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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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瑞安-纵横-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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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无仍是一声笑一声咳的说:“就是让你百思不得其解:这才有赚头。有人就是想不明白;千山万里的都赶过来见识。这其实是‘冬不足小食馆’的其中一个活行牌,一个节目。人家的食馆菜店,有的是人卖唱说书,我那店特别给倒反了,客人高兴、来兴、大可以自唱一出、说一段,我叫胡琴笙瑟生备好了,还有美人献舞陪饮,给他和唱伴乐,让他自我陶醉,且管行乐,大展嗓喉,发泄一通。结果,这点子一出,人来此店,醉翁之意,一杯水酒,半碟咸肉,银子收个十五八倍,来的大爷客倌照掏腰包,眉也不皱一个花儿,唉!”
    他感叹似的说一句:“世人就爱驼种名不副实、嚣浮表相的玩意儿。”
    铁手却由衷的佩服:“可惜这店子关了,不然我也去长长见识。前辈其实是做生意的奇材,岂呆自弃“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槁避趋之!人称前辈:‘点毒成金,毒行其是’,果是名不虚传,千万可别因一时际遇而轻抛了大好身手,绝世才智!”
    八无先生却放下了桩臼,径自用木匀刮了药渣,分成三贴,其一用扁头竹签沾黏药,走回店内,着人协力扶昏睡中的龙舌兰躺在三张合并的桌子之上,他叫小欠仗着油灯,就有竹签上的药敷在龙舌兰的伤口上。
    这时,他做得十分专神,也一言下发。
    他涂得十分仔细,好一会,才完成了工作,轻吁了一口气。
    这时,他才敢剧烈的呛咳起来。
    一咳不休止。
    咳完之后,再咳。
    咳暂止,他的喉头又呼噜呼噜的起响干拉风箱般的异响。
    他咳得很七辛八苦的,然而仍十分谨慎,俟涂好了药,追了几步,别过腔去,才开始咳,决不让有一星点的唾沾在已为省人事的龙舌兰脸上身上。
    咳完了,喘定了,他才说:“咳死我也。”
    然后把剩下两帖药膏递交铁手:“这得每天用两次。这药力辛,如果龙姑娘醒着,定痛得不好敷抹。刚才那些颜颜彩彩,光好看,涂了舒服,但对伤口复发却不如何。这药叫‘九脚虎’,涂在伤口上痛煞人也,但却十分管用。人如是,初如是,药也如此。中看不中用,中用的,也不见得给人重用。”
    铁手仍最关心龙舌兰是否能恢复娇容,所以又问:“涂了这个,日后她的伤疤可以消褪吗?”
    八无先生忽尔换了语音,凑近了脸,十分突兀的问了一句:
    “你一直叫我前辈,你看我今年几岁?”
    铁手一怔,这回,因为看得迫近、逼真,连同那一双厚皮黑圈大眼袋还有他有几条眉毛是特别长的。
    他一时当真没料八无先生会那么问,会有此一问。
    他直觉认为:大概是五六十岁吧?按照此人名声之大,加上是“老字号”的“大老级”人物,总有之七十岁才镇得住吧?看来,他的样子还是比实际年龄年轻了许多。
    他却不便直说:“前辈的年龄,驻颜有术,光凭样貌,无法分辨,但以前辈在武林中辈份之尊、奉献之丰、阅历之多、名声之高、功力之强、气势之大,想来非五六十年修为不可累积……”
    只听八无先生叱道:“废话。”
    遂而转首去间麻三斤:“你说呢?”
    麻三斤这回笑得十分半斤八两:“大概是五十五开外吧,说不准哩。
    只听一声冷笑。
    发出笑声的是陈心欠。
    他正将狗口和尚的三把刀:狗口神刀、百忍之刀、如花缅刀全收拾起来,加上那把“女子神刀”,他手上已一共有四把刀。有的刀是他亲手夺下的,有的是他从死人身边拾得的,有的是铁手义给他的。
    他把这四柄刀都放在一口古琴的旁边。
    那琴很古,很旧.琴身尾部呈暗红色,像给火烧焦了似的。
    小欠在看那口琴的时候,神情很奇特。
    也委温柔。
    ——就像一个很年轻年轻的多情少年,在偷看他慕恋中的女子;也像一个很年老很老的深情老者,看注视他最宠爱的幼女。
    那神情变得完全不像这个骄傲、桀骜少年剑手的平时。
    但那一声冷笑,确是他出的。
    ——当他听到麻三斤的“估计”之后。
    听了那声冷笑的麻三斤,心里有点发闷,唇上却真的在发麻,他舔了舔人中上的微汗觉得有点咸,这才说:
    “是说少了一些,大概是六十五吧?不然、就六十八——。
    温八无忽截断道:“你们看我很老吧?其实,我才四十二。”
    “什么!?”
    铁手咋舌。
    麻三斤也不敢置信。
    温丝卷咳着说:“如果我能使青春长驻、容颜不老,我早就先料理好自己这副尊容了!”
    铁手明白他的言外之意。
    八无先生说着咳:“我连自己的老态都掩饰不了,凭什么治他人的?再说,手指切断了,手臂砍掉了,除了东海动余岛那些人用怪异方法之外,谁敢没法让它再长一只,咱们武林中的神医、鬼医太多了,江湖上盛传这些人仿佛都是万能的,大有鬼神、氢死人医活、上穷碧落下黄泉,其实到头来武林中照旧死人,连这些叼称鬼医神医把人唬得疑神疑鬼的到头来还是——样得死,我们之中谁可心在阎罗王面前讨个商量?你看我这一身病,一声声的咳,我能医不自医么?不是我不想替龙姑娘保住芳颜、而是我力有未逮。这‘九脚此’或许能让伤势早些复原,但脸上的疤颜可否尽褪。这我也没把握,不过。龙姑娘样貌姣好,出身又好,际遇更好,脸上万一留个疤;也只是把圆满作一点泄,长远计未必不是好事。”
    铁手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这眼前只有四十二岁的“老头儿”仍咳着说着:
    “所以我叫你别老叫我什么前辈来看。我才四十二;我出道早,十三岁已在‘老字号’中有了字号,二十一岁已当‘死字号’的小龙头,二十六岁已成供奉;三十一岁成了‘大老’——就差我这个‘大老’年岁不容老,只心老脸老而已!门里希望我以毒害人,用毒制敌,但我却喜用毒治病,似毒攻毒,所以我就打着毒帜反毒药,治人比毒人多,事发了门里就寻找我麻烦,我索性做生意去了:就算不玩毒,我的赚钱脑袋,可不比搞毒物、制毒药、制毒药逊色哩,这可难不倒我。”
    铁手更加了解。
    所以他说:“前辈……不,您主你是这九脚虎。”
    这回到八无先生有点诧然:“我像九脚虎?”
    铁手道:“是。‘九脚虎’原是毒药,您却将它用在救人上。”
    温丝卷不觉莞尔:“没想到你对药材倒的点认识。我们字号里研制‘九脚虎’的毒力,发现它毒不死人,且稍治即痛,无法做到无色无味,不是好毒药,便弃之如敞履。但我却发现在对刀创箭伤,很有克制有效,反用它来治伤。你说我像它,倒也有趣,我本来爱做生意,字号里却要我研毒。我老在以毒救人,但门里却要我用毒杀人,咳咳……嘿嘿,这总是说不清,也本就不分明。”
    铁手道:“前辈——”
    八无先生截断道:“什么前辈!我才四十二,当不上前辈。”
    铁手道:“但你在我心目中的份量,确是前辈。就算今年是三十二、二十二,也一样是我的‘前辈’.前辈是尊称,只看行止,不论年龄,世摹尽管有些未尽人意,您可千万别灰心丧志;挫折如火,劫难如焚:火能焚木为灰,却能炼铁成钢。”
    温八无听了,啪地一手拍在桌上,石臼碎成几片,但木桌全然无事,只听他说:
    “我放心,我虽痛苦,但仍是不咳则已。一咳惊人:不病则已,一病死人;不笑则已,一笑狂人;不怒则已:一怒杀人。”
    铁手知此人谊情仍在,只是隐伏在心深之处而已,当不说了一声:
    “好!前辈一向不为权势屈,不以虚名困。我一直都当前辈是前辈!”
    八无我先生哈哈一笑,声清音晰,连喉间的风啸之声都为之大减。
    “你这人,结交了少的,又来逗我老的,无怪乎江湖上的好汉都爱交你这朋友!你们四大名捕都是宁为情义死的侠士,但我却要隐届山林撇手不管事了,不过大道如天、各行一边,我不是喜欢交你这朋友,所以才一再唠叨告诫你,身前身后,尽是危机,莫只看到别人的脸,而浑不见看身的厄!”
    这是温八无第二次若隐着现的向铁手暗示他的安危。
    铁手明白八无先生在江湖上的“份量”,而为之动容,问:
    “前辈是不是听到些什么,要警示在下的心,乞请指教?”
    八无先生咳一声轻的,忽问,”外面的杀手可都死绝了?”
    他问的当然不是铁手。
    而是麻三斤。
    是麻三斤负责点算和清理杀手们的尸首的。
    话是麻三斤听得太用神,一时反而会不过神来,不知温八无问的是他,一恍间才省起,这才答道:
    “死了。没死的也溜光了。”
    铁手见八无先生顾左右而言,就朗然道:“前辈若是不便明说,那就不要勉强——”
    温丝卷却兀然笑了几声,他的笑声也像是咳声,并打断了他的活:“我该说的决不扭扭捏捏,要是说不得与你听又何必提他个引子不过你也摆得够上脑入蕊的了,我今年才四十二,痴长你也不算太多,你这前辈前、前辈后的,我可不喜欢,听了梗耳,你真要尊我救我,改个称呼叫老头、老鬼、掌柜、老不死的都可以。”
    铁手赫然道:“瞧我真知错不晓改,四师兄弟里,要算我资质最钝。
    温八无虚无一笑,“不是钝,而是资质最纯厚。”
    又重咳了一声,问:“外边的杀手真的死光了么?
    麻三斤一怔:道:“都死了。”
    八无先生,又在咳嗽。
    一一他咳嗽起来,看来岔喉辛,但脸上却有着狂喜的表情,反而在他笑的时候,神憎却是痛苦的。
    “那个陈捕头不是要派人上山料理后事的吗?你不出去看看?”
    麻三斤答:“以何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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