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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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衣警察-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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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沿途所见的一般性情报、搞几份不公开发行的地方报纸呢?不要说周志明自己,就连头一
次参加大案审讯的陆振羽和小严,也能一眼识破其诈!
周志明这几天倒是常常在琢磨从徐邦呈身边缴获的那几件东西——伪装成素描本的密写
纸、伪装成去痛片的密写药、藏在钢笔里的密码、印在民用氯化乙烯胶纸里的盲发电台收听
时刻表,还有那三千一百三十一块陆角四分钱人民币,这些东西都是准备派做什么用途呢?
如果“三月计划”是假的,那么缝在手提包夹层中的那张地形图和伪装成熊猫牌半导体收音
机的信号机这两件直接用于“三月计划”的物证,又该作何解释呢?
第二次审讯是在大部分物证都已检验出来以后进行的,按照段科长的布置,审讯中他们
没有做记录,录音机也是藏在审讯台后面的。因为对一个尚未缴械的特务来说,录音机和记
录员都会使他变得小心翼翼,说话增加斟酌。这对审讯自然不利。然而,尽管那次审讯的气
氛经过这样刻意淡化,可段科长的发问却仍然是咄咄逼人的。
审讯台的台面上,摆着密写纸、密写药、密码和那卷已被拆开的氯化乙烯胶纸,还有钱,
在全部缴获的特工用具中,只有信号机和那张神秘的地形图因为还没有检验分析出结果而没
有拿出来。
徐邦呈被带进来了,没等许可就一屁股坐在屋子当中为受审者预备的方凳上。那是周志
明第二次见到他,看上去约莫三十五。六岁,有点虚胖,泪囊已微微肿起,下巴颌上的肉也
开始松垂。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用眼睛往审讯席上扫了一下。周志明隐隐觉得,那目
光是老辣的,他对徐邦呈原有的那个愚蠢的印象,奇#書*网收集整理似乎就是在那一刹那间开始动摇的。
段科长向徐邦呈指指摆在桌面上的物证,开门见山说:“你还坚持原来的供述吗?”
徐邦呈脸上飘过一阵慌张。不过志明觉得,这慌张多少有点儿做作。徐邦呈微微欠起身,
挨个把那些物证仔细看过,好像是在辨认一堆不相识的东西。然后重重地吁了一口气,却不
说话。
“搜集沿途所见,找几份木公开发行的报纸,恐怕用不着这些装备吧?”
徐邦呈的头似点非点地动了一下。
“你真正的任务是什么?”
徐邦呈眨眨眼睛,仍然沉默。
段科长的声调依然是徐缓的,但徐缓中却暗藏着尖锐的锋芒,“徐邦呈,我劝你别拖着,
时间对我们来说是重要的,而对你,则是性命攸关的,你不要耽误了挽救自己的机会。好,
我再问一遍,你的任务是什么?”
周志明当时确是没有想到,徐邦呈竟出人意料地小声说出两个字来:
“接头。”
段科长毫不动色,问:“和什么人接头,在什么时间和什么地点接头?”
“接头人是谁我不清楚。地点在北京,王府井百货大楼旁边有个储蓄所,就在那个门口,
时间是三月十五日晚上七点钟,有个人戴眼镜,左手三个指头拿一份红旗杂志,这就是同我
接头的人。接头的暗语是,我问他:‘北京有橄榄树吗?’他答:‘不,只有冬青和剑兰。’如
果十三号没接上,就再顺延一天。”
“你的派遣单位是哪里?”
“D3情报总局。他们叫我和那人接上头以后,一切听他的指挥,这些东西,”徐邦呈的
手向桌上指了一下,“就是我们今后和总局联系的工具。具体怎么联系,我也不清楚,一切由
我那位领导人安排。”
“就这些?”
“我只知道这些。”
“你不去北京接头,到南州来干什么?”
“我在边境没有买到去北京的火车票,就先到南州中转一下。因为是十三号接头,我原
来是准备今天从这儿去北京的。”
段兴玉沉默了片刻,最后问:“你对这两次的供述,还有什么需要更正的吗?”
徐邦呈断然摇头,“没有。”
这就是第二次审讯的结果,看上去比第一次要“像样儿”多了,似乎并非全无可信之处,
难怪小陆在那天晚上的分析会上,会那样激烈地立主出击呢。
小陆一向是不甘寂寞的人,凡事都喜欢先出头,那天更是抢先发言。他本来从不抽烟的,
那天却助兴般地点起一支“大前门”来,可见他的确是来了情绪。
“总的来说,”他把吸进嘴里的烟全喷出来,“总的来说,我认为,今天的口供是可信的。
说不定,我们要是派个人冒名顶替去接头,还能打到潜特组织的内部去呢。可以肯定那个人
不认识徐邦呈,要不然,就不会使用接头标记和暗语了。”他视察了一下别人的反应,又说:
“也许,我的想法太大胆了,有点儿冒险,不过侦察工作本身就是一种冒险活动。”
倒是出语惊人,周志明看得出来,连严君也有点儿来精神了。
“你认为口供可信的理由呢?”段科长却淡淡地问。
小陆又连吸了两口烟,显然是在仓促现想,“第一,口供基本符合情理,接头地点说得也
对,王府井那儿是有个储蓄所,我在北京见过的。第二,……第二,这个……”
“严君有什么看法?”段科长转而问严君。
严君略加思索,尽量从容地说:“从缴获物品的用途上看,和他这次交代的任务倒是相符
的,不过这里也可能有真有假……”
段兴玉又把目光移向大陈。
大陈翻来覆去地翻着那几页审讯记录,摇着头说:“不可信,我看全不可信。”
周志明当然也看得出来,徐邦呈的某些说法是不可信的。比如,那张地形图是干什么用
的,徐邦呈就没有交待清楚,再如,徐邦呈并不具备潜伏的条件,为什么却负有长期潜伏的
任务呢?现代间谍战中对情报员的使用讲究量力而行,一般很少强人所难,所以徐邦呈在这
方面交待的可信性是不大的。不过大陈对口供采取了全盘否定的态度,词色比他估计的还要
干脆,这倒也引起了他的兴趣,他于是问:
“全不可信,为什么?”
大陈从座位上站起来,挥着手说:“就算北京有个潜特吧,可是把徐邦呈这种人派给他有
什么用处呢?一没合法户口,二没公开职业,根本不具备潜伏条件,这是一;从间谍工作的
常识来看,接头时,应当由身份高的一方处于主动地位,以便能视现场情况自由进退。既然
去接头的那个人是徐邦呈的领导人,为什么要安排那个人持有识别标志呢?这样一来,被领
导者岂不是比领导者更安全了吗?这是二;《红旗杂志》是发行量很大的刊物,用它来作识别
标志很容易被偶然的巧合破坏,这也不合常理。敌人是不会这样疏忽的,这是三;还有,那
个地形图我琢磨了一下午,”大陈把图取出展开,指点着说:“图的上方有一条贯穿的曲线,
曲线以南画得比较详细复杂,以北,除了几个简单标志外什么也没有。看来,有点儿像边境
地区的方位图,木管怎么说,这张图和北京接头这个任务之间是看不出什么联系的。”
大陈讲的是有道理的,段科长也点头补充道:“接头的标志肯定是有问题的,据我看,接
头暗语也不对,这种类型的暗语早在二次大战前就被淘汰了。在现代间谍战中,使用暗语必
须符合周围环境和人物身份,而且得选择日常生活中常见的问答句。像他们这样,跑到王府
井去谈什么剑兰、徽榄树这类风马牛不相及的疯话,木要说被我们碰上,就是一般人听见,
也要奇怪。还有一点,他第一次所供的姓名和在国内时的历史都是假造的,我们当时没有戳
穿他。如果他今天是老实交待的话,那就应该把假姓名和假历史一并更正过来,可他没有更
正,仅从这一点上看,其它口供的真实性就值得怀疑。不过……”段科长沉吟了一下,接着
说:“我倒是还有另外一个想法。昨天我一见到这个人,从开头几句话中,就感觉到此人不是
个等闲之辈。他在答对时,用词很恰当,很准确。这说明他有相当的文化修养,从他的举止
和我们缴获的特务器材的用途看,他也像个受过正规训练的骨干特务。可他的这两次供述却
如此荒诞不经,漏洞百出,这和他的实际水平之间距离太大,这不能木说是个很矛盾的现
象……”
段科长最后的这几句分析,的确是很精彩的。周志明现在躺在床上,在事过境迁之后再
来回味这段推理,仍然要佩服段科长的细心和敏锐。但是这段推理后面应当引出的结论,他
却一直没能揣摩透。段科长那天还没把话说完,就被甘局长和纪处长的突然到来打断了。
也许因为甘局长是第一次临幸他们的小办公室,所以大家都感到有点意外。当纪处长说
明了甘局长的来愈之后,周志明也弄不清是该高兴还是该挠头。他还从来没有跟局长一起搞
案子的经历呢。
“甘局长这么晚专门赶到这儿来,是准备明天亲自参加这个案件的审讯工作的。”纪处长
说,“甘局长进城以前就搞过审讯工作,应该说是老经验啦。”
“啊,啊,”甘向前坐下来,摆摆手,“老经验靠不住,还要靠毛主席的革命审讯路线嘛。
我接触审讯工作还是在东北剿匪那阵子。过去审土匪也好,现在审特务也好,总不外那么几
条嘛,政策攻心啊,指明出路啊,分化瓦解啊。”甘向前停了一下,又说:“这个案件,市委
亦得同志很重视,点名要我亲自动手,当然,你们这两天的审讯,成绩还是主要的。木过,
目前还没有把敌人的气焰打下去,审讯录音我粗粗听了一下,我个人认为,这个人根本没有
向我们缴械。市委亦得同志对这个案件的工作有很重要的指示,要求我们把审讯室变为大批
国际反动派的战场,把大批判贯彻始终,首先要让他低头认罪,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使
审讯顺利进行下去。”
甘局长讲话的时候,大家都一声不响,只有纪真哼呀啊呀地随声应酬着。甘局长说完,
又坐了一会儿,问了问物证检验的情况,就走了。周志明还等着听段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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