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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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婴-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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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是黄织的卧室!

我慢慢转回身,走回布偶间。

真的到处是布偶,床上,桌上,椅子上,窗台上。我打开壁橱,是的,还有壁橱里。

我拿了一个在手上,这都是黄织自己缝制的把,灰布做身体和四肢,白布做头,里面填着棉絮或碎布。布娃娃的脸是画的,黑笔画眼睛,红笔画咧开的嘴。

所有布娃娃的面容都画的差不多,眼睛睁得很大,嘴也张的很大。我忽然觉得,这满屋子几十个布偶,正在不同的角落里瞪着我,在无声地喊着。

我额头冰凉,掌心阴湿。黄织为什么做这么多的布偶,我知道原因。

我从布偶的包围中退出去,脑海中浮现起三年前,我在一妇婴医院病房里对她采访时的情景。

黄织躺在床上,定定地看了我很久,才把我的名片接过去。她的动作很艰辛,很沉重。

然后她又看了我的名片很久,并不是这张小纸片有什么花样,而是她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涣散着的,要重新凝聚起来,对她而言会是个很痛苦的过程。

终于,她脸上的表情有些不一样了。她把名片捏在手里,转头看我,眼神里重新有了一丝光亮。

“记者老师。”她对我的称呼郑重又质朴。

“记者老师,您要帮帮我,帮帮我。”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量大得让我觉得上了一道铁箍。

我不好挣脱,冲她笑笑,说:“别叫我老师,如果您愿意,我想和您聊聊您这次的遭遇。”

“记者老师,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他们抢走了我的孩子!”黄织的音量响了起来,让我有点尴尬。

“不急,我们慢慢说。”我安慰她。

“我不可能就生下那么一个东西的。”说到那个东西,黄织的脸上闪过一丝畏惧,“你……你知道……。”

我点头:“我已经知道了,一声也给我看过了。”

“不,你不知道。”她猛地摇起头来,“我的孩儿不是那样的,他是健健康康的,很强壮,还有点好动。”她的眼神又涣散起来,仿佛沉浸到自己臆想出的画面中去了。

我咳嗽了一声,打断她的想象,说:“我问过医生,他说您这种……叫纸婴。”

“纸婴?纸婴是什么?”黄织瞪着我,眼神中竟然有些凶狠,“我怎么会生出纸婴?”

“纸婴是……”我忽然卡住。我记起,这只是外观看像纸婴,实际却无法用纸婴的病例来做出解释。

黄织见我说不下去,却怀疑我知道些什么,不停地催我说。我只得把什么是纸婴大概讲了一遍。

“被压迫;被什么压迫?”黄织竟然敏锐地抓住我有意含糊过去的细节,追问我。

“是……被另一个同胞兄弟胎儿压迫,不过医生说你并没有产下另一个健康的婴儿,所以只是外观看起来像纸婴而已。”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一定还生下了另一个健康的孩子。”黄织自动把我的后半句忽略,兴奋地说。

“可是医生只为你接生了这么一个畸形儿啊。”

“不,一定还有一个。”黄织固执地说,“一定还有一个!”她再一次用强调的语气重复。

我开始觉得,来采访这位神志不稳定的病人是个错误。

“记者老师,真的,你要相信我。我不骗你,我一定还怀了个健康的宝宝。否则,我怎么会生下这么个奇怪的东西,医生能解释吗?他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

“这个,医学上本来就有些特殊的案例是无法解释的。”

“不不,您听我说,我再怀孕的时候,时常觉得肚子里的小家伙在动。我不是第一次怀,我知道的。这次怀孕,肚子里的小宝宝比怀纤纤的时候,要不安分多了。我一直想,这肯定是个调皮的男孩子。”

“那……您做过B超吗?”我想到了一个证明的办法。

“没有,我不想再花那份钱。反正已经怀上了,生男生女我都喜欢。”

“这……”我知道,孕妇感觉到体内胎儿的动作,很多时候只是孕妇一厢情愿的错觉,这并不能拿出来当铁证。

“王姐,王姐。”黄织叫临床的一个病人,“前几天,我不是还让你听我肚子吗,小宝宝在动的,你不是听见的吗?”

“啊,是呀。”王姐回答。病房里所有的病人都再听我和黄织的对话,随让我说话比较轻,她们未必能听完整,但肯定都知道,黄织没能生下宝宝。

“你真的听见了?”我问

“好像……好像是有点动静。”被问道的王姐语气迟疑起来,“但也听不真切,说不准。”

“哎呀,王姐,你那天不是说,动静挺大的吗?”黄织急着说。

“这个,可能是有吧。”不管怎样,王姐就是不肯把话说死。她有着一份上海人的精明,说着模棱两可的话,不愿意掺和到眼下这一场可能发生的医疗纠纷中去。当然,也可能觉得她真的没听清楚,那天只是客套地对黄织说几句讨喜的话。

那天采访的后半段变得毫无意义。不论我怎么说,黄织固执地相信她怀了个健康的孩子,但是医生把她的孩子抢走了。可是我又怎么能够同意她的话,那意味着这座上海的三级甲等大医院堂而皇之地拿走了产妇的孩子,并且不做任何掩饰。这怎么可能!

医生无法解释纸样的婴儿是怎么形成的,而产妇认为医院偷走了她的孩子,我这篇报道还怎么写?我只好对我的线人说一句抱歉,他又没法拿到奖金了。

对我来说,这一切在采访之后就结束了。但对黄织来说,她一直相信,自己曾有过一个婴儿。这个婴儿在她的体内把另一个同胞兄弟挤压吸收成了一张皮,最后却在空气中政法不见。她并没有找医院打官司,却发了神经病,做了无数个布娃娃,仿佛就是她神秘失踪的孩子。

再次从黄织家后门走出来的时候,我吓了一跳。等在门口的居然不止老太太一个人,连她在内有五个人,无双眼睛盯着我看。

“怎么样?”老太太问的。

“没人。”我没把冰箱的事说出来,有这么多人在这里,我可不想说自己进屋乱翻东西,免得惹麻烦。

“我就说了,昨天清早我看见她出去的。”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汉字说。

这村子居然请了保安,我有些意外,然后想起刚才进来的时候是看见门口有个亭子,但没见到人,不知他跑到哪儿去开小差了。

“昨天清早?”我问他。

“嗯,大概五点左右吧,也许还不到五点。但那时我有点犯困,没看清楚,所以刚才还不敢肯定呢。”

“我说小夏呀,你做保安工作的,上班时间怎么能犯困呢,特别是夜晚和凌晨的时候。最近村里外来人员越来越多……”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卡是向这位保安上安全防范课,保安连连称是。看他把头点得这么痛快,让我很怀疑他会一耳进一耳出。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呢。

黄织昨天一清早酒离开了。我猜想,她把冰箱的电源拔了,是知道自己会出去一段时间,不愿意费电。但因为她神志紊乱,所以忘了冰箱里还有菜,不插电是要坏的。

黄织会到哪儿去呢?

她会不会去找女儿了?

或许是爱情退潮后,在心底里留下了太过明显的痕迹,重逢之后,她对我终究还是有些不同。我不该再埋怨什么,毕竟她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让我至少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危难间爆发出的感情迅猛而激烈,现在我学会把这些藏在心里,使出细水长流的水磨功夫。我毫不怀疑总有一天能追到她,我只是再帮她找回失落的那些感觉。

何夕一向很准时,但现在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我点了两碟冷盘,先吃起来垫垫肚子。

坐在我临近桌上的是对温声细语的年轻情侣。我正用筷子夹了一粒炝花生送进嘴里,却瞥见那位总是微笑注视对方的男孩,眼神忽然偏离了情人的脸庞。

我转过头去,就看见了何夕,还有许多道或遮遮掩掩或正大光明投向她的目光。

“难得看见你吃到。”我笑着对她说。

“刚做完一个解剖,急着赶过来。”何夕抬眼看着我,说:“有纸吗?我擦擦手。”

“呃……”我吓了一跳,“你做完解剖没……没洗手就来了?”

何夕面容冷淡地举起手给我看。

十指纤纤,洁白细腻。还好,看起来没有血污之类的。

“骗你的,堵车。”何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在她的同事眼中,这大概是个古怪指数不下于美丽指数的女人,但是最近她似乎经常在我面前露出笑容。

这是个生意很好的川菜馆,我特意点了几个比较麻辣的菜,因为我挺喜欢看何夕面庞红润鼻尖渗出细汗的模样,这和她平时反差很大。

等菜上来的时候,我把周纤纤的事简单说了。

“行。但不一定能找到。”

我点头。已经失踪了这么久,如果当时调查工作就没做仔细的话,确实会难度很大。

何夕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和她在一起,我必须想办法找各种各样的话题,否则就会冷场。我有次试过如果一直冷下去会怎样,结果两人大眼瞪小眼二十多分钟,虽然她很好看,但我还是冷到不行败下阵来。最受打击的是她居然若无其事。

什么是何夕会感兴趣的话题,我已经慢慢摸清了路数。把周纤纤失踪的事讲完之后,我就回过头去,给她讲了纸婴。

我惯于用笔记下自己的经历,换成用嘴说出来,也直到什么地方该拿捏一番吊人胃口。再加上这事本身就够玄,所以尽管菜早已一个接一个地端了上来,但何夕动筷子的频率一点点慢下来,显然注意力被这个离奇的故事吸引了。

“那纸婴后来呢?”她听完了问。

“后来?不知道啊,应该被处理掉了把。”

“唉,要是给我解剖有多好。”何夕叹息。

 第四章 冰冻双婴

寻找失踪人口毕竟还是警方比较擅长。托人打招呼,让昆山警方对周纤纤失踪案多下点功夫,是怀着赎罪心理的我能做的最实际的事情。要是连警方都没线索,让我单枪匹马地去追去有点不太现实,况且我还是要正常上班工作的。

可是昆山警方我并没有熟人,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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