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达理:“您讲得太好了,你能不能再多作点指示?”
朝旭笑道:“对聪明人说话,一语即足。何况你也是云溪的才子书记唷!”
龙达理一脸胀得通红,刚想说什么。
朝旭笑逐颜开地:“朝旭来云溪几天,好酒好菜地招待他,原来是这么个不受捧、不懂味的人,临走还来这么一段说教、训词。其实,就这么几句不中听的话,我也想了很久,要不要说?说了会起什么作用?我是衷心地希望大家都好,都平平安安的多好啊!我坦言,我的话,今天只提了个头,言未尽,意犹未尽。不管怎么说,这个礼还是要还的,我谢谢大家的热情款待,你们到了楚云,我再请你们吧!哈哈哈!”
下午,翠微宾馆大楼前,云溪县五大家领导咸集。朝旭一行将离开云溪,龙达理、牛光南和的十几位领导,都来到宾馆送行。
姜珊笑容可掬地带着本办公室的干部,捧着两尊价值数千元的红木观音,走到朝旭身旁,两眼盯着朝旭,深情默默,似有不舍地:“嗯—!才来不几天就要走了。”
朝旭笑了笑,没说什么。
姜珊从一来到送别现场,所有人都看不约而同地望着她,大家压低说话的声音。她一双眼睛并不看大家,除了看那两尊佛,就是溜着朝旭,睛球里面好象还有些水花,眼神象忏悔,又象讨好或讨饶,宛若两口子刚吵嘴后,妻子忍屈含情地送丈夫出远门,显得好可怜、好难舍难分。
姜珊从那个干部手中捧过佛象,对朝旭和朱江:“这是云浦乡派人送来的,任乡长说,是当地一个普通村民祖传下来的,一定要送给朝市长,代表全乡人民的心意,群众说,你们的到来,如观音菩萨再世,是救苦救难来了。’一致要求县委、县政府要代表他们,送两尊佛象给朝市长。”手捧着佛象伸向朱江,眼睛却望着朝旭。
朱江犹豫不定,欲推辞不接,并说:“这不好吧!”
朝旭爽快地:“嗨!怎么不好呢?送观音不受就得罪了菩萨,收下收下!我就很崇敬观音。小林,把它收下,我和朱厅长一人一尊。我的拿回去放在政府常务会议室,朱厅长的怎么放?”
朱江:“我的也放在厅长办公会议室。”
朝旭笑道:“好!政府官员也要有佛的胸襟,开会时,看着观音菩萨,多想点慈航普度的善事;你们水利部门就求观音菩萨,多发善心吧!以后少发些洪水咯!哈哈!小林收下!”
林杰从姜珊手中接过两个装有观音象的木盒,放到车上。
姜珊看了龙达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很不自然。
牛光南笑道:“市长还信佛啊!”
朝旭:“信佛有什么不好?共产党的很多理论就是源于佛教学说。佛要我们多作善事,共产党就是要为人民多作善事。恩格斯说,佛教充满辩证法哩!”说完,和大家一一握手告别,握到魏初民时,朝旭特意重重地捏了他的手一下,鼻子里还“嗯”了一声。
魏初民略点头。
朝旭回头一看。县委、政府机关干部都出来了。
朝旭离开县领导,又走到机关干部面前,同所有干部握过手。然后上车,摇下车窗,探出头来向送别的人挥挥手,两台小车徐徐离开翠微宾馆,离开云溪。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大自然给人类的灾害与磨难是微不足道的,赋予更多的是幸福与美丽。局部地震与地城性洪涝灾害,如同人身生理反应或偶染微恙一样,是事物运动、发展和保持平衡的客观规律。初秋的艳阳普照大地,洪峰过后的洞庭湖平原景色,真可谓林树连溪口;极目无氛垢;宛如一幅秀丽的画卷,新晴旷野,静谧和谐,山光物态,清明俊美。
小车徐徐离开云溪城关,越上宽敞的省级公路,迎着阳光在青山绿色中逶迤奔驰。朝旭留恋似的回头从后车窗了望,如营屯般的云溪县城,高高低低的楼房在隐隐闪动中渐渐远去。他低下头来,龙达理、姜珊、魏初民、任青林、云浦的村民,又在脑海中轮环浮现。他对身旁的朱江说:“云溪很富饶,领导干部怎么会是这种情况呢?”
朱江满不在乎的笑道:“市长—!岂止一个云溪唷—!”林杰眼望着前方,补充一句说:“县一级靠贷款发工资的比比皆是,可是,县委、政府乃至政协的办公楼、接待宾馆、小车等,日新月异,互攀新高。”朱江接道:“再穷的县,也有几百上千万的书记县长。”
朝旭听得朱江和林杰如是说,心里感觉凉凉的,胸口象是被堵塞一般。他靠在坐位后,眼睛微闭,也不再言语。林杰回过头看了眼心事颇重的朝旭,转过身去也陷入了沉默。车上谁也不愿多说一句话,只有小车嚓嚓的行进声和偶尔出现的几声鸣笛。
小车从省级公路进入了国道,车上仍旧寂静无声。朝旭的思绪如万壑争流,病中的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强抑了十余日的思母之情,此时如闸初开,翻腾的心潮使胸前领带都在微微起伏,母亲那慈眉善目的身影在胸海频频浮现-----
朝旭的母亲出身于民族资产阶级家庭,从小受到良好的教育。父亲原是外祖父家的长工,人虽穷,却也一表人材,为人忠厚老实,外祖父说他是一个放得心的人。当年,母亲也称得上是大家闺秀,外祖只想给她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归宿。然而,母亲却对虽然贫穷,但勤劳忠厚的父亲很是同情,且有好感。她大胆地向自己的父亲提出,要嫁给这位贫穷的长工。外祖母当即表示支持,外公和舅舅都极力反对。终因母亲态度坚决,外公舅舅也只得妥协。但从此她姐弟间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缝,一直延续了好多年。母亲离开了家境宽裕的娘家,跟随父亲回到了一贫如洗的朝家。她安贫认命,相夫教子、无怨无悔。一生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只有天知道。
朝旭从懂事时就记得,母亲为了让孩子们读上书,自己连衣服都舍不得做,冬天都穿得好单薄,常常捂在破烂的棉被里不敢下床,吃饭端到床上坐在被子里。可以说,母亲自从结婚,直到解放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里,她没吃过一顿饱饭,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新中国成立后,母亲从事教书工作,家庭条件相对优越了,母亲还是坚守着那份清寒。她从不开口找儿女们要钱要这要那,孩子们送给她一点什么,她也舍不得吃、舍不得用。新衣服留到变旧,好吃的东西保存得发霉。然而,在孩子们身上,她倾其所有。朝旭记得,他从部队回家探亲,母亲把一只生蛋母鸡杀了炖好,端到儿子面前。朝旭要全家一块儿吃,妈说:“鸡有什么好吃的,我们经常吃哩!你快吃吧。”母亲硬是坐在一边守着儿子,慢慢看着他吃好了,她才眉开眼笑的走开。
母亲把自己的幸福全部寄托在孩子们身上,她爱儿女,更懂得正确引导儿女如何做人。儿子在身边,从不放松对他的教育,儿子远离她去部队服役,却又无比地思念。朝旭从部队回家探亲,父亲告诉他说:“你妈眼睛快不行啦!”朝旭惊诧地问:“那是为什么?”父亲叹了口气,说:“你出去这些年,她没哪一天不想你呀!晚上总是偷偷地哭泣,连做梦也叫你呢!看到你回来可高兴啦!别看你娘当着你的面笑呵呵,背地里流泪哩!”朝旭说:“我回啦!干吗还哭?”父亲衔着焊烟袋点了点头:“她不是怕你呆不了几天又要走吗?”
朝旭听到这里,走近正在做饭的母亲背后,孩子似地搂着母亲的脖子,说:“妈——我不当兵了,转业,回来永远陪着您!”母亲转过身,故作严厉地说:“你说啥呢?大人们想念在外的孩子是常事,京剧《晋阳宫》中的窦太后何等人物!儿子李世民征战在外,她好不牵肠挂肚,她唱道‘风吹白发乱云飞,望儿台上望儿回……’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母亲唱着唱着,自己控制不住又流下眼泪。她撩起围巾擦了擦眼睛,微笑中还带着泪水,掰着儿子的脸看,并用句木兰诗,显得深明大义地:“万里赴戎机,壮士十年归哟!你有你的事业呀!咋能成天守着妈呢?没出息!”。朝旭却笑道:“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他的转业,这不能不说是其中的一个重要因素。
朝旭心中,母亲始终是伟大的,比谁都伟大。是啊!年华易逝,似水流年,淡去了多少回忆,人们却始终不改对母亲的绵绵思念。莺归燕去,春去秋来,容颜渐老,白发似雪。儿女在一天天长大,母亲却在一天天衰老。当儿女望见高堂之上的白发亲娘,他们都会投入母亲怀抱,热泪涟涟!
朝旭曾给妻子说:“只要想起母亲,志向消沉就会化为意气风发;虚度年华就会化为豪情万丈;羁旅漂泊的日子里,就会萌发恨不得早早回家的心愿;想起了母亲,彷徨无依的心灵就找到了栖息的家园。母亲永远是我最初时党的观念。”凤玲当时听了还不理解,不高兴地反问道:“那我呢?”朝旭风趣地回道:“你嘛——!那是斌儿的事啦!”
朝母对儿子朝旭的观察了解非常细致,她从儿子的言行举止,甚至衣着、饮食中,都能清楚的知道他是喜是忧、何去何从。不论是为人处世的知识,还是语言、仪表、生活方面的常识,抑或律已、待人、以身作则等人缘关系。朝母在理解、尊重、支持儿子的前提下,总是在最适当的时机,用一些最恰当的故事、成语,或者寓言、名人名句,教育启发儿子。她和儿媳妇凤玲,谈到孙子朝斌时,她对凤玲说:“每个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材,并不是为了图他什么,不是为了占有他,更不是炫耀自己、享受晚年,而是因为孩子是母身上一块肉,是自己生命的延续。孩子生了病就象自己生了病一样,孩子有高兴的事,做母亲的比孩子还高兴。一句话,做娘的心与孩子的心是连在一起的,要教育好孩子,首先要理解孩子,就这么简单。”
老人的教子之方对凤玲影响很大。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