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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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 第1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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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元狩四年,大将军与骠骑将军分兵出塞?”杜佗竟是比刘病已还热切。
    老人家依旧笑呵呵的,却是道:“元狩四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知道是先帝四元的第四年……”(注)
    “那就是了!”刘病已笑道,“长者是随大将军出定襄的?”
    老人家点头:“是啊!跟着大将军来军中都说,我们必是遇不到匈奴大军的多也是帮骠骑将军牵制匈奴左部罢了,谁成想……”回忆起二十八年前的那段旧事老人家的脸色仍然有些发白。
    “……军中的精锐老兵都被骠骑将军挑走了,大将军领的不是新卒就是勇力不足的老兵……我猜啊匈奴那个叫什么……噢……‘一只鞋’的大单于肯定也是知道了这事才找上大将军的!”老人家摇头,“我那会儿是步卒,在后军,负责就是运粮的事情……出塞时,大家都不明白,大将军怎么会带上那么多笨重的车,后将军违不得军令,却也是一肚子的不满……等遇上匈奴大军……其它我也不知道,不过,若没有那车,我是肯定活不下来的!”
    刘病已默默听着老人的感慨,杜佗却十分地不满意:“真可惜……元狩四年,大将军不得益封,那一路军的封赏也远不及骠骑将军……”
    老人家却根本不在意:“封赏……小公子也只是想拜将封侯的吧……那是将军们的机会……我们不过是普通步卒,哪能有机会立封侯的功劳啊……能平平安安地囫囵回来就是百神护佑了!”
    杜佗头一次听到这种“平
    心愿,不由瞪大了眼睛,刘病已却是深有同感,用力错!沙场之上搏的是命,能平安归来,老人有福!”
    老人家很乐意听这样的话,再次大笑:“这个小公子小小年纪就懂这些,也必是有福的!”
    刘病已立时也笑了:“承老人吉言!”
    —平安……于他确实是最大的希望!
    没成想,杜佗在旁边却插了一句:“老人真有眼力,他的确是有福的!”
    刘病已不由翻个白眼,眼角却瞥见杜佗竟是一脸认真,毫无戏谑之意,不由一怔。
    “哦……小公子怎么知道同伴福?”老人也不禁好奇。
    杜佗微笑,却一直盯着刘病已,轻声回答老人的问:“因为他家上数三代,所有人的福气都在他一个人身上!”
    刘病已霎时脸色苍白,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了。
    人本来还想再问,但是,一见他的神色不对,便立时噤声不语,好奇的目光却不住地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车上的气氛顿时就冷来,让老人极为不舒服,幸好,长安城已经在望了。
    老人家并不赶时间,便将他一直送到西安门,因为入西安门便是未央宫,城内环涂也不易走,老人并没有从西安门入城,而是打算回头从安门入城,杜佗与刘病已便在西安门前与老人告辞。
    虽然老人并未索要车费,刘病已仍然在座席下放了一包钱。
    “为什么那样说?”老人的牛车刚走远,刘病已便皱眉质问杜佗。
    话一出口,刘病已便再压不住激动的情绪,冲着杜佗咬牙痛斥:“要不要让你也跟我一样有福才好!”
    ——上数三代……
    —不算没名份的姬妾,太子家上下也几十人啊……
    —那么多人……的福气……
    ……他还真是有福!
    刘病已听不得这样的话,却更不明白杜佗为何要这样说。
    杜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宏伟的城墙与隐约可见的未央宫墙。半晌,他回过头,看着刘病已,极认真地道:“病已……你不能冒险!”
    “冒险?”刘病已不解,“我什么时候冒险了?”
    杜佗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仍是一脸不解,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也缓了脸色:“我觉得你现在入掖庭就是冒险……”
    “……”
    刘病已一怔,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杜佗却颇有些滔滔不绝的意思,拉着他往道旁让了让,态度郑重地道:“长公主共养禁中,形同皇帝养母,虽然不能干涉朝政,然而,禁中岂能不从其命?”
    刘病已不由莞尔:“还有皇后呢!”
    杜佗毫不犹豫:“皇后年幼!我家中也有弟妹,八岁稚儿是何模样,我岂不知?中宫岂能与长公主相抗?”
    刘病已还想说什么,杜佗不禁皱眉:“别忘了,中宫也是上官家的人!”
    —他们之所以使手段告假,不正因为担心上官家与长公主合流吗?
    刘病已不由一愣,缓缓低下头,良久才抬眼看向有些不明白他为何如此表现的杜佗。
    “皇后与上官家不一样……”刘病已皱着眉,说得很慢,却并没有犹豫的意思。
    杜佗不由嗤笑一声:“她可是车骑将军的女儿,左将军的孙女!她与上官家不一样?她就是上官家的一份子!”说着,少年不无困惑地望向刘病已,“皇曾孙,你为何会有这样的念头?”
    杜佗觉得十分的不可思议。
    长袖下,刘病已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对杜佗的问不致一辞。
    见刘病已不说话,杜佗也没有再纠缠自己的问,而是立刻改了话题:“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入宫为好!”
    “嗯?”刘病已抬眼,未置可否。
    “我觉得……我们不如去大将军府……”杜佗缓缓地说出自己的建议,让刘病已不由一愣。
    杜佗的想法没有错,但是,刘病已却十分坚定地摇头拒绝:“不能去!”
    杜佗无奈:“可是你入宫太危险了……再说,你一定能见到掖庭令?”掖庭可不是什么小院子,也不是可以任人通行的地方。
    刘病已沉吟了一会儿,却道:“我自有办法!”见杜佗仍想开口,他不由先笑了:“放心吧!这是未央宫,不是建章宫!”
    —天子都不在这儿,长公主又能有多少影响力?
    注:汉武帝直到元鼎年间才开始使用年号,之前虽然也改元,但是,“建元”、“元光”、“元朔”、“元狩”以及“元鼎”的年号都是后来才定的。
14、用心、变数
    从今上即位,大司马大将军秉政,大汉朝廷便形成了怪的局面。
    —天子居建章,朝廷在未央。
    少年天子连朔望朝会都不情不愿,根本就不愿踏足未央宫一步,然而,大汉百余年,自孝惠皇帝迁朝廷于未央宫,奉吕太后于长乐宫,一应府寺、官署皆依未央宫而建,断没有再迁至建章宫的道理,更不必说,位于长安城外、上林苑中的建章宫本就是燕游之中,实不堪帝宫之位。
    初入掖庭时,刘病已尚不清楚天子为何弃帝宫正寝,而执意居于建章,如今,仍然年少的他却是多少有些明白那位少年天子的心思了。
    —未央宫不是他能主宰的地方。
    先帝遣诏指定位辅臣皆是他的亲信近臣,出入宫禁多年,相较年少的天子,他们对未央宫的掌控更加严密。
    —年少的天子显然察觉了一点。
    在明白这点后,刘病已对仅比自己年长三岁的叔祖并非没有一丝敬佩,不过,那一丝敬佩在想通某些道理的时候便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虽然光不曾评价过天子如此作法有何利弊,但是,张贺却十分看不上少年天子的作为。
    “少当位,大臣奉诏秉政,自有伊尹、周公之例在前,然而,三代至今,焉少主避宫不居正寝的道理?”张贺对少年天子明显的逃避之举十分不屑,“宣太后主政,秦昭王可用范>;;吕不韦当朝,始皇帝除假父;更别说太甲被废桐宫三年,尚悔改而复位!上之举,实非帝王正道!”
    —说是不愿居未央宫。其实。就是避权臣势。
    不能说不对。只是心生避之意。也就失了君王临臣地应有骄傲。
    张贺也罢。霍光也罢。乃至复中翁。所教授予他地皆是坦荡正道。
    —不偏不党。王道荡荡。
    在明白这点后。虽然仍然为当时年仅八岁地天子便有如此敏锐地认识而惊叹。然而。刘病已却不认同他地作法。
    ——若有君王之傲。欲掌君王权当按时临殿。束带听政。纵不置一辞。也要事事与闻。不离中枢。
    —偏居别宫,不闻朝政……
    —往好了说,自然是信任辅臣,不欲滋扰朝政,然而坏了想……
    看着宏伟壮观却没有主人的前殿,刘病已不由冷嘲一笑——连他都察觉天子是在避辅臣之势,何况他人?恐怕举朝上下,没有几人不明白天子对先帝顾命辅臣心存戒意。
    凭着他的名籍,从西司马门入未央宫后,刘病已皆是一路通行,然而,尚书台却不是他能踏足的地方。
    一直以来,霍光都不曾让他进入尚书署,而以他的身份自然连让人通报霍光的资格都没有,刘病已不由就踌躇起来好,守卫的郎中也是光禄勋属下,自然认得皇曾孙,也知道自家的光禄勋对这位素来纵容,因此虽然见他在尚书署瞎转,却连询问驱逐的意思都没有群人倒是饶有兴趣地猜测他为何如此。
    在尚书署外转了两圈,刘病已最后还是离开了不回地往金马门走去。
    他并不知道,早有人将他的行状报给了霍光在他离开时,霍光与杜延年正站尚书署外,居高临下,扶栏而望,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看着刘病已进了金马门,被宫墙遮了视线后,霍光才慢慢开口:“看来幼公的三子也当归家了。”
    杜延年苦笑:“一个比一个聪明!”
    霍光不由失笑:“幼公这是自夸呢?”
    杜延年语塞,好一会儿才道:“臣本以为,他们只会去张家……”
    “不会的!”霍光摇头,“你们都让复公那般说了,他们当然不会去张家。”
    “去我家也比入宫强!”杜延年皱眉,“既知长公主有异,曾孙便不应当入宫!”
    霍光再度摇头:“他要问的人都在宫中……”
    杜延年不再开口,只是一个劲地打量着霍光,让霍光不由皱眉。
    “幼公……”
    “大将军……”
    两人竟是同时开口,同样都是慢悠悠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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