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朱氏和耀德兴奋异常,惊叹菜名的滑稽,又激动不已。此时此刻,他们谁也不知道,杨氏的仁厚微笑之下,是惩罚青霞于无声之中的满意;春草的婉转介绍,是幸灾乐祸淑女曾经在她面前的炫耀和对她的轻视;青霞的平静谈如之下,是汹涌澎湃的疼痛;淑女的拘束不安之下,是被羞侮的愤恨。
杨氏见众人吃的津津有味,便又说:“如此俭朴的饮食,偶尔的吃一次还行,长期食吃,身体会长不高的……”
第40章:杨氏用心计,青霞不在
起初,杨氏听春草说淑女炫耀亲家常进食的菜名,只是密授春草,凑个没人的机会,向淑女挑明那些仙菜的真实身份,让淑女难堪一下,再不要瞎胡炫耀了。当时的她,并不想将淑女所炫耀之菜名做成餐桌上真实的菜来惩罚儿媳。可是,令她杨氏想不到的是,儿媳妇虽说在她这个婆婆面前上敬畏、恭谦、明理,可在儿子跟前,竟然无缘无故地用吵闹的手段逼迫儿子,干涉族里的大事,让儿子花钱将好不容易送到县衙里受惩治的强人们给释放出来。
杨氏知道之后,简真是怒火冲天,儿媳挟管逼迫儿子,比直接顶撞她这个婆婆还让她心疼。因为,她杨氏辛苦娇大、惯大、宠大、养大的儿子,她自己尚舍不得无理斥责他,可她刘马氏倒厉害,这才进得刘家几天呀,竟然用无理取闹的泼妇行为,把儿子整治的服服帖帖,让儿子把刚刚送到衙门的强人又无罪释放,花了重金不说,还得罪了族里的人。
本来吗,她杨氏今年之所以委任青霞操办年货,第一是不想让肥水流入外人田;第二,是借此机会,让青霞尝到持家管理之苦,也杀杀她的小姐脾气,以解她杨氏内心深处那份不为人知的郁恨和疼痛。可没想到,儿子的略加指点,便让儿媳妇轻松自如,那操办购置年货时所展现出来的娴熟和管理才略,简直就像统帅在号令三军一样气势和威风,这哪像杀她的小姐脾气,简直就是赋予她一种权力和才能,让她的才略施展的如鱼得水。那张氏连续负责操办了六年,也没有她那样驾轻就熟。
杨氏哪里受得了这个,这层层叠叠的积愤,便让她以打着体验祖宗们创业时期的艰苦为由,吩咐厨房做出这顿奇特的仙饭,她要让刘马氏知道,身为婆婆的她,并不像儿子一样那么敬畏她,尊宠她。因为,她杨氏知道她刘马氏的底细,只是为了顾全面子和大局,不想张扬她刘马氏罢了。
杨氏在吩咐厨佣做这顿俭朴简单的饭菜时,压抑着掩饰不住的激动。当时的她,好像已经预见到了儿媳妇听到春草介绍这顿饭时的难堪和无地自容。
可刚在,杨氏不动声色观察着青霞,只见正在专心致志用餐的青霞,面容上除了风淡云轻的平静之外,并没有她杨氏提前预见的窘迫和难堪,反而,在青霞那坦然平静的微笑里,杨氏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轻视和不屑,却看不到往日的敬畏和恭谦。杨氏知道,那轻视和不屑是针对她杨氏的。
面对青霞的谈笑风生,杨氏突然感到一种失落和受怆的疼痛。立时,她身体深处,又风涌起一种欲罢不能的斗志,便说出了长期吃食用如此俭朴的饭菜,会长不高的话。因为她知道,这句话是很有针对性的——是针对着淑女而说的,这叫做:是杀鸡给猴看,打狗慑主人。
杨氏的话一出口,淑女又一次陷入了无地自容的难堪境地,脸上的鲜红,像刚刚被滚水烫过一样,她甚至都不敢抬头看青霞,也不敢夹菜,更不敢拿勺子盛汤,只是低垂着头,一口一口地吃着手里的白面馒头,有好几次,她都想愤然起身离去。当她忍着被羞侮的巨大悲愤,而偷****视青霞的目光时,青霞便用坚定、平静和微笑的眼神,冲她暗示:什么都不要做,只管坐下吃饭。
青霞的平静和鼓励,像是突然给淑女的身体里注入了强大而雄厚的坚强和尊严,她一昂头,大胆而果断地伸出筷子,夹起饭菜,津津有味地猛吃起来。
“是呀淑女,这样就好,以后天天坐在一起吃饭,可不能再像刚才那样拘束呀!”张氏和朱氏以为淑女刚才的拘束怕人,是因为第一次和太太们同桌吃饭的缘故。
“是呀,如果像刚才那样,只吃馒头呀淑女,怎么可以长高个呢?哦对了,淑女是属什么的?”杨氏见张氏和朱氏真的视淑女如一家人,也跟着附和。她又见淑女突然甩掉了被羞侮之后的难堪,心中紧跟着不平衡、不舒服起来,便故意问淑女的属相。她知道,问淑女的属相,以为着什么。
“淑女和我一般大。都是属狗地。”站在杨氏身后地春草。不等淑女回答。便急忙接着杨氏地话说。
“哦?”杨氏故做大吃一惊。慈爱地微笑着问。“真地吗淑女?那更不要经常吃这样俭朴地饭食了。”
“淑女身体结实健康。走路矫健有力。并不像饭食跟不上。”张氏不知道杨氏那平静微笑之下地郁恨暗潮。很认真地建议淑女说。“淑女。你不如也信奉一下老婆言。大年三十地夜半。抱一下咱们家地那棵百年椿树吧。传说是。连喊三遍长高地咒诀。半年之后就显灵长高了。”
“抱椿树?”青霞觉得张氏姨娘说话。郑重其事。没有嘲弄人之意。又见淑女不知如何回答。便接着张氏地话问。“抱什么椿树。有什么讲究吗?”
“传说想长高个地话。就在大年三十地半夜时分。悄悄起床。抱着椿树。高声念三遍咒决。就能使矮个儿长高。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呀。我十多岁地时候就抱过地。”张氏说着。便笑起来。
其他人全跟着笑起来。
刘耀德也笑,他用居高临下的眼视斜看了正在猛吃的淑女,接着张氏的话说:“是吗,如果灵验的话,怕是天下就没有矮个之人了吧。”
青霞忍着心中的疼痛,表面上平静坦然,谈笑风生,心中却暗想:快点离开餐房吧,否则,婆婆还不定说什么更甚的话呢!于是,她便对正在用勺子喝白龙过江的淑女说:“淑女,吃过早饭之后,我们到厨仓和畜圈看看,吩咐他们早点下手,杀鸡鸭宰猪羊。”
青霞说着,接过身后小女佣递给她的羊毛巾,轻轻擦了下秀唇,便缓缓起身,给杨氏、张氏、朱氏和丈夫逐个点头,行告辞礼,起身走了出去。
淑女知道青霞的用意,立即扔下筷子汤勺,紧跟着青霞的脚步出去了。
看着青霞和淑女鱼惯而出,杨氏突然感到一阵失落和无聊,就像一位信心百倍,驰骋沙场的将军,突然失去刺杀拼搏的对手一样无精打采。一时,餐桌上也出现了死气沉沉的局面。
张氏和朱氏也相继与杨氏打过告辞的招呼,起身离去。
耀德见无外人,便指着两碗仙汤,笑问母亲身后的春草:“你给这碗清汤、葱叶、葱白起的仙名?”
春草看着杨氏,笑而不语。耀德便抹了一把嘴,给母亲打过招呼,也笑着起身,迈步离开。
就在儿子将要跨出餐房门的一瞬间,杨氏像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喊住了儿子:“郎斋,你凑着无人的时候,也让青霞劝劝淑女,别再在人多的时候,晃悠她那双大脚步了,抛开不雅观不说,晃得人头晕眼花的,怕是早晚被她给晃出病来,提前被晃到坟墓里了。唉!就她晃脚那毛病,别说不像官宦人家的玉奴金婢了,连普通百姓人家的生养的女娃还不如呢,简真就像个……就像个有娘生,无娘养的野丫头。”
耀德本就知道淑女晃脚的毛病,也看出来了淑女的一举一动,根本不像来自官宦之府邸,只是淑女是青霞带来的,爱屋及乌,他也没觉着怎么不顺眼。再说了,他白天忙碌无暇,看淑女晃脚的时候毕竟有限。现在,听母亲这一提醒,便觉得确实该给青霞说一说淑女晃脚的事了。于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他,便爽快的应答说:“嗯,母亲放心,儿子知道了。”
第41章:夜半寂静时,淑女大声
大年三十的夜晚,是一年中最后一个晚上。在中原,全家人吃过团圆饭,要在祖宗的牌位及各种神像前上香,并且,除夕一夜要燃香不断,一直到初一辰时。因为,日诸神要在除夕之夜下界考善恶,烧香一夜,可抵一年。
除夕之夜的守岁灯火——也就是前堂大厅的中堂柜上所燃的红烛,必须通宵达旦,家家不熄,中原人俗称“光年”,预示着一年中光明遂愿之意。做为一家之主的男人,还必须“守岁”到凌晨。
而中原首富的刘家大院,多年以来,一直都是杨氏和几个上了年纪的执事佣人守岁,所以,刘耀德吃过团圆饭,便携青霞回房体息了。
漆黑的天地间,除了天幕上的耿耿星河在闪闪烁烁,除了家家户户的守岁灯在昏迷地摇曳,世界仿佛跌入了无际无崖的黑暗之中。
青霞和耀德,并肩坐在暖帐里的雕花新床上,幸福地享受着除夕之夜的安静和吉祥。青霞望着满室的烛光,红帐锦被,和神采飞扬的丈夫,突然兴致所至,便轻轻吟咏起孟浩然的《除夕有感》:
“五更钟漏欲相催,四气推迁往复回;帐里残灯才去焰,炉中香气尽成灰;渐看春逼芙蓉枕,顿觉寒消竹叶杯;守岁家家应未卧,相思那得梦魂来……。”
耀德最喜欢青霞吟诗的表情和声音了,便一把捉住青霞的手,摇晃着,像个孩子怄人拟的央求说:“青霞,我要听那首你做了饭让我先尝的诗。”
因为是一年中最后的夜晚,耀德突然有一种忙碌到尽头的轻松和愉快。一年之中的大小繁杂忙碌之事,生意上劳累疲倦和忧心冲冲,仿佛都被甩到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再也与自己没有丝毫关系了。
他更是感觉到,一年之中,也只有除夕之夜,是属于他本人自己的,一旦春节过后,他便突然觉得,他不属于他自己了,而是属于刘家庞大的生意,属于每个店铺的掌柜和店伙计。特别是每年巡回遍布全国各地的生意时,他每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