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便衣警察-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论中,不也是持了同萌萌一样的观点吗,然而孰是孰非呢?
他不由又想到那个案子上来了,他一直拚命躲避而又躲避不掉对这案子的回忆,这是在
他七年公安工作的履历簿上的一个最大最触目的惊叹号。这几天,他的脑屏上怎么也离木开
那一叠子棕黄色的卷宗,离不开那卷宗的封面上,严君用秀丽而不沾脂粉气的笔体写下的案
号——311。真是“剪不断,理还乱”。这案子的结局,究竟是肯定了陆振羽,还是肯定了他
呢?
311案的案犯徐邦呈是三月十一日发现的,而周志明实际接触到这个案子,却是在这前
一天,三月十日。
那天晚上他是在邻居王大爷家里吃的晚饭,自从父亲住院以后,他就一直在王大爷家里
凑饭局。王大爷是城东区房管处看大门的,平时爱喝两口,量虽然有限,可每天每顿都不能
断。听他老伴潮大妈说,三年自然灾害那会儿买不到酒,把酒精兑上水也得喝,足见嗜酒如
命。那天王大爷照例喝到半醉,脑袋晃晃地突然对他说了这么一件事。
“哎,志明,你说怪不怪,我们单位一个老太太,前儿个在街上碰见她死了好多年的侄
子啦,看得真真着看的,还说她侄子比年轻的时候胖了点,可嘴唇上那颗痞子还那样儿,大
伙都说她是见了鬼了。”
“你们那儿的人,都迷信,哼。’哪大妈一脸不屑的样子。稍停,又忍不住地问:“那老
太太没跟她侄子说话吗?”
“她刚要说,一晃,没啦!真邪性了。”
王大爷的小女儿淑萍向来寡言少语,这时却闷头插了一句。“我就不信。”
“人家亲眼看见的,你还不信?”王大爷急赤白脸地说,“老太太吓得今儿晚上都不敢回
家啦。志明,你说可信不可信?这死而复生的事儿,自古就有,那牡丹亭……”
他笑笑,调解似的说:“说不定那老太太平常想念她侄子,由于大脑生物电流的作用,突
然产生幻觉,像真的见到活人站在面前,也是可能的。要说死而复生,那得看是什么样的死,
我们上法医学课的时候讲过,人死有两种:一种只是呼吸停止,脉搏中断,就是心不跳了,
医学上叫临床死亡,俗话叫假死,这种死也许还能活过来。另一种是真死,就是身体从根本
上丧失了新陈代谢的能力,医学上叫生理死亡。她的侄子既然已经死了多年,那当然不会再
活了。”
他当时并没把这当回事,以为不过是王大爷酒后无聊,摆摆龙门阵而且。谁知道第二天
刚一上班,科长段兴玉在机关大门口把他给截住了。
“刚才纪处长从局里来了个电话,城东分局昨天接待了一个要求协助寻找亲属的来访群
众。市局马局长认为有点儿怪,要我们处派人去谈一下,分局的同志今天又把那个来访的人
找去了,你跟我去~趟吧。”
城东公安局离五处不过七、八里地的路程,他和段科长乘了一辆北京吉普,穿过几条繁
华的街道,不一会儿便开进了一座古旧的大院子里。
段兴玉同两位分局的干部简短交谈了一下,便和他走进了接待室。接待室很小,约莫和
他们组的办公室差不多宽窄,靠里墙的窗下摆了张桌子,桌子对面是两条没有靠背的长条凳,
长条凳上坐着两位来访者——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上了年纪、胖得出奇的女人。
周志明坐在桌子一角,整个谈话过程中,他除了偶尔插问几句外,只是集中精力把段兴
玉和那两个人的“问答”详尽地记在稿纸上。
中年男人情绪松弛,和胖老太太的忐忑不安形成鲜明对比,他说话的时候态度随便,脸
上几乎始终笑呵呵的。
“唉呀,我们这老太太还有点儿迷信呢,昨天吓得都不敢回家了,我们找人陪了她一宿,
她还有心脏病……”中年人当着老太太的面毫不顾忌地揭她的短。
老太太发着疟疾似的摇着头,不住地嘟嚷:“我不怕,我不怕,我怕什么?我是他婶子!
我一个人懒得回家住……”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像是要炸开一样抖动着。
“您是城东区房管处的负责人?”段兴玉向中年人问道。
“我是房管处的工会干部。昨天就是我陪她到这儿来的。她在我们食堂里是年头最老的
炊事员了。”
段兴玉把目光移向老太太:“您能不能把情况再谈一遍。昨天您在哪儿,怎么见到他的?”
“我都说过了,就在兴华路,兴华路的津味包子馆那儿。我每天上班路过那儿都要买包
子,那儿的包子……”
“是靠火车站的兴华路吗?”周志明一边在本子上飞快记着,一边问。
“是呀,是呀。那儿有个包子馆,我每天……”
“那时候大约几点钟?”段兴玉问。
“也就是六点多钟吧,我每天七点上班,食堂本来是六点上班的,领导上照顾我年岁……”
“您六点钟看到您的侄子,对吗?他当时在干什么?”
“他?他在九路电车站看站牌子呐,后来电车来了,他就上车去啦。”
“他是独身一个人吗?”
“好像是,反正我没看见别人跟他在一起。”
“那么——,您来找公安局,是木是想让我们帮助找到您这位侄子?”
“是呀,”老太太愣了一下,不无恐惧地又说,“可他明明已经死了呀,死十年了,怎么
又活过来啦?我知道现在没有鬼,我不迷信,可他怎么又活过来啦?”
屋里静了一会儿,段兴玉问:“会不会是因为您总想念您的侄子,迷迷糊糊地看错人了?
您再仔细回忆回忆。”
“迷糊?我不迷糊。您别看我那侄子念大学那会儿总住在我家里,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
他。昨个儿我真的没看错。他比过去胖了点儿,可嘴边上那颗黑痞子还在那儿,我一眼就认
出来了,我还叫了他一声呐,他小名叫四远,我叫他一声四远,他扭过脸朝我这边看了一眼,
正赶这寸劲儿,九路电车来啦,他急急忙忙就上去了。我不会看错的。我这么大岁数,还能
瞎说吗?”
周志明一边记录一边想着,王大爷果然不是酒后胡言,还真是有人“死而复生”了。段
科长没再耽延,草草结束了谈话,向分局的同志要了材料,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分局。周志明
跟着段兴玉后面钻进了吉普车,没有多问。虽然他还不能从这场谈论中立即得出什么明确具
体的判断,但从段科长的脸色上,却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急迫。果然,在回去的路上,段科
长从分局给的那叠材料里抽出一张纸来,递给他,说:
“你看,分局的动作还是满快的。”
这是一张字迹潦草的电话记录稿。他在车座的颠簸中看下来。

“来电话单位:湖南省湘西吉首县公安局;来电话人:李代
远。通话内容:昨日你局来电查询徐邦呈下落一事,据我们了
解,徐邦呈,一九四①年生,原系我县城北甲村人。一九五八
年考入南州大学西语系,一九六①年因乱搞两性关系问题受
到留校察看处分,毕业后分配往新城地区做外贸工作,又因反
动言论问题被开除工职遣回湖南原籍。一九六六年九月五日
徐上山砍柴时失踪,经当时我县公安局军管会调查,将徐按自
杀死亡处理。特告。”
看完,他的眉头紧锁起来,段兴玉看了他一眼,问道:“明白了吗?”
周志明的视线又落在这张电话记录上,琢磨着说:“从这个电话上看,这位老太太的侄子
在十年前的死亡并没有确实可靠的佐证,大概当时那个军管会查不出究竟来,就马马虎虎定
个死亡结论了事。可是……”他迟疑了一下:“如果这人还活着,这十年流浪到哪里去了呢?”
“从老太太看到的情况分析,他的衣着整洁,并不像个浪迹无定的‘盲流人员’。”段兴
玉翻着分局同老太太头一次的谈话记录,思索着说:“我们是反间谍部门,马局长要我们过问
这件事,恐怕是…,,
周志明恍然大悟,接过话头说:“这家伙在地处边境的新城地区工作过,对边境情况熟,
会木会在六六年跑出去了?”
段兴玉点一下头,说:“如果你这个估计不错的话,我们现在是一刻不能耽搁,得马上有
所动作了。”
他们回到处里的时候,处长纪真已经等候在他们的办公室里了。共同的经验使得这些老
侦察员常常会产生相近的判断,纪处长见到他们的头一句话就问:
“情况如何,是人,不是鬼吧?”
段兴玉并没有立即回答纪真的问话,把材料—一取出,等纪真测览了一遍,才说:“分局
干得不错,已经和吉首公安局取得了联系,还根据来访人的描述绘制了摹拟画像,跟徐邦呈
六十年代在南州大学上学时的照片相比,有点像。”随后,又转脸对陈全有说:“大陈,你过
去是搞外线侦察的,据你看,如果查找这个人,照片和画像哪一个价值大些?”
陈全有是六二届公安学校的毕业生,毕业后做过两年外线跟踪工作,六四年才调到五处
搞内线侦察,因此号称“里外一把手”。他接过照片和画像,来回看了几遍,说:“画像嘛,
价值可能更实际些,因为是根据目击者记忆犹新的印象制作的,当然更有利于外线侦察员的
识别。虽然和本人十多年前的照片距离远了些,可是固定特征基本没有改变。你们看,眉距、
眼宽、鼻翼的形状、嘴形、耳形、发际五官骨骼的比例等等,都和照片很接近,从这几方面
分析,这幅像画得可能还是比较成功的。”
纪真挥手打断了大陈的话头,叫段兴玉收拾起材料,两个人急急忙忙坐车赶到市公安局
去了。
中午时候,段兴玉回到科里,他们才知道局里已经正式批准立案。徐邦呈的摹拟画像已
开始复印下发。周志明现在回想起来,这个案件的开端还是顺利的,虽然外线处因为当天下
午的批邓大会“雷打不动”,致使飞机场、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在晚上七点二十分之前一直未
能封锁,但那天夜里城区各分局以治安检查的名义,对大小旅店和住客的洗澡堂进行的清查,
还是满认真的,结果在夜里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