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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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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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时光飞逝,一轮红日眼看就要触到对面山头,忽听帘子一响,尹萱乾咳一声,缓步走出船舱。她穿一件淡淡的天蓝长裙,到了下摆则逐渐化为翠色,裙脚一直拖在船板上,随著她一步步轻移莲步,不时露出那双白得透明的小脚。阿柯见到那十只脚趾个个做淡粉色,如玉之润,如水之柔,顿觉喉头一哽,热血上冲,心中生起一个古怪至极的念头,只想飞身上前,一口咬住那些脚趾不放。这么想著,他不由自主跨前一步,突然一个激灵,想:“啊呀,我在想什么?我在做什么?真……真是无耻啊阿柯。”忙又后退一步,双手牢牢抓住撑杆,但眼睛说什么也离不开尹萱的小脚。
    尹萱却没见到阿柯怪异的神情,自顾自在船头旋了两圈,皱眉道:“恩,这里地方太狭小,怎么也施展不开舞步……算了,将就了。”手一扬,从宽大的袖子中抽出一物,洋洋得意地道:“看,这是什么?”
    那物长约一尺,盈盈一握,却是翠竹做的箫。原来这丫头忙了一天,除了编她的花环,就是在舱内削竹做箫。也难为她缺少工具,还能做得似模似样的。阿柯忙移神到箫上,道:“原来你会做箫?真厉害啊!”
    尹萱道:“做箫有什么难的?不过是手工巧技罢了,难的是吹箫,讲究的是闲雅、清
    俊、温润……哎,反正你什么也不懂,说了也是白说。”
    阿柯自知对乐器音律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当下只有暗自形惭,不敢多问。原来尹萱曾祖父尹凌乃一位不世出的武学天才,当年以一柄木剑,一套“穿云剑法”名动江湖,创下了“神木山庄”的威名,靠的是极繁琐诡异的招数与深厚的内力。到了她祖父与父亲身上,自感再无实力拿木剑与高手相斗,因此改为真正的铁剑,但“神木山庄”的名头可不能因此受损。她祖父虽在武学上造诣不如其父,却是位音律天才,从小便自学各中乐器,对箫、笛等尤为擅长。吹奏之余,也好自制乐器,凭他对音乐的理解及灵巧的双手,造出不少传世名器,因此不知不觉间,尹家反以制造乐器闻名,往来求购一箫之人甚至远胜当初尹凌在时要求比剑的人,“神木山庄”的名头不降反升,亦成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富贵之门。若非十九年前那场灭门惨案,尹家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当不在武林三大家族之下,以阿柯的身份地位,就算有本事削尖脑袋混进尹府,也只怕一辈子都无福分见到尹大小姐。
    尹萱不再理他,自己走到船边坐下,一双小脚在水面上荡啊荡的。此刻远处天穹一抹红霞耀眼,水面上波光粼粼,照得她露出裙角的小腿和足上色彩斑斓。她清清喉咙,举箫就唇,略一停顿,须臾,一阵空灵清幽的箫声响起,如风拂竹海,如月照松山,洋洋洒洒,让人闻之一震,胸中豪气万千。阿柯不自禁走到尹萱身旁坐下,望著无数碎乱璀璨的波纹,听著耳边荡人心魄的箫声,一时血脉翻腾,只觉人生一世,能游此天地,听此雅乐,伴此佳人,已是不枉了。
    尹萱吹了一阵,不觉间曲调已变得委婉缠绵,箫声时而呜咽难辩,时而跳跃欢腾,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忽而又激越如歌如舞,飞扬激越,仿若天籁。若是阿柯稍通文墨,又或略懂音律,当知道这乃是一段古曲。昔日萧史以一曲“华山神游曲”,得获秦穆公的掌上明珠弄玉公主倾心,终于在凤凰台前驾龙飞生,成为千古佳话。东晋时以三曲箫音送王曦之而闻名的桓伊,为这一典故自编此曲,并曾以诗经中两相欢跃的《君子阳阳》为其词。尹萱一边吹箫,一边在心中默默念著:
    君子阳阳,左执簧,右招我由房,其乐只且!
    君子陶陶,左执聄,右招我由敖,其乐只且!
    水波荡漾,箫音清扬,她的一颗心也随著箫音与波光飞扬激荡,渐渐入云穿空而去,再不复归……
    是夜,月朗星稀,万里无云,天际一片澄清。阿柯吃完饭后,早早进到舱中练功,抵御每月一次的毒发去了。尹萱知道阿柯要不动不闻不问的待上几个时辰,不能进去打搅他,就独自一人在船头闲逛,四处打量。但此刻周围所有的风景皆没于黑暗中,连远处的山也在月色照耀下变做一幅剪影,看得久了,也觉无聊。想起适才自己都不知为何会突然吹奏那首曲子,脸上火热,幸好无人见到。她时而暗自侥幸阿柯不懂音律,没听出曲中之音,时而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懊恼,暗恨阿柯怎么连这首曲子也未听过?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河中划水之声传来,尹萱吃了一惊,忙伏身下去,手扣袖箭。只见河中一点灯火如豆,晃晃荡荡,随著划水声逐渐逼近。待那船近了,尹萱才看出只是一艘寻常渔船而已,船上立著一位老渔翁,正一下下撑著船沿著河岸向上游驶去。
    尹萱想起自己这船为了隐藏而未掌灯,担心那老渔翁黑灯瞎火的撞上来,忙起身点起油灯。那老渔翁正撑得起劲,乍见几丈之内突然亮起一盏灯,吓得连撑杆也掉了,一转身抓起身边的桨,颤声道:“谁!是……是人是鬼?”
    尹萱没想到他如此害怕,心下歉然,忙提了灯走到船边,道:“老爷爷别慌,我不是坏人,也不是鬼。我们只是路经此地而已,天色已晚,正准备安歇,没想到吓著老爷爷了。”
    老渔翁见是一妙龄少女,声音清脆动听,而且又悄悄见到她身后有影子晃动,才放下一颗心,道:“原来是过路的人,小老儿见到凭空多了一盏灯,还以为是见了鬼火呢,呵呵。”
    尹萱陪笑一阵,问及收获如何,听说有钓到蹩,便顺口恭维两句。那渔翁见有人赞他钓鱼技巧,顿时大为高兴,老著脸说了好一阵钓鱼心得,吹得几乎能钓起东海龙王一般。好在尹萱正自无聊,且也未曾听过这些村野之谈,听得津津有味。直吹了半个时辰,那老渔翁见天色更晚,虽然仍是兴尤未尽,也只得准备划船回家了。
    他与尹萱相互道别后,撑出两三丈远,才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姑娘这是要北上呢还是南下?”
    尹萱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南下。”
    老渔翁“啊”的一声,忙压低了声音道:“姑娘,小老儿劝你一句,此时千万别南下,还是北上的好。”
    尹萱诧异地道:“为何?”
    老渔翁道:“姑娘不知道?离此三十多里的王村码头,这几日聚集了各路山头水寨的人,总有几百人罢,把持水道陆路,不许任何人通过,据说是在寻什么人。哎呀,一个个凶神恶煞般,往来客商无不被他们押下,就是渔船采舟都不放过,害得小老儿都不敢下去钓鱼了。此刻下去,准被他们逮到,你一个姑娘家,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尹萱脑袋里嗡的一响,心道:“惨了,原来他们并未上当,仍是吃准了我们会赶到利州,一定已将通往利州的各条道路都已封锁。这下可怎么是好?”
    那老渔翁见她脸色惨白,只道被吓得心慌意乱,安慰了两句,自行走了。
    尹萱一个人重又坐回船头,思寻究竟该怎么办。是仍旧乔装打扮以图混过去呢,还是折返,暂避风头?可惜她江湖经验太少,又对自己与阿柯的武功颇无自信,想了半天,仍是不得要领。又想:“也许因为这些人知道从可姐姐那里已得不到消息,所以才千方百计前来搜寻我们俩。哎,那铜鉴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竟惹得这些人一个个不要命的前来抢夺。阿柯大哥昨日杀人时,那表情真是可怕,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究竟是什么人呢?说起来,从认识到现在,他可从未向我提起身世……他与可姐姐都可毫不犹豫的为对方舍身,究竟是什么关系呢……在他心中,我又到底算是什么呢……”这么想著,好象又与阿柯隔了一层见不著摸不到的阻隔。她心中愈来愈烦躁,乾脆取出竹箫,眼望明月,有一段没一段的吹起来。
    刚开始还只是解烦,吹著吹著,尹萱不知不觉被无边月色感染,想到世途艰难,为著一块小小的铜鉴,无数人性命相搏,掀起血雨腥风;而人心又是那样的难测,不论怎样的生死与共,终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这道路永远也无法重叠,只能期盼那突然的交会,或会碰撞出些许火花……尹萱吹著,念著,想著,各中烦恼的、欢跃的、焦躁的、忧心的情绪,都好似著了魔般,一股脑流到她的指尖,再化作飘渺的箫声传出,在如霜一般的水面上跳跃激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尹萱吹到一段低音。那一段本不该如此之低,但她心中惆怅,音随情动,竟降到一个她从未尝试过的低调上。她自己也颇为惊讶,便想将此箫声再提起来,但手中的箫好似不听使唤般,无论她如何努力,总在低音处不停徘徊,即便偶尔升起一两声,立时又再低沉下去。她心中暗惊,再吹一阵,忽然想起父亲曾对她说过的一段话:“有的时候,音律会左右吹奏之人,就好象它不再是你奏出的声音,而是自有灵魂一般。这就是吹奏者步入了自己的魔障。若不能脱出,恐怕终身都会受其影响,严重时,除非破除魔障,否则再也不能吹奏了……”
    她一想到父亲说这番话是冷俊的表情,顿时脑门上暴出一层冷汗,心道:“难道我入了自己的魔障了?可得赶紧破除才行!”更加努力提音。但无论她怎么使劲,总也无法顺利脱出,好几次那音调甚至更低。
    正在她心神恍惚之际,忽听“叮”的一声琴响,恰好在自己节奏的关节处响起。那声音清越至极,听尹萱心头一震,未等她回过神来,只听那琴“叮叮咚咚”的一连串响下去,声声合著自己节拍而来,竟似与自己合奏一般。
    只听一人朗声道:“三湘愁鬓逢秋色,万里归心对月明。旧业已随征战尽,更堪江上鼓鼙声!”
    他一边颂诗,一边奏琴愈快,渐渐的疾如风雨,高亢如焰,带得尹萱身不由己的跟著他的琴音不住加快,待得颂到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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