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卫不回指了指地上。
顺着他的手,我才发现从这里到对面的拱门,大理石质的地上有一点点的暗黑色。痕迹不重,不仔细看真看不出。
“是孙辉祖的血。”我脱口而出。
卫不回点了点头:“是渗进大理石里的血迹,不过没有任何机关发动的迹象。”
“走吧。不过,外面的墓道是死亡暗示,这里是恐惧暗示,过了前面的拱门,暗示的内容应该又有所不同。”夏侯婴说。
卫不回听夏侯婴这么说,在迈步向前走之前,做了一个和我完全相同的动作——死死地看了她的衣服一眼。
站在拱门处,卫不回没有立刻进入下一个墓室,我和夏侯婴也在他身后侧停了下来。
前面与其说是墓室,不如说又是一条墓道,一条弯曲的墓道。
地上依然可以见到渗入石中的血迹,让我不由得想像当年孙辉祖是如何一路披血狂奔而出。
第一道拱门处开启的万年连珠灯看来已经把所有墓室里的灯都点燃了,不过由于墓道是弯的,所以一眼无法看到尽头。
“好像也没有机关发动的痕迹啊,这条墓道里也没有机关吗?”我说。
卫不回蹲下身子,双眼紧贴地面看了一会儿,又用金属棒敲了几下,站起身来,脸色凝重地说:“有机关,只不过没有发动过。”
“没发动,怎么会?当年孙辉祖没把机关触动了?”这次发问的是夏侯婴。
“这里的机关设置的发动条件相当奇怪,这一类的机关,如果按照正常走路或者快跑,是不会触动的。只有站在一处地方不动,才会发动机关。”
“这就对了。”夏侯婴的话让我们都是一愣。
“你们不觉得往前看去时的感觉有些不同吗?”
我刚才向前看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不过有夏侯婴所绘的符号之助,这种异样感觉极为轻微。这时听夏侯婴这样说,一边再次望向前面墓道,一边在心里暗暗体会。
的确是和恐惧不一样的感觉,不过一时要找个词形容出来,还真不知该说什么。看看卫不回,也是一样。
“你们现在受到的影响极其轻微,所以难以分辨。前面的暗示符,对人心理上起到的作用,是沮丧。”
“沮丧?”我对照着心里的感受,果然如此。
“我知道了。”卫不回沉声说,“普通人沮丧到极点,不免抱着头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精神坚忍一些的,总也会呆立片刻。可这一呆,机关就立刻发动了。”
夏侯婴点头:“虽然暗示很难让人立刻死亡,但和机关相配合,就让这里成为绝杀之地。”
“不过当年孙氏兄弟怎么就没事呢?”其实这话刚问出口,我就想到了答案。
“这是因为……”夏侯婴没说完,我就接口道:“旗。”
“对,我看过那半面旗,如果把失去半面旗上的符号补完,对于这面旗周围的人,就有类似我衣服上这些符号的效果,不过因为这面旗又兼备了对远处人的威吓、恐惧暗示,所以相对效果不如我现在画的这些好。”
说到那半面旗,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忍不住这时候就问了出来:“当年孙氏兄弟拿着那面旗来探测地下墓室的方位,结果还真的在这附近获得了征兆,旗所发挥出来的恐惧暗示突然十倍地增强,这是什么道理?”
夏侯婴思考了片刻后说:“这其中的道理,我也不敢肯定,毕竟许多东西,我也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不过……”夏侯婴用手一指前面的墓道,“等会儿走上去的时候,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到时你们的沮丧感觉,会比站在这里看的时候更强烈,不要愣住让机关发动了。”
“哦?”
“如果只是简单的一两个暗示符,基本上要用肉眼看见,才会发生作用;可是许多个符号按照特定规律排在一起,却会自然地发生作用。有点像中国古老的阵法,别把它们和古代军队的战阵搞混了,那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这我知道的。”当初差点困死在神农架的人洞里,不就是因为萧秀云布下的困龙秘阵吗?!
夏侯婴有些意外:“你倒还见识挺广呢,要是用现代科学中最接近的词语来解释,就是力场了,这些符号能形成外放型的精神力场。靠近力场的中心一定距离,就会对人产生影响。如果两个力场相重叠的话,可能什么事都没有,也可能……”
夏侯婴没有说下去,不过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年的突发事件,是旗上散发的精神力场和地下的力场相重叠的结果。只是为什么重叠之后只在那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恐惧力场,过后就恢复原状,恐怕就不是我们这些人靠简单推断就能搞清楚的。那至少要明白这些符号设计出来的原理才行。
“走吧,记住别停。”
跟着卫不回一路疾行,我们几乎以竞走的速度走完这段弯道,有了心理准备,那增加的一点沮丧情绪并不会带来真正的麻烦。一个急剧的转弯之后,前面又是一个拱门,这个拱门比先前的大一些,在卫不回的示意下,我们三个勉强挤着并排站在拱门下。
前面的空间介于墓室和墓道之间,是个狭长的三角形。我们所处的拱门入口是最宽的地方,越往前路越窄,在尖端处是另一道仅能容一人通过的拱门。
就在这间墓室里,我看见了三具白骨。
还有满地的短铁矢。就是最外面墓道里,孙辉祖尸体上的那种。
不用说,剩下的孙家三兄弟全在这里了。
“愤怒。”夏侯婴说。
我和卫不回都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前面的墓室里,符号的作用是令人愤怒。
其实不用她说,我都已经能感受到心里的愤懑了。
在那三具白骨间,我看见了一片未被腐蚀掉的布料。有这样神奇材质的,当然只能是那半面旗了。
“凭孙氏兄弟和我学的那点半吊子能耐,当然是过不去的了,在这里只要踏错半步,就会引动机关。”卫不回说。
“可这四壁都是光滑的大理石,这些箭是从什么地方射出来的?”我问。
“笨蛋,许多地方都是活板,机关一动板就会翻过来的。”
我讪讪一笑。不过就算是卫不回这样的盗墓之王,如果没有夏侯婴的安神暗示,走到这里怒气攻心,哪里还会有心思分辨什么地方走得什么地方走不得,一样的乱箭穿身。而孙氏兄弟虽然有旗护身,但却不谙机关,一样的死无葬身之地,临死之前,把那旗都扯裂了。
卫不回在背包里不知翻找着什么东西,我看着前面三角形的墓室,心里忽然一动,说:“你们有没有觉得从进来到现在,这墓室的形状有点像是汉字,至少刚才的弯道加上前面的三角,不就是个弯钩吗?”
卫不回动作一顿,抬头看我。
“你也发现了吗?”夏侯婴说着,以手做笔,在空中写了一个字。
最开始的那个不规则的水滴状墓室,其实就是一个点,再后是弯钩,此时夏侯婴在空中所写出的这个字,便是行书的“心”字。
“所谓暗示,就是对人的心起作用。”夏侯婴淡淡地道。
“不是大脑吗?”我反问。
“现代科学真的能证明人的想法,甚至于灵魂存于大脑吗?没有吧。我所说的心,并不是指心脏,而是指人灵魂和智慧的本源处。虽然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在哪里,但一定是存在的。”
“这样看来,还有两个点,最后那个点,就该是停放棺木的所在了。”
夏侯婴点头:“通常最后停棺的地方,该不会有暗示符,那么过了前面这间墓室,还有一间有暗示符的墓室。到目前为止,已经依次有了恐惧、沮丧、愤怒,接下去的那个,一定也对应着一种负面情绪。”
卫不回从背包里取出一瓶液体,倒了一些抹在鞋底,说:“我先走,你们跟着我的脚印,看清楚,别踩错了,要是误差太大,就等着变刺猬吧。”
卫不回慢慢地向前走去,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个红色的脚印。走到第三步的时候,他忽然停了停,双手握起,把我的心吊到半空。好在几秒钟后,他又继续往前走。
在墓室中弯弯曲曲地前行,脚步绕过那三具尸骨,平安无事地到达拱门下。卫不回向我们比了个跟上的手势,又开始往鞋底抹红色液体,准备继续向前走。
夏侯婴在前我在后,顺着地上的红脚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这种走法平衡感相当难把握,步幅忽大忽小,刚走了两三步,一步踩下去身子就晃了晃,差点保持不住平衡歪到旁边去,我这才知道刚才卫不回为什么会有轻微的停顿。照夏侯婴的说法,这时我已经完全进入四周暗示符所形成的精神力场中,感觉比刚才站在拱门口张望时猛然强烈了一倍有余,胸口升起焦躁郁闷的情绪,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符”,才把这股无名火压下去。
踩着卫不回的脚印走,夏侯婴是没有问题,可我的脚大概要比卫不回大两号,每一脚踩得再准也有一圈在外面。不过心里虽然有些惴惴,这些许的差错还不至于真让机关发动。
经过那三具白骨的时候,我心里一阵唏嘘,踩下去的时候竟有大半个脚踩在了外面,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不过有出冷汗的工夫,说明人还没事。
前面的夏侯婴已经快走到拱门,卫不回作完了准备,就开始继续往前走,只转眼间,尖锐的呼啸声传来,卫不回一声闷哼,捂着左肩重新退回拱门口。
丁丁之声响了好几秒才停止。
盗墓之王竟然把机关触动了?
卫不回转过身来,哑声说:“你们先停一停。”
就算他不说我们都只能停住,拱门下只有他一人能容身的地方,夏侯婴已经走到只差他一步的地方,我也不远了。在这里可不能说停就停,必须保持原来的跨步姿势。我和夏侯婴就像雕塑一样,一步迈出去后再不敢乱动,姿势看起来应该相当的滑稽,可是在这当口,有谁笑得出来!
“怎么回事?前面的机关过不去?”夏侯婴问。
“是我踩错了。”卫不回从背包里取出纱布迅速包扎了伤口,然后重新往脚底擦红颜料。
“那么厉害!”我倒吸了口凉气。难道走到了这里,还只能功亏一篑?
卫不回摇头:“不是机关厉害,是那些符号搞鬼。你们两个我不知道,这一段一段地过来,每过一个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