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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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野-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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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宇庭:“你这几天干啥去啦?咋见不着你的尸?”
    代军看了弟弟代政一眼,没吱声。
    代政也不理他,吃完饭放下碗筷,对父亲:“爸!公司还有点事,下午我还要给代芸学校送点钱去,我走啦!”对坐在一旁的母亲说:“妈!您快吃饭,菜都凉啦!”
    母亲:“我不饿,等会儿再吃。”
    代政:“等会儿更凉了。”说着,他进厨房乘了一碗饭,在桌上夹了几著好菜,送到母亲面前,母亲接着饭碗,望着儿子“我不饿,给你哥吧!”
    代政:“别管!吃吧吃吧!”又对父亲“爸!我走啦!”
    代宇庭:“嗯!”了一声。
    代政开门走了。
    母亲端着碗走到代军面前,把饭递给他。代军用手挡开了。她只好回到原处自个儿吃起来。
    代宇庭:“一副鬼样,咋啦?”
    代军看了看父亲,突然,从沙发上滚下地跪着,放声哭泣“爸——!我犯罪啦!您救救我吧!”
    代宇庭“噔!”站起来,脸色突然苍白。
    母亲也停止了吃饭,呆呆地看着儿子,又看看丈夫。
    代宇庭:“犯罪!怎么回事?说!”示意老婆关窗户。
    老太婆没明白过来,仍望着他。
    代宇庭压低声音吼道:“窗户!”
    老太婆终于明白了,关上窗户,还拉上窗帘。
    代宇庭走到儿子跟前:“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快说。”
    代军:“我想到广州做房地产,动了局里1500万基建款,结果,被会计刘静宜全部卷走了。”
    代宇庭:“你说什么啊!”照着儿子“啪!”地就是一耳光,上前一把揪着他的胸襟,咬牙切齿地“你你!”将他推到地上。“你真是活腻了啊!”代宇庭软绵绵地瘫在沙发上,叹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畜牲啊!”
    代宇庭自组建这个家庭以来,真不知愁为何物。多少年从来就只有高高兴兴,欢欢喜喜的过日子,人说他脸上的绉纹不是愁出来,是笑出来。特别是近几年,人们说代局长家天天都象过年一样,请客、送礼等拜府的人们,常常一拨又一拨,接踵而至,门庭若市,热闹非凡。他自己几次升迁,官越做越大,几个孩子相继上大学,分配到楚云最好的单位,又一次一个大台阶的顺利当官,再加上不断地乔迁志喜,三节(春节、端午、中秋)两生(自己和夫人的生日)等等,真是喜事连连。他只等大公子大婚之时,把代家的喜事推向楚云盛事的最高峰,抱他一个金娃娃呢。
    何其泰极否来,乐甚而悲至。代军广州归来,无异于将一团晦气塞进了这个不幸从不临头的候门。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代宇庭,听完大儿子那牙齿不关风,然而却令他震颤的陈述,他,这个能在楚云市呼风唤雨的人物,象两脚踩空,迭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眼中的灵光渐渐在消失,脸上的红韵迅速在隐匿,一会儿变青,一会儿变白,一会儿又变成灰色,始终恢复不了原来的那种神采,好象来日不多,已经给他调敲响了丧钟似的,额头上、脸上的绉摺,隐约排成一个象形“罪”字。
    他,第一次住进了高干病室,诊断为高血压引起心率不齐。自此以后,代家虽然仍有不少拜府之人,可再也难以听到过去那种欢声笑语,也很不容易见到以往那种喜气盈庭的景象了。做官比当老百姓好,这是代宇庭根深蒂固的信念。如今官为何物?自从代军回到楚云以后,他第一次陷入了难以言状的困惑之中。
    他为之竭尽了毕生心机,曾跃上几个台阶,到官拜五品,应是平步青云。是谓“创业艰难”哪!代宇庭为个人的名利、家庭的建设,甚是煞费了一生苦心。从一个小小的理发员,挤身于国家高级干部的行例,绝非简单。纵观其发展轨迹,若非歪歪勤磨砺、未经凄凄苦春寒,能获得今日之权重一方的成就是不可能的。从他那秃顶的头颅,如柴的身架,便可看出他所付出的代价。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平生创下如此辉煌的基业,会出现运移汉祚,夜半妖星,毁于代军这个丧门星之手。现在是运交华盖,人悬海空,这一声棒喝,宛如将他端坐的四条腿的交椅打断三条,终日天旋地转,耳鸣眼花。
    代宇庭住在这档次很讲究的高干病室,虽无大病,却并不舒服。如同“吃膏药”般难受。俗话说膏可吃,药可吃,膏药岂可吃?身病有药治,心病怎能医?
    他垫高枕头想了又想:“难道就真的大江东去,看水流舟了么?该如何才能挽救这个败局呢?”这是代宇庭所以要住进高干病室静养的焦点。他告诉局里和家人,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在住院,并告诫代军呆在家里不要回单位,等他的电话。他要为拖回这艘无底的破船,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深思苦虑,谋求良策,他要豁出老命力挽狂澜,以至于倒行逆施也要尽最后一搏。
    儿子憔悴的形容,悔恨的情态,恐惧的心理,象一把把刀扎进他的胸堂,他的心在流着血。他悲哀地叹息: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骂也骂了,从来没有打过的那一耳光也是够重的了。儿子跪在跟前是向他这个做爹的讨取求生之策啊!罢!罢!!罢!!!纵然是天字第一号,事情也发生了,身为人父,命是儿女的,没有他们,老命何为?他不求,我也得救啊!
    他拿定了主意,用手机挂通了家里的电话,令代军立即赶到医院的病房。
    代军如丧家之犬,低着头走进他父亲的病房,呆坐在沙发上,烟也不敢抽,恭候示下。
    代宇庭问:“拨出这两笔款除了小陈和那个姓刘的女人,还有谁知道?”
    代军答:“再没有人知道了。”
    代宇庭又问:“这个小陈可靠不可靠?”
    代军肯定地:“很可靠!”
    代宇庭把被子一掀,坐了起来,压着声音吼道:“可靠你妈那个本,你不是说姓刘的如何可靠吗?怎么样?到头来,她要搞死你!”
    代军急辩道:“真的,她正和我谈朋友。”
    代军象老鼠见了猫似的看着他的父亲。代宇庭又慢慢靠在床头,微闭双眼,久久不说一句话。代军一会低头看看一无所有的地板,一会儿抬头看看他爹,很不自在。
    过了很久,代宇庭一字一句地问:“这笔钱的帐号是另立的-----?”一个“的”字,平起仄收,有“意”的韵味。
    代军:“是,专款专用,当然是另立的。”
    代宇庭问:“其他人没有过问过----?”“过”也变调了。
    代军回道:“他们只是问大楼什么时候建,从来没有人问过这笔款的事。”
    代宇庭停顿了好一会,说:“你真该死啊!这么大一笔款你视同儿戏,你不要命了吗你?”代军战战兢兢摸到沙发上坐下,大气也不敢出地看着父亲。代宇庭又沉默了很久,几乎是一字一句地吐出:“市烟草专卖局有一笔款子,三千万,是方格明的小金库,他走时,任何人没交,我上任时移交给我的。要动,只能作为临时用款,时间至多不能超过一年。可一年以后又怎么办呢?”他将这个“可”字说得很重。稍停顿一下,又说:“还要那个女人不再出现,否则,两罪并发。我也同你一起死定了。唉——!事到如今,也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了。”
    代军毫无主见,只是默默地听代宇庭一句一句地说出他的营救计划。代宇庭慢慢从床上起来,从包中拿出一叠稿纸,想了想,叹了口气,看了看儿子,又凝神瞅瞅窗外,然后把纸垫在提包上面写道:
    关局长:
    那笔特费上面要临时动一下,时间约一年左右。请将此款先打一千五百万到地方税务局二分局基建帐上,由代军副局长直接与您办理有关手续。上面告诫保密,望照此办理。至嘱。
    代宇庭3。9。
    代宇庭把写好的手谕撕下来,又从头至尾默默地念了一遍,拿在手中,看着代军想了很久。又从提包中拿出一个财政局的公函信封写好,将信装好后,仍然拿在手中看着代军。他知道这封信的份量,关涉到他的生家性命啊!
    最终,他移动颤颤巍巍的手,把信递给了他的儿子代军,说:“生死有命,你就按这信中写的办吧!一定要和小陈交待好,再出漏子就等于把你的老爸送上断头台,与您陪葬,听明白吗?”
    代军接过信沉重地说:“我知道了!”起身问道:“您没别的事儿啦?”代宇庭倒在床上向他挥挥手,示意他走,代军走到门口,刚刚开开门,代宇庭又喝住:“回来!”代军只得将门重新关好,回头走到代宇庭床前站着。
    代宇庭坐起来看着他,显得精疲力竭,半天才“嗯”了一声,对代军说:“你要一如既往的保持镇定,我再给你想办法周旋。你再给我动这笔款,我要你的命。”
    代军说:“我还动,就是自找死路哇!”
    代宇庭瞪着眼说:“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代军还想说什么,代宇庭往床上一倒,将被子拉到颈部说了声:“你,你滚吧!”
    代军唯唯诺诺,退出病房。
第四十九章
    楚云市政府副秘书长江枫,已调任市经济协作办公室当主任,平调。前一天,他接到朝旭的电话,知道他要来楚云了解楚江大桥项目的有关情况。心里非常高兴。他向管重点工程的副市长方格明报告后,继而安排内联处处长到机场接人,自己亲自带人到紫英宾馆等候,准备宴请朝旭一行。叫司机6点钟接朝旭的妻子和孩子到宾馆吃晚饭,并嘱咐说:“提前给他家里打个电话,我已告诉朝旭了。”
    这几年来,江枫在楚云,朝旭在深圳,但他俩的联系从未中断。他们虽性格和工作性质上,是属于两种不同类型的人,朝在民营企业,江在政府机关;朝博学多才,敢于开拓进取,江文字根底好,办事谨慎小心,但他们感情上是相通的,对当今社会许多问题的看法上有共识。朝旭在市政府工作多年,从不随便结识上层人物,而对江枫却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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