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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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 第2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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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洛一个人坐在后花园石阶上,手里提着一壶酒,却一口也没喝。
    他心中也犹如这天,又堵又闷,什么也看不分明。
    那日连夜赶那份奏折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现在不仅几乎完全模糊,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只觉得当时冲动起来,不能自己,手提狼毫一气呵成——现在恐怕也再写不出那样犀利的文字了。
    这么多年的耕耘,这么艰辛得来的功名,竟然想亲手毁去……
    自己莫不是真的疯了?
    这些日子来,李洛一想到这个问题,就不停地摸额头,摸得额头又光又滑,好像要提前秃顶。
    是什么让自己如此疯狂而草率?
    难道从政这么多年,在比战场更凶险百倍、更加变幻莫测的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连这点定力都没有?
    当勾心斗角已成习惯,当尔虞我诈已成规矩,当对某人效忠已成为自己生命的意义之一的时候……
    一想到那个人,李洛就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怎么也克制不了。
    他抱着头半天,终于还是站起身来,沿着院中小路胡乱地走着,似乎这样才能勉强压下心中的躁动。
    武约……
    这个自小与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如今仿佛是生长在另一个世界,也统治着另一片天地。
    是的,统治……
    她那过人的精明与魅力,自己比谁都清楚,可是……可是对她的坚韧与冷血,自己却比谁都麻木。
    一直以为,她这么乖巧伶俐的小女孩,长大后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贤淑;以为那么知书达理的女孩子,长大后也会以才貌而闻名天下。
    她果然以才貌闻名天下了。
    十五岁那年,远在江南学武的自己,第一次听到武约以“美容止”闻于宫廷时,便知道这只注定不甘寂寞的凤凰已准备飞上云霄。
    自己虽然曾那样喜欢过武约,可是也心知肚明,武约从来都只把自己当做小弟弟,所以也于明月夜大醉之后,焚一炷香,遥拜上天,祈祷她在宫廷之中能平平安安……
    但才过了一年,当武约的密信递到自己手里时,才突然惊觉,原来自己应该祈祷的不是武约,而是宫廷能平平安安,因为这只凤凰的野心,已远远超出自己的想像。
    不,即使以男人而论,有如此慎密周详,而又野心勃勃的计画,也是万中无一的。
    她要做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才人那么简单……
    而自己呢?
    生来就注定要出人头地,要封官进爵,要光宗耀祖,要……
    要实现他的诺言:为武约拼尽最后一口气!
    为什么会许下这个诺言?
    是因为喜欢她吗?
    是因为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听她指示?
    还是……
    还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
    她说宫廷便是尔虞我诈的场所,她说为官为将的,除了能言善战外,最重要的是有靠山,有门路……
    她的门路是如此之广,即便父亲曾经获罪,可是自己不照样连升四、五级。
    短短两年时间,便由一名初出茅庐的校尉,一步跨入中书省,成为最年轻的中书令了么?她说的都对……
    她还说,以牙还牙,有仇必报,别人施于己身的,必定百千倍报回……这应该也是对的罢……
    可……可为什么林芑云就没有这么做?
    李洛觉得头都要裂开一般,下死力掐着太阳|穴。
    林芑云……是啊,那日冲动之时,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个名字。
    林芑云与武约是完全不同的人……
    她虽然同样精明、干练,却没有一丝野心。也许对她而言,最大的野心就是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吧。
    林芑云没有做的事还有很多。
    她整日里懒懒散散,戌时刚到就呼呼大睡,日照三竿才起身,与常常通宵读书批阅,鸡鸣而起的武约比起来简直如云泥之别。
    更别说什么广为交际,联络疏通,八面圆滑……即便八竿子挨不着边的事,只要可以稍加利用,或是收买人心,武约都会尽全力去做。林芑云嘛,就算是她自己的事,也难见她如何热心。
    但是为什么这样的人,突然间就能一步登天,跨越了无数人历经千难万苦都无法逾越的鸿沟,被天子恩宠有加?
    为什么曾经是自己的阶下之囚,突然就成了顶头上司?
    想不通啊,怎么都想不通……
    更想不通的是,自己偏偏不争气的连一点怨言都没有,反而有些庆幸,觉得林芑云比之武约似乎还可信赖……
    李洛突然非常沮丧,因为这想法好像使自己之前的十来年,所有的艰辛付出统统变成了一段笑话。
    这沮丧既而化作无名怒火,烧得他浑身发颤,却偏偏无处可发泄。
    他忍不住狠狠一脚踢到身旁一棵拳头粗的树上,“啪啦”一声,树干应声而折,慢慢向一旁倒去。
    李洛狠狠呸了一声,刚要转身离开,突然想到这是铛铛最喜欢的一棵橘树,顿时惊出一身汗。
    如果是林芑云喜欢的,被她发现了,非把整个府闹翻天不可,那倒也不提了。
    铛铛虽然不至如此,可也少不得要哭上好多天,她那哭泣的样子,更是让人无法可想……
    李洛一时慌了神,绕着树转了几圈,想跑,又不敢。
    堂堂御前左飞卫急得一头的大汗,却实在没有勇气去面对一个小姑娘的泪眼。
    他想了半天,咬一咬牙,扯下一条袖子,把树扶正了,用力捆绑起来。
    他正在手忙脚乱间,忽听身后有人道:“李将军,请用茶。”
    李洛正在恼火,闻言沉声道:“谁叫你进来的?放一边,出去出去!”
    那人却不忙,咯咯笑道:“原来李将军还有使断树复原的本事,就不知道能不能使人也起死回生呢?”
    李洛怒从心起,跳起来叫道:“大胆!”
    突然一激灵,眼前站的这人亭亭而立,虽面不施粉、头不梳髻,身上也只穿着寻常下人的衣服,然而风姿卓越,蔚然大气,眸子里荧荧生辉,仿佛能一眼洞悉世间万象,看透人情世故——正是武约。
    她盈盈一礼下去,道:“李将军见责,武约知罚了。”
    李洛呆了片刻,猛地一颤,慌忙扑地跪了,磕头道:“娘……娘娘恕罪!小臣不知道是娘娘驾到,实、实在失礼之至!”
    武约直起身,笑道:“瞧你怕得。你现在既是将军,又入了尚书省,该是我这小小的才人怕你才是呀,呵呵。
    “起来呀,叫你那宝贝的林姑娘见到了,可怎么了得?
    “人家现在是清玉公主,在皇上面前随口说一个羞辱朝中重臣,啧啧,我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呀。”
    李洛道:“是,是。”
    爬起来,仍是低着头,不敢看武约。
    回廊两旁挂着的宫灯灯光照在园中的花木上,花影摇动,整个园子有一种朦胧诡异的气氛。
    武约饶有兴致地沿着小径走着,不时低下身,仔细地打量灯火下的花草,不住赞道:“这些花好有灵性,看来种植它的人实在很细心啊……她叫做铛铛,是吗?李将军,你可真是福分不浅呐。”
    李洛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暗夜造访,还故意穿成下人模样,定是不想叫外人知晓……幸好林芑云与铛铛还没回来……
    李洛偷偷抹一把额头的汗,小心翼翼地跟在武约身后,道:“是……啊不,小臣从小就喜欢花草,是以……是以特意请了名师打点。”
    武约笑道:“自小喜欢花草?你是喜欢打花草吧。
    “当年你打断了我爹亲手种植的三棵上品梅树,自己钻狗洞里逃了,害我还替你背了黑锅,被爹罚抄经书。你呀。”
    她声音温柔婉转,动听至极,仿佛是姐姐在戏言自己的小弟弟。李洛听得心中一震,想起往日与武约青梅竹马的事,不觉有些痴了。
    武约摸着一棵矮小的橘树,慢慢道:“看来这位铛铛妹子在你心中也着实有些分量呢,打折了一棵小树,竟害你急成如此模样,我这做姐姐的生死,倒仿佛与你无关了……你我二人真的是疏远了,李洛,人生的离合聚散,终究讲的是缘分二字呀。”
    她有些感慨地抬头望天,灯火照在她玉砌一般的脸上,散着淡淡的辉光。
    李洛看着她白皙的颈项,红润的小嘴,精致的鼻子,心中怦然乱跳,觉得对她狠下心肠,实在不是人做的,差点双膝一软跪下去,誓死效忠。
    然而再看上去一点,看到武约的眼睛,那双在夜色里幽幽发光的眼睛……即便是面对上苍,那眼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有的只是坚毅,虽千万人吾亦行之的坚毅,纵使天地不容亦行之的坚毅——没有任何人比得上的坚毅!
    李洛心中一寒,知道这双坚毅的眼睛后面,是颗无人可以阻拦的野心。
    他低着头道:“娘娘对小臣的恩德,小臣不敢或忘。”
    武约叹了口气,摸着橘树的叶子,很久都没有说话。
    李洛不敢看她,过了半晌,壮着胆子道:“这里夜寒露重,娘娘不如移驾到房中……”
    武约道:“不必了。我今夜来找你,原不过就想叙叙旧而已。
    “李洛,难道你我之间,真的就只能谈这些……这些废话不成?”说到后面,语气里头一次有些落寞。
    李洛知道她定是因自己出首告状之事而来。
    他本已铁了心,要做就做到底,给武约看看,但一来积威之下不敢妄言,二来武约都不开口,自己也不知该怎么说,只得道:“是,娘娘见谅。小臣……小臣实在也不知该说什么。”
    武约道:“你我也算相识多年的老友,我自问遍览群臣,识穷天下,有的时候却怎么也看不懂你……我想听听你的想法,李洛,真正的想法……那日你上书之时,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洛心中咯@一下,暗道:“来了!”当下拱手道:“是。娘娘今日不来,小臣也会找机会跟娘娘说的。
    “林芑云落到玄奘手里之事,小臣已经在给娘娘的信中说得很明白。
    “当时小臣想的是借娘娘之势要回林芑云,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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