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华年》
作者：莜晓
正文
第1章 锦瑟
连绵的雨一直哗哗地下个不停，一声巨大的雷响惊醒了窗边踱步的男子。
“哇”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宁静的夜。
男子一脸欣喜地望向内室。
“不好了，娘子不好了。”
产婆的一声喊让男子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芸儿，芸儿，你不要吓我。”
床上的女子缓缓睁开眼，“相公，是男孩还是女孩？”
“女孩，像你一样漂亮。”
“那就叫她锦瑟吧。”
“好，都听你的。”
女子微笑着闭上了美丽的眼睛。
“不，芸儿。”
窗外的雨仍旧下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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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出生注定是不被祝福的，因为我母亲离开了这个世界，我的生辰也成了母亲的忌日。
父亲遵照母亲的遗愿给我取名锦瑟。锦瑟，这样美好的名字其实不应该用在我身上。
我猜想，能想到这么美的名字的母亲应该是个美丽而温婉的女子，只是期盼的女儿却并没带给她幸福。
母亲的离去让父亲一病不起，拖了半年后，他也撒手西归。我彻彻底底的成了孤儿。
在父亲的葬礼上，我被姑姑接回了她在江南的家。
姑姑家虽不如我家贫寒，但也并不富裕。她还有一个儿子，大我六岁。姑姑和表哥对我都很好，但是姑父并不喜欢我，因为我的到来让这个家的处境更为艰难。如此一番下来，让我养成了喜静不爱说话的性格。
寄人篱下的生活让我变得特别勤快，家中好多事情我都抢着做。
“锦瑟，你还小，这些事不用你来做。”
姑姑摸着我已经粗糙了的手，心疼的说道。
“姑姑，锦瑟也做不了别的事情，帮不了您什么忙，这些琐事也不算什么。”
“孩子，苦了你了，要不是你父母去的早，你也……”
“姑姑，别这样说，有您在，有表哥在，锦瑟不苦，真的不苦。”
“孩子……”姑姑动容地搂我入怀，“你放心，有姑姑在，即使不能让你过富贵的生活，也绝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恩。”
我的伶俐乖巧让姑父对我也少了些成见。但是我心里仍然莫名地害怕，总觉得还有更苦的事情等着我，也许有那么一天会连姑姑都不要我。家庭的多番变故已经让我极度缺乏安全感，总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可是命运对我的捉弄的确并没有完。九岁那年，姑姑突然得了重病，为了给姑姑治病，姑父倾其所有，却依旧没能留住姑姑。
穿着一身素衣，看着最疼爱我的姑姑静静地躺在那冰冷的木棺里，不会笑不会再温柔地唤我，心中无比伤痛，可是我却怎么都哭不出来，我好像已经忘记了如何去哭泣。我不知道究竟是忘记了？还是泪水已干已经哭不出了。
看着我一滴泪都没有流，姑父一巴掌将我打倒在地，怒骂道，“死丫头，白养了你这么多年，看着你姑姑走，你竟是连滴眼泪都没有吗？”
“爹，你这是干什么？”
表哥抱起我护在我身前。
“你给我让开，让我打醒这没良心的东西。”
“爹，锦瑟是太难过才哭不出来，您怎么……”
“混帐，怎么尽养了你们这些白眼狼，都给我滚，滚……”
表哥一甩手，出了灵堂。
看着那颀长的背影，泪如雨下。因为我这个家也要散了吗？
参见葬礼的人看着这番景象，都低头窃窃私语。
“真是个祸水，走哪儿身边的人都没有好日子过。”
“可不是，命这么硬怕是天生就克亲人。”
一句句刺耳的话传入我耳内。祸水？命硬？克亲人？心里涌出阵阵苦涩。九岁的我在他们眼中就是这样一个人人应该避而远之的人吗？
既是如此，娘亲，为什么你要生下我，为什么生下我又把我一个孤孤单单留在这世上。娘，带我走，带锦瑟走，你看到我受的苦了吗？带我走，求您。
第2章 流言
自姑姑葬礼那日后，表哥就没再回过家，后来知道他被官府征调出征。
至此这个家就这样散了。表哥可以毫无留恋的走，可我却不能，姑父不喜我可只有这里对我来说还能称得上家。对姑父的责骂，我只能默默承受，心里安慰自己等多段时间姑父心情好些，就不会这样对我了，至少也能像以前那样对我不冷不热。
只是随着表哥的离去，说我命硬的流言更是满满地充斥在我的周围。
出门的时候总会有人对着我指指点点，看着他们那鄙夷的眼神我只能假装没看见，那刺儿的话语我也只能装作都没听见。可心里的苦却是要把我吞没，我又做错了什么呢，他们要如此对我，我的逆来顺受换来的就是如此的待遇。
可是眼看着父亲、母亲、姑姑，这些我最亲的人一个个都离我而去，真的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个不详之人。
姑父自姑姑去后，每天都是喝得烂醉，家里本就已经没什么钱，被姑父挥霍了一段时间后，更是所剩无几。生活的困窘让他把念头动到了我身上。另一方面也许是被流言吓到了，索性眼不见心为静，于是把我卖给了一个大户人家，摆脱我这个拖累。
送我走的那天，姑父冷着一张脸，背对我而立，好似面对陌生人一般。
〃不要怪我无情，你姑姑去了，我也没有照顾你的责任了。我们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谢谢姑父这么多年的照顾，请恕锦瑟不能再孝敬您。”
俯身跪下，恭敬地对姑父磕了三个头。
纵使他再怎么不喜欢我，毕竟这些年对我也有养育之恩。他可以对我无情，但我却不能无义。
就这样我再一次成了没人要的孤儿，去到一个陌生的不属于我的地方。
只是这一次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呢？
第3章 凝墨（1）
姑父卖我进的是城里一家曹姓大户。
奢华的府门，雅致的庭院，华美的衣衫，只是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只是个下人，一个任人使唤的奴婢。
“你就是锦瑟？”
管家用傲慢的语气问道。
“是。”
“恩，这府里是不养闲人的，以后手脚勤快点，要不然别管我们曹府对你无义。”
“锦瑟明白。”
“凝墨，你带她下去，以后就让她和你住一起吧，你好好教教她规矩。”
“是。”
一旁的红衣女子俯身答道。
“随我来吧。”
红衣女子转头道，随即转身向后院走去。
“你叫锦瑟？”
“恩。”
“怎么起这么个文绉绉的名字？你父亲是读书人吗？”
“不是，是我母亲取的，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
“你母亲？那她定是识字了？”
“不知道，我出生的时候她就不在了。”
提到母亲心中又是一阵痛。
“哦，对不起了，看我问了这不该问的。”
红衣女子懊恼道。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
“唉，你也是个苦命的人。可比我还是要好多了。”
“恩？你……”
“我连自己的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养父养我到六岁便把我卖了，后来又被卖了两次，前年到曹府才算是安定了下来。呵，我啊，就像个什物一样，被人卖来卖去的。”
自嘲地语气让人听得心中一阵痛。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自己能说什么，索性没有开口仍听她讲。
“我今年十三，你应该比我小吧？”
“恩，我今年九岁。”
“那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吧，我叫凝墨。”
“墨姐姐。”
“真好，一直就想有个妹妹，如今有了你就有人给我做伴了。”
第4章 凝墨（2）
在大户人家的生活与以前的生活相比并没有好多少，甚至更不如。
每餐都是清一色的素菜，连添饱肚子都不够。但是每天却要干最重的活。责骂挨打更是常事。我才知道原来在姑姑家那贫苦的生活竟也是那般幸福。
只有凝墨对我很好，她在厨房帮忙，总偷偷给我带东西吃。
“墨姐姐，你老这样拿东西给我吃，若被他们发现，你怎么办？”
“傻瓜，我既是敢拿出来，总有骗过他们的方法。快吃吧。”
墨儿微笑着看着我狼吞虎咽，那样的笑容竟让想起了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我的母亲如果在的话，应该也会这样温柔的看着我，温柔地唤我“锦瑟，锦瑟”。
“你们在干什么？”
一声怒喝，手中未吃完的点心因为惊吓应声落地。
看着地上的桂花糕，管家怒道，“锦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吃，来人，给我教训教训这丫头，让她也懂懂规矩。”
“慢着。”凝墨上前一步拦在我身前，“东西是我拿的，要罚就罚我，不关锦瑟的事。”
“怎么受罚还抢着来吗？好，既然你们姐妹情深，我就成全你们。来人，两个都给我拖下去。”
四个家丁听到命令上前架住我们。
“墨姐姐，姐姐。”忍着身上的痛轻唤。
自从被罚完扔到柴房后，那一袭红衣竟都没动过一下。
良久没听到回答，心中顿时有些害怕。
摸索着爬过去，“姐姐，姐姐。”轻轻晃着她，声音已然带了哭腔。
“锦瑟，不要摇了，再摇我没被他们打死也得被你晃糊涂了。”
“墨姐姐，你没事就好了，吓死我了。”
“傻瓜，我的命硬的很，这点伤还死不了。”
“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
柔软的手无力地轻抚上我的脸颊，“哭什么，我这不好好的嘛。”
“姐姐……”
“还疼吗？”
“恩，疼，觉得自己骨头都快断了。”
“我给你唱首歌好吗？”
“歌？”
静静的夜一切都看不真切，只听见柔柔的声音缓缓地响起。
月明人静漏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
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先白头。
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