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茶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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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穆茶棚-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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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眉。

  “看来明天该是提审侯天朔和万申的时候了。”赵复说道,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位方大人是中书省和御史台派来的人,是不是我们查案子审犯人都得他在场?”傻子都能感觉到这两位之间的气场不和,赵复不是傻子。

  “嗯。”袁振升重重的哼出一声鼻音,求学的时候就是对手,到了今天,还是摆脱不了彼此,真是命。袁振升望着方士奕消失的方向笑了一声,“这一次,我们倒看看谁先发现真相。”袁振升在心里默默地说。

  方士奕房中,方士奕也在昏暗的灯光下翻阅着案卷,寻找着疑点。他想起自己临行前中书令房大人(注:房玄龄)的一番语焉不详又字字带着弦外之音的话:

  “士奕,这一次派你去忻州查案,你可有把握?”

  “学生愚钝,没开始着手查案之前,只敢说——全力而为。”方士奕很清楚房公为人一贯谨言慎行,最不喜欢狂妄之人,在他面前收敛些总不会错。

  房玄龄笑了笑:“这次虽说名义上是三司理事,但是陛下下的却是密旨,御史台也没有派监察御史和你同行,这其中的意思,你应该猜得到几分吧?”最后几个字,房玄龄压低了声音,但是语气却很重,还带着一丝忧虑。

  方士奕心头陡然凛了一下,他知道皇帝的密旨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个案子会很棘手,并非因为案子本身,而是这个案子背后,必然有些东西不能说,却又不能不说,他抬头看了看房玄龄,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学生可否问房大人一个问题?”

  “问吧。”

  “既然是房大人向陛下推荐了我,您想必是知道个中厉害的,说句掉脑袋的话,学生这一去,稍有不慎,恐怕就回不来了。所以,学生想求大人一句话——这个案子,哪些能查?哪些不能查?哪些能说?哪些又不能说?又该向谁说?如此种种,大人可否给个明示?”

  房玄龄愣了愣,叹了口气,手肘支着榻椅,一字一句地说:“杀人者可查,但指使人杀人者不可查。关乎命案的话能说,关乎社稷的话不能说。至于向谁说——”房玄龄顿了顿,“你的奏本上来以后我们会斟酌的。”

  方士奕点点头,又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关乎社稷的话,是指……”

  “大唐宗室。”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房玄龄嘴里吐出来,却显得字字千钧,方士奕明白,房公已经把话说到头了,言尽于此,到此为止。
  想到这里,方士奕觉得后脊梁一阵发凉。做臣子的人,最怕的就是跟这“宗室”二字沾上边,太子李承乾和魏王李泰争储的事,就是坊间小老百姓也能说出个大概来,房玄龄、侯君集、韦挺、杜正伦、岑文本……这些响当当的人物都在太子和魏王之争中左右摇摆逶迤不定,唯恐站错了队说错了话引火烧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一个中书舍人五品官,就算皇帝信任仆射欣赏,又能怎么样呢?这帝王家的这趟浑水根本就不是他这等人趟得的,躲还躲不及呢,可是偏偏这次还躲不掉。的确,在房玄龄看来,既有能力又深愔官场之道朝堂变更的方士奕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的官职、品级、名声都使他不至于太引人注目。更让房玄龄满意的是,方士奕尽管聪明,却不像赵德言这等投机之徒那么奸猾不堪,是非不分,而是走得直行得正,真正做起事来,靠的都是自己的本事而不是官场上的投机博彩,见风使舵,这一点让房玄龄非常欣赏,所以当长孙无忌提起派方士奕做这个去忻州的人选时,房玄龄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也就是说,十年前赵先生“外圆内方”的一句评语正是方士奕得到这个差事的最直接原因,——虽然他本人并不愿意,很不愿意。

  “又胡思乱想。”方士奕烦躁地甩甩头,他知道,袁振升很不欢迎他,不仅因为自己的到来会束缚他办案的手脚,更因为袁振升从来就不愿意输给自己,很多事,他就算比自己先一步知道,估计也不会告诉自己,对自己而言,这桩无头案一切都需要从头开始。方士奕的目光又回到案卷上来。

  “万申——先到侯府——携酒先走一步——半路下毒——回万府,不可能,这样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他。”方士奕摇摇头,“侯天朔——酒中下毒——临时出诊——嫁祸万申,更不可能。”方士奕又摇摇头,还是刚才在袁振升那里画得两个圈圈,画完又回到起点。方士奕一边想着一边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三人的名字,万申和侯天朔的名字都指向万仁……万仁……万仁!方士奕眼前一亮,袁振升去过万府,现场什么样子他应该查的很仔细,如果现场只可能有这三个人,两个人都不太可能,那么剩下的那一个呢?方士奕仔细的翻了翻卷宗,无头尸,既然无头,如何知道死者就是万仁?方士奕又翻到仵作画的万府北屋布局图,确实,北屋只有两道门,一道大门,一道通书房的侧门,书房……“如果书房只有万仁能进去,那么他会不会是先在书房杀了人,然后移尸到北屋,再割下头颅使人无法辨认他的身份,然后再嫁祸给万申和侯天朔……”方士奕皱起眉,摇摇头,虽然这的确是一种可能,但是巧合太多了,首先,万仁如何知道侯天朔的酒里有毒?其次,万仁怎么知道侯天朔不会和万申一起回来,而是临时出诊?第三,也就是最关键的,如果死者不是万仁,那么那具尸体到底是谁?真正的万仁又去了哪里?……一串串的疑问盘踞在方士奕的脑海里,这第三种可能的确听起来匪夷所思,但方士奕本能地感觉到,这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一种可能性,无头尸,无头尸,一切都定格在这个诡异的“无头”二字上。方士奕站起身来到窗前,打开窗子,一阵凉风迎面扑来,吹得方士奕清醒了不少:“想是没用的,只有明天亲自去万府走一趟了。”方士奕握紧了拳头。

  与此同时,袁振升也在房中冥思苦想着——其实,方士奕今天想到的东西,他早在去万府勘察的那一天,就想到了,确切地说,是在袁振升打开万仁书房的那一刻,就想到了:时间尚是早春,一间只有书香墨香的书房里有那么些蝇虫,只能说明一件事——这个地方有它们喜欢的血腥味道。只是,因为对现场查的更仔细,所以他的疑问比方士奕还要多一些:首先,侯天朔为什么那么行色匆匆,并且明显是知道酒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么假设万仁没有死,侯天朔的行为又作何解释?其次,如果这一切都是万仁自编自演的一出戏,那么在这个过程里,万申是进出过北屋的,万仁的时间如何拿捏的如此精当,在整个杀人、分尸、藏匿的过程中竟然能够确保没有被万申看见?再者,万仁也是堂堂七尺之躯,死者如果不是他,身形上看也是和他相当的,这么大个人,怎么之前万府的人没有见过?万仁可是死在白天,万府的下人们眼睛都瞎了?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万仁,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嫁祸万申侯天朔二人,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呢?袁振升的眉头越拧越紧,一切,只有在明天提审万申和侯天朔的时候,再去寻找蛛丝马迹了。

  十年前的同窗,十年后的同行,此时是各怀心思,但都辗转难安。袁振升是苦于没有线索,千头万绪无从理起;而方士奕的苦恼则更多一层:他不仅不知道案子该如何解,更不知道房公说的这可查不可查,能说不能说,将会在这个案子前方以什么样的面目什么样的时间突然就出现在他面前。袁振升只看案子,案子挖的越深越好,他办案,只需要从前挖到后;可方士奕知道这案子背后另有案中案,所以只能从后挖到前。

  一句话,袁振升是只图层层揭开真相,可方士奕得一边揭,一边藏;一边藏,还得一边防……

  院子里,月色如水,竹影娑娑,这个夜晚,和十年前他们各奔前程的那个前夜一模一样。

第二天,方士奕和袁振升一起来了万府。先去的自然还是万仁的书房,同样,方士奕也注意到了书房里不合时令的蝇虫,还有那个木盒的压痕(盒子被袁振升之前带走了)。方士奕看了袁振升一眼,问道:“这儿原来放过什么吗?”

  “哦,一个盒子。”袁振升本来不想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是个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

  方士奕笑了笑,没说话,又抬头在书架上看了看,看着看着,方士奕的眉头越拧越紧,以至于袁振升也好奇地凑上来跟着看,越看,越不对劲——这万仁的书架上怎么摆的尽是些……

  “这万仁是什么人?”方士奕问道,“卷宗上说——是杏林中人?” 

  袁振升点点头,又摇摇头:“一个杏林中人,怎么成天看的尽是些……炼丹炼药的金石之术呢?”方士奕这家伙,果然是心细如发,袁振升在心里暗暗感叹道,信手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淮南万毕术》、《参同契》、《抱朴子》……还有一本更邪门,《鸩经》!“这个万仁怎么连蛊毒之书也看?却没见着一本正经医书?这个万仁——真的是个医生吗?”

  “一个号称是大夫的人,每日里研习的却是这些炼丹炼蛊的……此人恐怕也不是什么善类。”方士奕忍了忍,没说出“邪术”二字,他一向对这些金石之术很反感,但是他也知道,当今天子这几年对炼丹之术却是很热衷,王公士人们也就跟着凑热闹。“圣上好金石之术……?”方士奕心中突然一惊,马上联想起临行前房公的话,“有些事可查,有些事不可查,难道这个万仁……”方士奕的手心不知不觉中已经潮湿一片。他转过身看看袁振升,问道:“这万府的家丁有几人?那天在场的有几人?”

  袁振升想了想:“在你之前,我来到宁武也就一天,当天就来了万府。万仁是个离群索居的隐士,他的府邸你也看到了,地方幽静,但并不算大,平日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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