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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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唐夜唱-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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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陆康大声打断她的话:“明儿我就让人去买一队仆妇佣人给你,送你回苏州!行了吧?您爱逛哪儿逛哪儿去,别来烦我!”
    丛碧意识到不妙,越发命令自己沉住气,也不分辨,忍住将要模糊视线的泪水,只强调:“七郎也是我的朋友……”
    陆康瞪着她,似乎难忍怒火:“你算哪门子的朋友?我们男人的事,没有你们女人说话的份儿!去!去!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女人!”
    丛碧咬着牙,转身离去。
078章 江南江北望烟波
    看着这个年轻人挺得笔直的背影,窦三叔不得不收起架子紧紧跟在后面,他心里七上八下,几千个念头在飞速盘旋。
    上头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尽快找到印章。这对印章,上头是志在必得……他娘的,难道真的可以凭这对石头铲除心腹大患?!
    长孙无忌和程咬金、张士贵那帮人在争些什么,他是不管的,不过昨晚收到风,说昔日老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裴寂,这个魏国公,终于倒台了。
    当初皇上登基,对裴寂非常好,他无功无劳竟被封赏一千五百户,当时大家都说新皇帝念旧,尊重老爹,够孝道。
    听手足们报:据说裴寂倒台,是因为有个沙门法雅被召进宫里讲经,在无故被赶出宫后口出怨言。怨言离开法雅的口还没摊凉,这法雅便被抓了。然后是杜如晦亲自审问,一审之下,原来这怨言曾对裴寂说过!
    就这样……老裴从一人之下变成万万人之下。
    一想起这件事,窦三叔便如芒在背。
    昨晚听到手足们在谈论老裴实在太霉运,他在心中暗笑,这帮人……说不定这法雅是咱们的弟兄!
    这几年走下来,右仆射老封死了,左仆射老萧滚回家,现在连裴寂也……
    裴寂的下台,说明了什么?窦三叔想到自己窦家的背景,不禁越想越怕。
    眼前这个姓陆的小子,他忽然如此反常,真的是为了宋家那丫头的死?莫非……他也知道了朝中的澎湃巨浪,莫非……他要挣开逐渐收紧的网?
    不行,不行,这两条鱼要是漏了网,我们窦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看来……还要多下点功夫,把这小子的心稳住,千万别露了馅。真没想到,这趟浑水……竟然成了他们不死,自己就要死的残局!
    长孙无忌的脸在他眼前晃过,窦三叔觉得自己满手心是汗。
    说不定,这是窦家翻身的唯一机会!
    想到此处,窦三叔胖肿的眼袋抖了抖,刚要开腔和陆康说几句知心话,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街角闪了闪就消失了。
    是凌云?这丫头不去办正经事,在这里逛?
    陆康一路默默无语,对洛阳北区繁华的二十八坊视若无睹,任由窦三叔好话说尽,他连“嗯”一声都欠奉,可是他笃定的神态,让三叔不得不打醒精神跟着走。
    一行人不紧不慢走出北区城门,离开了洛阳城。
    官道上秋阳烈烈,天很高很蓝,两边树影稀疏,拂体凉风如好友的笑容,让疲倦的身躯得到片刻舒缓。
    远远看到一位花农在自家的大花棚里浇花,陆康忽然那次和七郎、随风她们合奏的“春江花月夜”,那一夜的快乐,竟然遥远得像前生的错觉。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不经意地稍稍放松,暗自思量:这次的所谓“谋反案”,一定要尽快了结,不能再牵连其他人,尤其是萧家!还有……宋家……
    怀昕的名字在心底掠过,他觉得连呼吸都揪得胸口发痛,觉得方才思念到好友所泛起的些许愉悦,都是种背叛和奢侈。
    “子俊,多走半里路,就有间还过得去的客栈,我们到那里打打尖?”三叔殷勤地问道。
    陆康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貌似漫不经心地看了看三叔,一时无法摸清对方的底牌。他不可以向好友求援,更不能和家里有什么牵连……连身边的随从,也未能完全信任,这种必须独自承受压力,必须孤身面对危机的不胜寒,让他的触觉变得异常敏锐。
    他感觉到了三叔沿路迁就和关心,也感觉到了对方隐藏得很好的刻意和讨好。
    这种殷勤,令陆康脊梁骨发冷!
    从昨夜至今,陆康不停在追溯整件事,从头到尾一遍一遍回思。
    那对印章,在萧家多年一直风平浪静,怎么忽然冒出那么多事来?!
    窦凌云带齐人马,先偷后抢,来势汹汹。
    乾叔从关外回来,带走了七郎令狐和剩下的那枚印章。
    然后,卫禁军高级将领窦三叔卷了进来,引出谋反案……
    这对印章,究竟隐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
    随风带着阿英北上的背影在他脑海里浮现,他似乎捉摸到了点什么,心中不禁一惊!
    到目前为止,据他所知,陆家宇文家都是这个局的目标,(窦家自己声称也是,这个可以忽略);随风呢?莫非兵部尚书李靖,也是对方瞄射的猎物?!
    卫禁军高层,能和右屯卫大将军张士贵分庭抗礼的,唯独右武卫大将军程咬金!
    窦三叔是卫禁军首脑张士贵的下属,暂时可列作“张派”的人。那窦凌云,在这场戏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她要印章来何用?
    李靖……据说随风是老程的外甥女!是否可以划到同一阵线?
    陆康刚以为自己总算弄清楚了大概,忽然想起随风不久前提起:据说当今皇上曾在某次庆功宴上,亲口许诺,把才六岁的清河公主指婚给程咬金的儿子,程处亮!
    这个老程,如果正如窦三叔所言,是他要兴起大狱,踢张氏下台,牟取卫禁军总首领的宝座,他会不会和李靖联手?老程身后,都有些什么靠山或同盟?
    随风!
    这印章就是在她手里丢失!她和阿碧的出现,才掀起了这场风暴!
    莫非……她……
    阿碧呢?难道要针对宇文家族的说法,只是掩眼法?
    但这两位姑娘,琴音高洁,率性傲气,聪慧有担当,实在不象是那种人……
079章 各施手段
    陆康越想越凌乱,不知不觉来到了那间三叔口中的客栈,抬头一看,两层高高的楼面很是气派,平实的黑瓦灰墙,楼上一排雕花黑木窗半开半掩,隐约可见雕梁画柱;楼下大门敞开,门楣上挂着一对大灯笼,灯笼上用篆书写着:“汉风”两个大字。
    走进大门,方看到里面一个偌大的花园,园子里有山石鱼池,曲径水榭,数座楼阁错落在树荫花影间;风过处,送来阵阵鸟语花香,还有流水细细的吟唱,让人心胸为之一宽。
    窦陆两人的随从忙进去为主人打点一切,三叔和陆康被店小二引进东面的单间厢房里。
    自隋朝起,垂足高座家具便迅速兴起,至今已遍布大江南北,而这厢房却保存了秦汉之风,布局摆设别出心裁。
    地上铺满厚大的筵以覆盖全室地面,四角趴着两对鹿形铜镇;南边靠墙一溜黑木矮床,北边随意摆着几张放置物品的低案,中间有数张长方形的矮脚茶几面对面搁在那里。墙角还立着个一人多高的长柄青铜熏炉,炉身为上仰的半球形,上盖作重峰迭嶂的山形,惟妙惟肖,一个小厮正踮起脚尖,伸长手去要挪开上盖,准备把里面的炭火点燃。
    陆康还在随从的侍候下脱靴子,就听到窦三叔在那里低声叫苦:“要跪坐?无距这混账,充什么古董?”
    陆康愣了愣,这客栈是窦家开的。
    店小二招呼好两人在矮脚几后坐下,两个小厮马上把墙边的彩绘透雕漆座屏风搬到进口处,轻轻安置好,用以阻挡视线。
    屏风面透雕着由凤凰、奔鹿、飞鸟组成的图案,屏侧和底座却雕成纠缠蜿蜒延伸的长蛇,黑漆为底,描以朱红、灰绿、金银等色,华美夺目。
    陆康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蛇,何况……这屏风出现在这郊外的客栈,未免太过隆重。
    不多时,几个清俊的小厮捧着碳炉子等物件进来,分别跪坐在他们身边,低眉顺眼为他们沏上清茶。
    这几个小厮手法纯熟,姿态祥和,一看就知道训练有素。
    小厮们泡茶沏茶之际,熏炉里的香料苏合已经被炭火熏烧得发出典雅的香味,轻烟飘出,缭绕炉身,竟造成山景朦胧,烟雨欲来的灵动效果。
    三叔喝了几口茶,笑眯眯道:“今天也走得差不多了,再往前就难找地方过夜了,不如今晚就……?”
    陆康面露疲倦之色,低声说:“无妨。”
    “子俊,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三叔理解你的心情啊!”他的语气里透露出太多的安抚关心:“虽然上头催得急,不过也不急于一时半刻。我们先歇歇,养足了精神再上路。只要……只要能及时办妥大事。”
    他其实很想问:东西到底在哪儿?
    陆康看着手中平静如镜的茶,沉默片刻,忽然抬起眼问:“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没有那小石头都一样的吧?”
    三叔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在跳动,他重重放下茶盅,扬手道:“去!把茶水撤了!让人上饭!上酒菜!”
    小厮们脆声应着,躬身把茶几抬走,一时间室内静悄悄的,两个男人中间没有了障碍物,直面相对。
    三叔盯着陆康,缓缓道:“子俊,何出此言?”
    陆康摆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笑着说:“前辈,您总说要找到印章,用以反击要诬陷我们的人,可是这样?”
    三叔郑重点头。
    陆康瞳孔收缩,目光如针般锋利,直刺进对方的心里,唇边绽开傲然的笑意,一字一句道:“我们手上的印章,早已扔进了永济渠;凌云姑娘,最好不要去找她,随她去罢!”
    三叔眼中迸出精光,胸口慢慢在做大幅度的起伏,显然是在调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子俊,请别和三叔开玩笑,三叔年纪大了……这件事,牵涉到几大家族,过万人的身家性命……”
    也许是飘过的厚云遮住了太阳,外面的天地一点点变暗,厢房内比外面更幽暗,三叔脸上泛起亮晶晶的油光。
    自离开江南便陷入被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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