱子,床上床下都放不下。班长便对白刚说:“大箱子实在没处放,我给你想个办法,把我这个‘桌子’拆了,把箱子架在这里当桌子,怎么样?”

“行!行!”白刚连声答应,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他一切都不在乎了,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班长面前那个桌子,实际是用砖头搭起来的半截铺板。拆下几行砖头,把箱子往上一架,又稳当又实用比以前强多了。忙活了一晚上,总算有了个栖身之地。心里一踏实,情绪也有些好转。对这个新环境又陌生又好奇,这时才有心情仔细看看这个屋子,东张张西望望。只见大家都端坐床头,两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很觉奇怪。他不甘于寂寞,看吕南对自己很关心,现在又成了邻居,便想说说话:“你是哪个单位的?”

“××厅。”声音很小很小,凑在白刚的耳朵边才刚刚听得见。

“也是右派吗?”白刚说的声音就比较大些。他觉得不扰乱大家就行了,又何必偷偷摸摸。

“谁在那里交头接耳呢?”班长声音洪亮,语调威严庄重,一改刚才在队长面前那种驯顺卑微的样子。只是他在屋子东头,白刚在西头,灯光昏暗他看不清楚是谁说话。

“这里不许说话!”吕南小声说了一句便正襟危坐不再言语,但是也没有回答班长的问话。白刚见这情况也没有回答班长的问话,不过也不好再说话了。心情刚刚好一点,重又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原来以为离开原单位,无非是生活苦一点,那种被看管被折磨的日子便会结束了,想不到现在竟连休息时间都没有说话的自由,这样下去还不把人憋死?

班长见没有人回答,便又用洪亮的声音宣布说:“收工回来,每个人都要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床头上,反省自己的问题,没事不许在屋里走动,也不许交头接耳。出去解手先报告班长,允许以后才能出去,这是规矩。谁再违犯我可不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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