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号0911我的囚徒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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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号0911我的囚徒生涯-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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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刷锅的把脑袋凑到窗口看了一阵,一屁股坐到了马桶边上:“好家伙,汤勇可真猛啊……”
  接下来,刷锅的颤着嗓子告诉我,他刚来的时候在前走廊大五号,号老大凤三是个猛人,新来的伙计没有不被他折腾的,一个“堂”过下来,好几天都站不直溜。那天半夜,汤勇进去了。凤三刚咳嗽了一声,汤勇就发话了:“别跟我玩造型啊,我混监狱的时候,你还是你爹蛋子里的液体。”凤三没看清楚他是谁,一枕头摔了过去:“弟兄们给他弄挺了他。”几条汉子没等扑上去,凤三就躺在了汤勇的膝盖底下,干张嘴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全傻了。等凤三喘过这口气来,旁边已经躺了不少人,全跟凤三一个表情,跟鲤鱼被卖鱼的当头敲了一刀背似的。后来凤三才知道,敢情人家汤勇比他猛多了,人家才是老大,从此“蔫屁”。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猛人汤勇(3)
“勇哥犯了什么罪?”我问邱美香,心里不免有些崇敬。
  “谁敢打听他的事儿?都在猜呢,有人猜他杀了人。”
  “那不完蛋了吗?”我倒吸一口凉气,“明白了,他这是豁出去了,反正是一个死。”
  “那也不一定,他有的是钱,这年头钱能保命呢。”
  “别瞎吹,杀了人,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
  “管他呢,过自己的日子吧,”刷锅的围紧了被子,“但愿他下了起诉别让我过去陪他,咱不敢。”
  “下了起诉就得有人去陪着?”我不解。
  “一般是这样,死刑号‘事事’多,所长怕出事儿。”
  “我不怕,我就喜欢跟这样的汉子在一起,长学问啊。”
  “你还别说,像你这种小案子,说不定所长还真能让你去看着他呢。”
  “那我就去,学点儿‘手艺’,将来回到社会,我也当大哥。”
  夜里,我做梦了。梦中我来到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很阴森,像一座百年没来过人的庙宇。也不知道是因为天冷还是因为害怕,我的腿直打哆嗦。庙宇里面忽然就亮了,我看见我妈坐在本应是佛祖坐的地方冲我招手。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淌了满脸,浑身哆嗦得不成样子。我扑进去,一声妈还没喊出来,里面就又黑了,什么也看不见。我妈哭了,她在黑暗里唤我:孩子,过来,孩子,你快过来呀……我醒了,一时搞不清楚枕头上的那片湿是我的口水还是我妈的泪水。
  跟刷锅的胡乱聊了七八天,感觉日子过得还不是那么枯燥。他老是给我讲带色儿的故事,大多是在收审所里听来的,最好玩儿的是“被×吓跑犯”的故事。讲一位老光棍攒足了钱去一个暗娼家里“开斋”,人家一脱裤子,他吓了一跳,照人家那个吃饭家伙上就是一巴掌:操他娘的,我还以为这是个什么好玩意儿呢,原来是个瞎牛眼。气哼哼地刚要走,被一帮皮条客拖回来暴打一顿,稀里糊涂就被送到了收审所。
  下过几场雨,天气一下子就热了起来,我的屁股上长了好多痱子,一挠就出血。
  这几天被提了几次审,我终于也没能咬住牙,竹筒里的那点儿豆子倒得溜光,全然没了开始时的劲头。革命先烈的豪迈气质此时此地在我这等鸟人身上踪影全无。这阵子,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算是个人呢,还是算那个妓女裤裆里的“瞎牛眼”。
  第九天,我被提出去填了一张单子,就是正式搅我脑浆的那张纸——逮捕证。
  这下子清楚了,敢情我还真是个诈骗犯呢,不得不佩服老邱的眼力。
  夜幕又一次在不经意的时刻降临,我知道在温暖的春天里,每个夜晚都是美好的,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钟点,有人正在欢歌,有人正在哭泣,有人在欢场逍遥浪漫,有人在街头拥吻缠绵,而我孤独地蜷缩一隅,伸长舌头慢慢地舔舐鲜血淋漓的伤口……一些纷乱的镜头经常出现在我的梦中,那阵子,做梦几乎成了我生活中的主要内容。
  这天半夜,我在梦中变成了一条狗,“喀嚓喀嚓”地咬一根骨头。我的口水像硫酸,淌到哪儿,哪儿就嘶拉嘶拉地冒白烟。正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了狗,门突然开了,梁所推着一个人进来了:“胡四,再给你添个‘家口’,好好看着他,别让他寻死。”
  我急了,忽地爬了起来:“梁所,能不能让他到别处去?这个号儿太小啦,两个人都够挤的。”
  梁所用烟袋锅把铁门敲得像打铁:“明天送你去大号,那边适合你反省问题。”
  一听去大号,我的心猛然抽了一下,感觉脸上全是忧伤,去了大号我是不是也要被“帮助”?
  刷锅的瞪着我说:“老胡别怕,去大号就去大号,想点儿轻快的就好了。”
  我听从他的建议,使劲地想那些我曾经见过的美女,还真有效果——心抽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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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犯(1)
  这位新朋友的脸耷拉得老长,冷不丁一看就像一头干了一天活儿又挨了主人打的驴。我想笑,将就这副尊荣,拉到街上,戴上嚼子,再在脖子上拴根绳子,没人敢说他不是驴,没准儿让马戏团的“星探”看见,拉去走||穴,一下子就成动物明星了。
  这位叫驴朋友立在门边,昂首挺胸,冷眼打量着号子,看也不看我和刷锅的,“扑通!”把怀里的铺盖往地上一丢,仰天长啸:“我那娘哎,这就是监狱,难道这就是监狱?娘个×,有什么呀!”
  好家伙,派头不是一般的牛啊,这个人彪悍得很!我瞟他一眼,没敢搭腔。
  叫驴朋友甩一下头,用力做了几个扩胸动作,仰面朝天,硬硬地呆住了:“你还别说,是这么个意思。”
  这么个意思是怎么个意思?我怀疑此人的脑子有什么毛病。
  沉闷中,刷锅的忽地站了起来:“蹲下!”
  叫驴一愣,猛地把头转过来,眼睛瞪得像两只乒乓球:“班长,不是进来就不用蹲了吗?怎么还……”嘟囔着,还是磨磨蹭蹭地蹲下了。
  邱美香的表情凶悍绝伦。我顿时有点儿发傻:刷锅的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再看看叫驴朋友,傻乎乎地蹲在地下就像半截树墩。看来这家伙也是个雏儿,还真把老邱当成个人物了。
  “朋友,卖什么果木的?”刷锅的蹲在叫驴旁边,像个询问病人病情的大夫。
  “果木?”叫驴茫然,“班长,俺不卖果木,俺是个赶马车的。”
  “好嘛,破坏牲畜犯!”刷锅的仰面一笑,突然盯住叫驴,眼放精光,“说说,戳了几匹马?”
  停了一阵,叫驴朋友突然明白过来,摸着脑袋,发情老鼠似的笑了:“嘿,嘿嘿嘿,班长你可真能闹,俺能干那事儿?人和牲畜是不能交配的,不配套啊,再说,俺又没长那么大的家伙什儿……嘿,他们说俺是个爆,爆炸犯呢。俺爆炸什么来呀?娘啊,俺命苦。”
  刷锅的跳过去,在他的脖子上横扫一掌:“娘啊?关你娘什么事儿?命苦不能怨父母!说,怎么个事儿你?”
  接下来我弄明白了:叫驴朋友姓杨,是个光棍儿,今年四十出头了,年前好歹谈了个瘸腿老姑娘,正准备结婚呢,被村长给搅黄了。叫驴勃然大怒,带了武大郎的怨气和武二郎的杀机,自制了一个炸药包,趁天黑放在村长家的窗台上,点上导火索就跑了。结果,接下来的一声爆响,把村长家靠窗睡的四口人全“照顾”到医院里去了,死没死人目前还不知道呢。
  “老杨,”我说,“你完蛋了,不管死不死人,你这罪过都不轻呢。弄不好要打眼儿啊。”
  “俺知道,俺哪能连这个都不知道?唉,俺真不想活了……”叫驴的脸色一点一点阴沉下来,“炸他的时候我就打好谱了,反正我赤条条的光棍一根,死也就死了,反正我够本了呗。可怜我那老娘啊,我这一走,她可怎么活啊……今年的种子没买,化肥没买,大棚也‘掀盖儿’了,俺三叔的‘饥荒’还没打,好几百呢……哎,班长,我一天也没进食儿了,能不能给弄点儿饭吃?”
  “又一个饿死鬼,”刷锅的忍住笑,神色暧昧地瞅了瞅叫驴,“晚上有肉包子吃,你吆喝吆喝所长,所长就给你送来了。”
  “真的?那好,”叫驴搭拉着脸,木呆呆地站起来,扒拉开小窗,一顿,猛地咧开了嗓子,“所长!所……”
  刷锅的脸色大黄,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好家伙,你小子可真够实在的,”猛地把他推倒在地上,“你以为所长是店小二啊,说给你上菜就给你上菜?你个怪×……算了,不跟你个缺心眼儿的瞎唠叨了,说多了你也消化不了……这样,”刷锅的拉叫驴站到墙边,指着墙上的一张白纸说,“老杨,这上面有八条监规纪律,你得先背过了才能吃上包子,所长要是不给你送,兄弟我亲自给你包。”
爆炸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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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条”无非就是服从管教,禁止大声喧哗,认真交代问题等等,不难背,一条也就二十几个字。可这事儿在叫驴的身上麻烦可就大了,这家伙摩挲着新剃的光脑壳,半晌念不出一个字来,急得刷锅的直叨念:“一!一!你倒是念呀!”
  叫驴来回瞄着那张白纸,急得大汗淋漓,估计不是那顿包子勾引着,他跳井加上吊的心都有了:“班长……俺,俺不大认识字儿。”
  真正的班长踱过来了,用指头点着里面问:“刚才是谁在喊所长?”
  刷锅的捏了我的胳膊一把,嬉皮笑脸地说:“没人喊所长,我们这屋来了个文盲,我在教他识字儿呢。”
  我连忙把身子背向窗外,我可不想把自己也搀和进去。
  天上有几颗淡淡的星星,窗口太小看不见月亮,但我能感觉到月光,月光使这方天空显得十分安详。
  班长刚走,刷锅的就急不住了,拉着叫驴贴到了墙面上:“来来来,我教你认识字。看好了啊,一,热爱祖国,拥护中国共产党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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