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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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夜未央-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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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是先帝的算计……霍光会怎么办?
    ——仍然顺着先帝的意思……还是……
    霍光垂下眼,唇角却微微扬起:“子孺……家兄当初将我从平阳带至长安,不过是一时兴起……”
    张安世神色微变,有些明白霍光将要说什么了。
    霍光的声音遥远而朦胧:“方到长安,家兄便携我入宫,见到太子时,我便明白,家兄为何在霍家诸子中选我了……”
    “年纪相仿……”霍光轻笑,“大将军诸子与太子年岁相差过甚……家兄不愿让人诟病不孝,自然要与霍家有些交待……提携霍家子……”
    “将军!”张安世不想再听了。
    霍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笑了。
    “总是为太子……算计便算计罢……”霍光笑得凄冷。
    ——总归是因为他……才有他的今日……
    张安世心惊不已,却再不愿多言。
    ——太子……
    ——霍光心里究竟藏着什么……
    ——他不敢去想!
    ——他更不想知道!
    他已经知道想知道的了——霍光将如何选择?
    ——如此也就够了!
    霍光也没有再对张安世说会,沉默片刻之后,便摆手送客:“子孺自便。”
    ******
    元凤元年,左将军上官桀父子及御史大夫桑弘羊与燕王、长公主谋反,伏诛,霍光以朝无旧臣,上书,以安世为右将军光禄勋,为其副贰。V
61、意将如何?【第一更】
    ——右将军!
    汉承秦制。以右为尊。
    ——孝惠皇帝与高皇后时,朝廷置左右丞相,即以右丞相为尊。
    ——将军不常置,或有前后,或有左右,以左右言之,右将军位在左将军之上。
    张安世这个将军位号不算低了。
    ——当然,也不算极好。
    张贺对此并不算满意,不过,直到他们兄弟二人独处时,他才毫不犹豫地非议:“大将军于位号吝啬过甚。”
    张安世却摇头:“如此正好。”
    张贺不解地挑眉。
    消息一出,前来道贺的人便络绎不绝,张安世应酬了一天,着实是累了,此时,他倚在凭几上,连眼睛都不愿抬一下,自然也没有看到兄长疑惑的神色,不过,他们兄弟相知甚深,不等张贺说话。张安世便解释道:“总之无旁人为将军,何必再争显位?”
    ——将军位号以大将军最高,自然不必去想!
    ——大将军之下有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再往下才是前后左右以及杂号将军。
    ——骠骑将军秩禄与大将军等,车骑将军、卫将军皆掌京师兵卫,自然显赫得多,也显眼得多。
    ——更重要的是,霍光能放心把京师兵卫再交给旁人吗?
    ——上官家谋反足以成殷鉴了。
    再说,当初,先帝遗诏,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磾为车骑将军,上官桀为左将军,等次分明,也着实让人意外。
    ——原本秩位最高的上官桀竟然只得辅臣末席……
    想想上官桀,张安世对“右将军”一职便深感满足了。
    ——好歹也比上官桀高了一位!
    室内暖意融融,兄弟二人之前都喝了酒,此时便颇有几分微醺之意了。张贺揉了揉眉心,没有再反驳弟弟。
    “阿兄仍有问?”见张贺一径沉默,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张安世稍稍振奋了一下精神,转头看向兄长。
    张贺按着凭几,稍稍倾身,凑到张安世耳边,道:“君以何功得大将军予此重酬?”
    ——官爵,乃国之公器,不因私而许。
    ——话是如此说。但是,实际上……谁人无私心?
    ——若是张安世什么都没有做,霍光凭什么将他简拔至次席?
    张安世挑眉失笑:“舍我之后,大将军无人可选。”
    这话说得极笃定,令张贺哑然失笑。笑过之后,张贺倒是相信了。
    “安世……”张贺低语,“大将军……意将如何?”
    张安世怔了怔,随即苦笑:“阿兄终是言此问……”
    ——他早就想过,兄长会不会问这个问题……
    ……恐怕……这才是张贺最关心的问题……
    张贺没有答话,抿紧双唇,静静地望着张安世。
    张安世摇头,抬手示意兄长kao近,随即在他耳边,道:“霍子孟舍不得卫太子!”
    张贺一怔,随即便lou出一丝微笑,眼中满是如释重负的欣喜之色。
    张安世微哂,不禁翻了一个白眼:“君亦是。”
    ——霍光抛不开卫太子,他的兄长何尝不是?
    “……曾孙之大幸……亦其大不幸!”张安世为那个少年叹息。
    张贺垂下眼,收敛了神色,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亦乃我之幸……”张安世看着兄长。轻笑低语。
    ——为何是他?
    ……很多事情……隐晦……却并不难明白……
    ******
    中宫同样得到了右将军除职的消息,年幼的皇后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转头向自己的长御询问:“张家……我记得……光禄勋乃掖庭令之弟……”
    “然。”倚华低头回答。
    年幼的皇后再次沉默了一会儿。
    郭穰站在殿中,等了好一会儿才道:“中宫……按旧制,君当对右将军之妻有所赐,是否……”
    兮君回过神来,不解地反问:“既是旧制,君为何有此问?”
    ——她一向是循旧制行事的。
    郭穰解释:“按例,将军多会加禁中官,然此次……中外有别,所赐亦不同,臣不知当循何例。”
    ——说白了就是,皇后一般只对中臣家人有所赐予,外臣要低一些,赐予之物也略有不同。
    兮君不由一怔:“右将军非中官?”
    郭穰点头:“正是。”
    ——将军是外臣,不能出入禁中的,自先帝开始,将军多是天子近臣出身,本身就是侍中之类的禁中官,出入禁中自然方便。可是,这一次,张安世并未加中官之职。
    ——当然,也不是所有将军都是中臣,比如贰师将军李广利。
    沉默了好一会儿,兮君忽然道:“我考昔日亦未加官。”
    殿中诸人同时一愣,却只能面面相觑,无一人能说出稍许宽解之辞。
    ——当初,上官安以皇后父为车骑将军,却始终未加侍中之类的官职……
    ——上官安能出入禁中。是因为他是外戚……通籍禁中……
    兮君垂下眼,半晌才道:“既非中臣,即循外臣之例赐之……”
    “唯。”郭穰低头应道。
    “诸君且退。”兮君垂着眼吩咐,语气相当平静,但是,殿中诸侍御心中却颇不平静。
    诸人行礼退下,倚华稍稍慢了几步,落在最后,从皇后面前退下时,她抬眼看了皇后一下,终是低声劝了一句:“中宫病未良已,不宜多思……”
    兮君轻轻点了一下头,却并没有看向这位长期御。
    ——她如何能不多思?
    ——除非她真的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在乎!
    ——不懂荣辱……
    ——不在乎生死……
    可是——她不是!
    她想活下去!
    她一点儿都不想让自己沦入悲惨的境遇!
    ——她不能不去想那些事!
    因为,她只能kao自己了!
    ——上官安当日能那样说……焉知日后,霍光不会那样说?
    独自坐在偌大的宫殿中,兮君不由苦笑。
    “君一人?”一声略显惊讶的低语让兮君蓦然一惊,随即便没好气地看向在帷帘后张望的少年。
    “小哥哥……”兮君微微侧头,“此时……汝为何在此?”
    ——这会儿……他应该在从师学习才对。
    见她如此,刘病已便干脆从帷帘后走了出来,坐到她身边,才道:“光禄勋为右将军,彭祖须在家。余者也多随家人往贺,先生即曰皆休一日。”
    兮君笑了笑,见他也是一身新衣,便笑道:“小哥哥亦是从张家来?”
    刘病已点头:“将至月尾,我也须到掖庭署签押名籍。”
    兮君点头:“原来是顺道……”
    刘病已瞪大了眼睛,不高兴地道:“顺道?既然中宫如此言,原欲与君之物,我下次顺手带来时,再与君……哎!中宫!”
    刘病已的话没有说完,兮君便直接伸手拉过他的衣袖,竟是直接动手翻找了。
    刘病已连忙拉回衣袖。手忙脚乱地按住兮君的手。
    “中宫!如此非君当为之!”刘病已一本正经劝阻。
    兮君挣不过他,也就不费劲了,等他松了手,便干脆收回手,理了理衣袖,一派端庄从容地问刘病已:“谢礼?”
    听到这话,刘病已倒是不好意思了,取出带来的漆匣,交给兮君,随后郑重拜首:“谢君相助。”
    兮君接过漆匣反倒不着急看了,盯着刘病已看了好一会儿,才皱眉道:“小哥哥似乎……有悔意?”
    ——刘病已的眉目间分明带着几分不自在与愧疚。
    兮君的疑惑让刘病已顿时耷拉了脑袋,沮丧地点头:“许丞之事……我思虑不周!”
    兮君微微挑眉:“仅为此?”
    刘病已点头。
    兮君不由拧眉,半晌才道:“君已知错,何必再为之尤抱悔意?”
    ——更何况,那件事算得了什么?
    刘病已笑了笑,只能摇头:“我亦知应当如此,然……”
    ——知道与做到……终究是有区别的。
    听他这样说了,兮君就没有再多说——只要明白,就终究会想通的。
    两人半晌无语。
    兮君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漆匣的边缘,好一会儿才道:“小哥哥……日后……不可再如此来椒房殿……”
    刘病已一怔,随即便了然地点头:“县官将还未央宫。我已知。”
    停顿了一会儿,刘病已又道:“张令与我言,县官还未央宫后,我入宫即不得出庐舍……”
    兮君并不意外,轻笑言道:“我以为,掖庭令会上书,请将汝移出掖庭。”
    ——最好的理由就是刘病已已成年。
    ——十二岁……虽然不算成*人,却也的确不算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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