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瑜前脚刚走,余已己换了一件衣裙捧着一碟玛瑙提子飘了进来,坐在少冲腿上,拈了一颗提子塞到少冲嘴里,少冲吐了出来,余已己捡起来放进自己嘴里嚼了,笑道:“你的烦心事或许我倒可以帮上忙。”少冲闻言顿时冷了脸,余已己咯咯一笑道:“你的话我哪敢不听呢,只是披香殿撒出去那么多的珠子,一时半会儿也难都收了回来,我先前只把她们都冻住了。眼下事紧,不妨再用一用。”因见少冲不言,余已己便起身走到内厅门前打了个响指,阶下一个侍女附耳过来,余已己低语交代了几声,那侍女便头退了出去。余已己转过花屏走进内室,只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见了少冲,抬头一瞧,原来李久铭、吐故纳兰和雷显声一行到了前厅,心头的不忿这才消了下去。
李久铭此来正是为了学生闹事之事,所言与李浩瑜所述大致相同。少冲道:“学生们所做虽急躁了些,却并无过错。李迎若果真触犯律法,我也绝不包庇,不过此事来的如此突兀,又繁而不乱,也未必真是学生们发起主导的,既要彻查就查个水落石出,若有幕后黑手也一并揪出来法办。”正在商议间,忽见柳絮儿贴身侍女童晓彤飞奔而来,挂着哭腔道:“姑娘摔倒了,流了好多血,首座快去瞧瞧。”少冲只觉头皮发炸,跳起身便走,也来不及乘车,一路飞奔回到小西湖别院。柳絮儿业已昏迷不醒,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少冲惊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何变成这样?”众人皆不敢答,服侍的婆子哭泣道:“早起我陪夫人在园中散步,夫人兴致颇高,有说有笑的。她说口渴,我去取茶,谁知我一回来,就看见夫人跌坐在地上已经不中用了。”少冲心慌意乱,握着柳絮儿的手直叫道:“是谁害了你,是谁害了你。”此言一出,屋内一片死寂。医生谭中怡劝道:“夫人并非中毒,是她体质太弱,摔跤动了胎气。”少冲慌忙问道:“可有良策救她。”谭中怡沉吟道:“如今只有剖腹取出婴儿,或可保住她一条性命。只是此法太过凶险老夫全无一点把握。”少冲顿感通体冰寒,目光扫过,众医生婆子个个摇头叹息。少冲只得对谭中怡说道:“劳烦先生施术吧。”含着泪看了柳絮儿一眼,出了内房。
第418章 驭龙升天(8)
此刻,童晓彤也赶了过来,正呼哧呼哧喘气,见了少冲羞愧难当,低头落泪而已。少冲将其唤到一边,问道:“今早在园中有什么人见过夫人吗?”童晓彤先是不敢言语,继而伏地答道:“余掌宫来过。”少冲道:“是几时几刻的事?”童晓彤道:“约辰时二刻。余掌宫说首座有事托她告诉姑娘,要我走开,我不敢走远,就站在那边远远地看着,她和姑娘说了两句话就走了。然后姑娘的神色就不大对,再后来姑娘就脚软摔倒了。”少冲道:“你没记错是辰时二刻吗?”童晓彤颤声连说了几个“没”。少冲叹了一声道:“此事不要再跟任何人说起。”童晓彤刚应了声“是”,忽听屋里传来柳絮儿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那婆子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脸色已如灰土一般,拖着哭腔道:“夫人她,她,不中用了……”少冲闻言禁不住满脸是泪,又听得一声惊呼,只见童晓彤一头撞在石阶上,挑花乱飞,已然香消玉殒。
李浩瑜将婆子医生等一干知情人全部扣在东院,不准众人随意走动。
天火教教规凡教众死后,不论身前职衔高低,功劳大小都是将尸体洗净后用一块白布包裹,浸上火油后用火焚烧,再将骨灰迎风播撒。此教规由西山人订立,天赐子都能遵行不悖,但那些半路入教之人便往往偷用土葬,虽不合规制,但也向来无人究办。李浩瑜因想少冲是半途入教又与柳絮儿情深意浓,便私下与陆家丰商议用中原人的办法办理丧事,先在别院内设灵堂一座,停尸三日后再用棺椁成殓埋葬于小弥山。
少冲悲伤过度竟至精神恍惚,只顾在柳絮儿灵前静默追思。
陆家丰将棺椁打造好后,命人趁着夜色运往小西湖别院,不曾想刚出内务堂后门便被一群学生截获,众人逼问出棺椁的去向,便有个胆大的学生跳到棺椁上,大呼道:“李少冲身为护教首座,却纵女犯禁,霸占披香殿侍女,如今又背制给他的姘头营葬,如此屡犯教规,奢侈靡费之人如何当得首座?!”四下应声如雷,有人趁机大喊:“李少冲下台!还政于教主!”附和之声更大。众人抬着棺材往小西湖别院而去,路过浮叶桥时,因桥面狭窄,桥头执法堂的巡捕又手拉手组成*人墙挡住了去路,前面无路,后面的人又挤过来,不免有人摔倒有人掉下桥,那个站在棺材上正振臂高呼的学生身子一晃一个跟头跌落桥下,可巧又撞在石墩上,竟是一命呜呼。四下一阵骚乱,有人叫嚷:“青云兄何罪,竟遭人毒手,天理何在!”众人也不管真相如何,只顾乱喊,把那具尸体当做攻城槌一般朝人墙闯了过去。执法堂的那些巡捕事先得到严令不得动人,恰如被捆住了手脚,勉强拦了一阵子便被冲的四分五裂了。一干学生呐喊着冲到小西湖别院前。
小西湖别院前只有三五个守门的侍卫,见众人气势汹汹而来,便都回身进了院子。众学生将别院团团围住,却摄于少冲平日威势,并不敢擅闯,只在外面振臂呼喊,辱骂。
第419章 驭龙升天(9)
早在众人过浮叶桥时,少冲已知事情来龙去脉,并未斥责李浩瑜,反问李浩瑜有何应对之策。李浩瑜道:“看如今种种,必是有人在暗中扇阴风点鬼火想借此逼迫首座下台。属下恳请首座即刻坐镇红堡,调鹰虎山营兵进山平乱。”少冲道:“依你看非得杀人不可平息此事吗?”李浩瑜道:“非血流成河,尸积如山不可平息。”少冲道:“你想的太过了,我不想杀人。”李浩瑜道:“不强压,如何能过这一关。”少冲冷哼一声道:“他们若真要我性命就不会这么兴师动众了。你即刻给我拟一道表章,就说我要去南海巡视,不能再辅佐教主了,一切庶务由她自己决断吧。”又冷笑道:“摆这么大阵势无非是想看看我的笑话,我总不好驳人颜面吧。”
李浩瑜见少冲早有盘算,这才放心进屋撰写表章,又嫌门外人太吵,便叫过一个执事吩咐了几声,那执事走到门前将门一开,冲着外面黑压压的人群叫道:“你们还在这吵嚷作甚,李首座早回落髻山了。”众人先是不信,又见他一人立于门下,不觉都心中生疑。有人私下道:“我早就说过像他们这种人家里一定都是有密道的,我们傻站在这半点用处也没有。”又有人道:“别上他当,且进去搜一搜。”顿时有人劝道:“莫中了他的诡计!他如今还是首座,擅闯首座私宅,那是重罪,咱们所凭的不过是个‘理’字,万不可连这个也丢了。”众人吵嚷了一阵子,决议去落髻山下向教主杨清请命。
众人一走,早等候在暗处的余已己便闪进了小西湖别院,在此之前,余已己已经动用安插在各处的耳目探知了指使学生闹事的幕后主使,她满心欢喜,虽然不能断定自己是第一个向他回报的人,但至少可以让他知道自己的一片忠心。然而余已己跨进小院时突然被一股肃杀之气逼住了,她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少冲在院中慢慢踱着步,神情凝重,四周的侍从们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忽然,少冲停住脚,问道:“昨日辰时二刻你在何处?”余已己略一思索,答道:“在后山督促工匠修剪花木。”忽冷声反问道:“首座何不直问我今日辰时二刻在做什么?”少冲道:“为何要问今日?”余已己冷声道:“今日辰时首座失去了一位挚爱。”顿了一顿,脸色露出一丝凄容:“余已己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触犯柳姑娘分毫。”
少冲转过身来,盯着余已己的脸看,余已己碎牙紧咬嘴唇,极力平息心中的不平气息。良久,少冲缓缓说道:“我要去巡视南海,你愿意随行吗?”余已己一腔委屈夺眶而出,泣道:“属下誓死追随。”少冲道:“只是出去走走,哪里就要死要活了?”吩咐李浩瑜道:“把东跨院的人都放了,童晓彤忠心可嘉,厚葬了吧。”
众学生抬着棺材赶到落髻山时,少冲请示南巡的表章已被杨清批朱下达各院堂,其本人也已由红堡出山南下了,众人虽不免有些气馁,但仍聚在落髻山下不肯就走。约三更时,铁心堂前军、左军一千四百人出营进抵落髻山下,加上执法堂巡捕,中宫监、风衣府侍卫合计二千五百人已成合围之势。执法堂堂主雷显声出面申斥众人不经允可私自集会已是违法,若不退走,即将法办。一刻钟后学生散去大半,到四更天,山门前只有二三百人围着棺材不肯走,大声呼喊,杨清整肃教政,严惩贪腐。四更一刻以执法堂巡捕为先锋,铁心堂左军为后,共计上千人入场捕拿学生。众人不用刀枪只用棍棒打死打伤不下百人,余者全部拿捕入狱。二日,执法堂即以叛乱罪揪送至刑律院,审讯一个月,定罪三十八人,余者名单被中枢堂诠选司记录在册,定为永不重用。而此时少冲已携余已己、李浩瑜、童晓彤等人在崖州扬帆出海了。
第421章
钟纯子当晚便开始传授,他原打算用三天时间授完,哪知仅只一晚后李迎便已学成**分,不禁连夸李迎是块习武的好材。李迎笑道:“这都是您教的好,换成父亲,他必然要啰哩罗嗦一大堆,这边刚说行,那边又说不行,今天教了这一招,明天他又改了,直把人弄的晕头晕脑。”钟纯子笑道:“如此看来,令尊的武学修为已快达化境,是与不是往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了。老夫当年创制这套小缠丝手时耗费了无数的心力,不过世间没有尽善尽美的东西。这是防身之术,要点在一个‘防’字上。后发制人,先发而制于人。”
叶秀又插嘴道:“小缠丝手配合天蚕金甲使用,威力倍增。”李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