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之战长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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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沉之战长沙-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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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翻译颇为不耐烦地挥挥手,径直上了车,撇撇嘴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一次一次跟我们念,耳朵都听出茧子了,难怪长官不想搭理你。上来,这次办好就别唠叨了。小心皇军朝你们村打一炮!轰隆!”
  陈翻译自以为说了个很好笑的笑话,趴在车窗笑得前仰后合,苏铁一口牙几乎咬碎,将近乎瘫软地胡长泰艰难地送上车,仍然笑眯眯地看着维持会上的字迹远离。
  胡家生意做得很大,码头还是胡家全盛时期为方便卸粮食货物所建,胡家立的碑仍在。上面的字迹已模糊不清,也不知道是不是别人有意为之。胡长泰下了车。踉踉跄跄扑向那黑漆漆的棺木,嚎啕痛哭。
  苏铁和陈翻译去交涉,因为是胡家的人,看码头的又得过胡家地好处,刘明翰倒也没受什么罪,苏铁虽然从胡长宁口中听过他许多次,却和他只有一面之缘。第一眼竟然没认出人来。看到那瘦削苍白的模样,苏铁一身冷汗终于悄然消退,戴上眼镜,这明显就是斯斯文文地知识分子,难怪能活到现在。
  刘明翰十分乖觉,见到苏铁,立刻作势嚎哭,苏铁拍拍他肩膀。黯然道:“姐夫,节哀顺变!”
  不说还好,刘明翰跺脚直骂,“你说这女人到底心里头在想什么,跟我过得好好的,非嫌我这个嫌我那个。好好地跑出去把命送了……”
  苏铁哎呀一声,一脸“家丑不可外扬”的尴尬神情,赶紧岔开话题,什么孩子还好,大娭毑伤心、十娭毑哭得不成|人形、某某婶婶天天骂人、某姨要找他麻烦等等,大家开始还一脸看好戏的表情,还有人要兴致勃勃要陈翻译解释,不过很快就都听不下去了,赶苍蝇一般将人赶出来,连陈翻译都受了点样子。气鼓鼓地跟苏铁邀功。要他去给某长官看病。
  刘明翰拖曳着脚步走到胡长泰身边,重重跪倒。垂泪不语,胡长泰一巴掌打飞了他的眼镜,捋着袖子跳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家侄女哪点对不起你,我们胡家哪点对不起你!你的女学生就那么好,让你抛妻弃子,你地书读到屁眼里去了!”
  听到呼唤,陈翻译连忙跟鬼子解释,大家笑成一团,见胡长泰要找刀子杀人,赶紧把人轰走。陈翻译被他们烦得要死,一边赶人,一边恶意地朝刘明翰背上踢了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胡长泰花大价钱雇了两个人抬棺材,一路骂骂咧咧领着大家往回走。陈翻译对和同样留过洋的苏铁看来颇有好感,缠着他寒暄一阵,见他频频看向棺材离去那方,笑眯眯问道:“你跟他们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会在一起呢?
  苏铁苦笑道:“还能为什么,胡家的女人个顶个的漂亮!”
  陈翻译作恍然大悟状,“我就说嘛,到湘潭的时候我还打听过,胡家有一对漂亮的双胞胎,从小到大一直是胡家的宝,十分风光,到城里来大家经常围着看,你中意的是不是她?不过,她不是嫁给一个国民党军官了吗?”
  “我不正在等那家伙战死嘛!”苏铁似笑非笑道,“仗打得这么凶,上次没死成,我就不信他一直打不死!”
  “有志者事竟成!”陈翻译听出磨牙地意味,朝他伸出大拇指,大笑连连道:“胡长泰两个儿子都是死在日本人手里,他会甘休吗?”
  这一句,绝不是笑话!苏铁心头微颤,皱眉道:“我一家人也是战祸里死的,不甘心也没办法,他们回不来了,还不如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他顿了顿,笑道:“再说了,有钱人都怕没钱,怕死,胡家家大业大,你没事吓唬吓唬他,包准服服帖帖!”他拍拍他肩膀,半真半假地笑道:“拜托你手下留情,千万别这么快整死了,我还等着接收这诺大的家业呢!”
  “这还用你说!”陈翻译眸中掠过一道精光,嘿嘿直笑,终于开恩让他离开,苏铁刚一转身,陈翻译又叫住他,笑吟吟道:“苏医生,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也想助你一臂之力。你说说,你那女人的丈夫叫什么名字,我到时候跟同僚说一声,让他们盯准,不让他有丝毫机会跟你抢人。”他忽而又志得意满地笑起来,“不瞒你说,衡阳马上就要打下来了,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到时候美人在怀,千万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听到胡长泰的呼喊,苏铁急忙应下,拔腿就走,陈翻译盯了他地背影一气,冷笑道:“梦倒是做得不错,可惜你的命也不一定长!”
  转身上了车,他满脸怅然,自言自语道:“胡家的美人到底什么样子,我一定要好好见识见识!”
第十一章 **三十三年七月十一ri(3)
  苏铁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把小满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他如此爱出风头,胡家哪里会有这么多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他也不得不佩服胡长泰的明智,如果不是他率先出面,白塘村早已成了死村。
  走出县城,三人浑身汗水淋漓,苏铁摘了斗笠,和刘明翰一边一个扶着薄棺,面上渐渐凝起一层霜花,刘明翰没了眼镜,那喷火的眼神再也挡不住,让人望而生畏。请来的两人嬉笑一阵,到底知道今日这趟差使不好放肆,不由得眼观鼻鼻观心,只听喘气如牛。
  送了一段,胡长泰掉头就走,刘明翰和苏铁也像没见过这个人,埋着头疾步向前,犹如战场上冲锋陷阵,请来的两个人有点受不住,一人借故回望,大声道:“胡大老板走了呐,谁付我们工钱?”
  苏铁也只好停下歇息,见刘明翰神色脸色不对,知道他已是强弩之末,全kao一口硬气支撑,将随身的锡制酒壶递给他,刘明翰也不推拖,一口灌下,抬脚又走。
  幸亏有这壶酒,从两山的豁口绕进通往白塘村的小路,刘明翰的脚步才有些虚浮,苏铁打声尖尖的唿哨,小秋和一个汉子从两边高坡上分头冲下来,顺势接过棺木,苏铁把工钱结了,打发走两人,小秋已经抬着棺木走出老远。而刘明翰无人理会,正坐在路边一个树墩上发呆。
  苏铁抬着如灌了铅的脚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右手。刘明翰视若无睹,冷冷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平白无故到我家来凑热闹?”
  苏铁笑得脸涨得通红,遥望着美丽地山峦,轻声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认识你们。那样的话,我现在就已经舒舒服服待在美国的医院,根本不用担心被杀死炸死。不用担心亲人的安危!”
  听到“亲人”两个字,刘明翰浑身一震。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握紧他的手,一字一顿道:“家里的事,拜托了!”
  不等苏铁开口,他竟然转身往外走,苏铁急了,横眉怒目地拦在他面前。刘明翰苦笑道:“不要拦我,他们把我养这么大,我一直没有尽到责任,甚至还一度怨恨他们,恨他们没坚持把湘君嫁给我,恨他们和薛君山同流合污,我真的不是东西,没脸见人。麻烦你帮我带一句话回去。我不能尽孝,但是我一定不会让小平安、湘君夫妻和胡家地伢子白死,鬼子要轻轻松松占了湖南,那是做梦!”
  苏铁让开路,见他孑然一身,连忙将布褡裢取下来给他挂上。刘明翰并没有接,从褡裢里拿出那个酒壶,朝他咧嘴一笑,大步流星走出那豁口。
  “大伢子,大伢子……”远处,胡长宁气喘吁吁跑来,大声喊刘明翰的名字,而后,一个清晰而悲壮激越地花鼓调从山那边传来。
  “爷老倌哎,莫追莫赶。你大伢子嘞。再不会走他乡。山里挖个眼呐,等哒我嗳。等我来世再孝敬爷娘……”
  歌声很快被震天的哭喊声淹没,又如削尖的竹子,一下下戳在苏铁心头,苏铁茫茫然回望,看到胡家山后的累累坟茔,想起祠堂里那么多年轻的笑脸,想起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浑身轻颤,扶着一棵树慢慢蹲了下去。
  胡长宁一头栽倒在泥坑里,一手揪着胸口,拼命捶地,溅得满身满脸泥水。毛坨带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从山坡猛冲下来,两人合力将他扶起,胡长宁猛地推了毛坨一把,低喝道:“快去把你大舅叫回来,叫回来,叫回来啊!”
  他地声音无比凄厉,带着长而发颤的尾音在山谷里久久回响,和女人的哭声遥相呼应,苏铁只觉耳膜几乎破裂,揉了揉额头,慢慢站起。
  毛坨一跤跌倒,泥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无比狼狈,小秋家的秋宝跟他颇为亲厚,飞快地将他扶起,对阴阳怪气的胡长宁一直看不过眼,这次积压的怒气终于爆发,拉着他掉头就走。
  毛坨打开他的手,也不顾自己泥水哒哒,仍然固执地去扶他,胡长宁这一次没有发作,紧紧拥抱他一下,扶着两个孩子步履蹒跚地往家里走。
  苏铁犹如耄耋老翁,一步步紧跟在他们身后,不过,看到祠堂一瞬间长出的一树树白色花朵,他地脚步一顿,突然坚定了许多,改变初衷,飞快地走向胡长宁的家。
  胡长宁和胡大爹两家紧挨着,双胞胎在这里住得最久,留下的印记最多,除了满墙的双胞胎照片,还有颇为女性化的窗花等等,虽然剪得有点四不像,大家都珍而重之地用镜框装好,不用说也知道,这些都是谁的杰作。
  胡刘氏最近精神不太好,总是睡一会醒一会,她也不想麻烦别人,醒来就kao在窗边坐一坐,晒晒太阳,困了就眯一会。
  到底还是害怕,秀秀和村里地年轻男女都进山躲兵,村里只剩下老人家,胡刘氏苦笑一下,听到隐隐的哭声,心里咯噔一声,趴在窗口往外看,抖抖索索走了两步,在要踏出门槛时瘫软在地。
  苏铁把胡刘氏救醒,轻声道:“不要给大家添麻烦了,一切有我们!”
  胡刘氏哽咽道:“我家大伢子呢?就是刘明翰。”
  毛坨扶着门框lou出半边脸,泪流满面道:“大舅打鬼子去了!”
  “好!”胡刘氏只说了一个字,颤巍巍起身,苏铁还想制止,她将头发捋到耳后,用哄孩子一般的轻柔声音道:“我的女儿,我要守着,我什么都不做,就守着!”
第十一章 **三十三年七月十一ri(4)
  “好!”胡刘氏只说了一个字,颤巍巍起身,苏铁还想制止,她将头发捋到耳后,用哄孩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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