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贤是幸福村的头面人物，这会儿站在家门口，也不好发作得太厉害，以免被村民看笑话，于是强压怒火，缓缓地说：“你还存有侥幸心是吧？那好，我一件件跟你说，彻底揭穿你的面皮。”
我摊摊手，说：“我洗耳恭听。”
陈文贤说：“月萍怀孕后的第一个礼拜，你收取市场二楼一位商户的十万块转让费，第二个礼拜你收取一楼两位商户的转让费，一笔十二万、一笔十八万，上个礼拜你又收取三楼两位商户的转让费，一笔两万、一笔三万。总计四十五万，其中方丽娟占九万，你占三十六万。你敢否认么？”
我心中又惊诧又庆幸，惊诧的是这些转让费收取过程十分隐秘，竟然被他调查得一清二楚，庆幸的是我在这一个多月中收了一百多万，他只查出四十五万，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陈文贤冷笑道：“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会道的么，怎么不给自己狡辩？”
我说：“周婷婷是你安排的吧？”
陈文贤说：“错！周婷婷是邓祖荣的家族内部员工，专门派来监视方丽娟，没想到方丽娟只是一条小鱼，你才是大鱼。现在邓祖荣没面子，我更丢尽脸面，我们陈家所有的声誉都被你丧失干净！”
原来小周是第三方派来的间谍，这下不止我玩完，方丽娟也要遭殃！我忍不住骂道：“他妈的，这个欠操的死丫头！”
“你还有心思骂人？”陈文贤说，“你知不知道现在的情况对我有多不利？方丽娟是邓祖荣的情妇，这事早已人尽皆知，所有家庭成员都排斥方丽娟，邓祖荣才把她调去招商办。本来只是他们的家事，却查出你这条蛀虫，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有个好女婿、月萍有个好老公，居然贪污自家人的钱，你让我们陈家的脸皮往哪儿搁去！”
我说：“话要说清楚，就算我真的贪钱，也是市场商户的钱，没贪你一分钱，你没有损失。”
陈文贤勃然大怒：“你说什么？我们陈家的声誉被你彻底破坏，这不是损失是什么？以后我们一家三口抬不起头做人，这个损失谁来承担？”
我说：“好了好了，你说该怎么办吧，少在这张牙舞爪。”
陈文贤狠狠瞪着我，说：“这件事目前只有邓家人和我知道，还没传到常青服装城总部，所以我们会私下摆平这事，你和方丽娟收取的四十五万转让费必须上缴，我们会处理这笔钱。”
我说：“被我弟弟借走了，我没钱。”
本以为陈文贤会火冒三丈，不料他却点了点头，说：“没错，我查过，你弟弟刚买了一套高档商品房，应该是向你借的钱。所以我决定扣下你的年终分红，还有你妈那一份，两人相加正好三十六万，可以填补这个空缺。”
“什么？！”我急道，“扣我的年终分红？你凭什么啊？我是幸福村村民，就是村长也没权力扣我的分红！”
陈文贤冷冷地说：“村长没权力，我有权力，我说扣就扣，没人阻止得了。”
我说：“好好好，我那十八万给你就是了，可你不能扣我妈的钱，我妈和你平辈，也是幸福村村民，你扣她的分红完全说不过去！”
陈文贤说：“我重复一遍，我说扣就扣，没有人能改变我的主意。”
我终于火了：“你算老几啊？你有个鸟资格扣我妈的钱？这是她的福利，你要是敢扣一分钱，我跟你没完！”
陈文贤冷笑道：“福利？她的福利还不是我陈家给的？没有陈家她又算老几？你们母子俩占了天大的便宜，现在你犯错误，我让你出钱补偿，这有什么不对？你不服就去村委告我，我奉陪到底。”
“你以为我不敢？”我说，“我妈既然已成为幸福村村民，所有该享受的福利她都要享受，一分一毫也不能少，谁敢捣乱我就跟谁死扛，你也一样。”
陈文贤轻蔑之极地看着我，说：“说你傻还真不是一般的傻，你以为人家把我排在幸福村第三位，我就真的是第三位么？实话告诉你吧，幸福村几百号老村民心目中永远只有一个老大，就是我陈文贤，什么第一人蒋继通、第二人邓祖荣，都是假的，我陈文贤比他们加起来还要强得多！我从来风光，没有一个人敢对我不敬，包括你以为手握大权的村长支书在内！”
我冷笑道：“是啊，真了不起啊，堂堂大富翁也就会欺负弱女子而已，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文贤死死盯着我，说：“你说什么都没用，你和你妈的三十六万必须扣下，就算不返还市场，也要为月萍的孩子打算，这就是孩子的营养费。你不用为你妈喊冤，说到头来也是你这个儿子的错，她受你牵连，就是再苦也只好认了。”
“你他妈去死！”我骂道。
“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陈文贤怒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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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了个逼！”我破口大骂，“你去死！！”
“你们住口！”
一声清叱传来，房门打开，只见门内站着月萍和李玉桂。
月萍的小腹微微隆起，孕状还不是很明显，此刻脸色铁青，瞪着我和陈文贤，怒道：“你们干什么？家门口吵架很好看吗？都给我进去！”
陈文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骂道：“个小畜生，竟敢骂我！”
我喝道，“你他妈就该骂！”
李玉桂上来说：“阿明，不许这样和爸爸说话！”
我说，“反正我就一句话，谁敢克扣我妈的钱，我跟他玩命！”
陈文贤怒道：“我不但扣钱，还要取消你们的村民户口，你有种的跟我斗，我要你好看！”
“操！我灭——”我大怒，正要冲上前去，月萍闪身挡在我面前，大声说：“王明，你要是不想你的孩子出事，就给我老老实实站着！”
我只好停步，只觉一股恶火无处发泄，飞起一脚，把门口的垃圾桶狠狠踢向远方。
第十八章 是否有出息
我没能和陈文贤吵下去，月萍和李玉桂把我们分开了，李玉桂拉陈文贤回房，月萍拉我回房。
我坐在沙发上抽烟，听月萍把这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方丽娟是邓祖荣的情人，两人维持了五年的秘密关系，前阵子被邓祖荣的老婆朱凤仙察觉，朱凤仙来自一个大家族，邓祖荣名下产业有一半属于朱家，所以不得不辞去方丽娟的职务。过了几个月，他以为风头平息，就安排方丽娟去市场招商办工作，不料朱凤仙安排周婷婷监视方丽娟，报告她和邓祖荣的情况，顺便调查方丽娟的财务状况，结果查出她和你一起收取商户的转让费。现在的问题在于以后怎样收场，你们收转让费已成为进市场的潜规则，如果突然中止，那些已经支付转让费的商户会很愤怒，只能继续收下去，最多控制一下金额，并且让商户严格保密。这是一个烂摊子，你必须好好做下去，把这个乱局理顺，以后才能获得爸爸的信任，缓和你们之间的矛盾。”
我越听越奇怪，说：“月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都被你们揭穿了，你还要我回市场继续收转让费？就是我愿意人家也不愿意啊。”
月萍说：“这事必须保持连贯性，你已经开了头，就不得不把它做完，当然以后收来的转让费不能给你，要全部上缴，爸爸和邓叔叔会处理这笔钱，还不能让常青服装城知道。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很重要，你要和周婷婷他们紧密配合，双方不能存在私心，同时瞒住市场管理层，一旦有破绽就及时上报，爸爸和邓叔叔会去疏通，我也可以帮你。”
“不是……”我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周婷婷那死丫头关我屁事，我干嘛和她配合？方丽娟呢，她以后干什么？”
月萍摇头说：“你别指望她回来了，明天她就会离开这个职位，由周婷婷顶替。邓叔叔这回再也保不住方丽娟，她只能自生自灭。”
我心中一凉，不由生出几分歉疚，方丽娟终究是我的同伙，如果我还继续留在市场工作，她却因为收受好处费而离职，道理上有点说不过去。
月萍说：“我当初就警告你别和方丽娟太接近，因为我知道她是邓叔叔的情人，怕你沾上不必要的麻烦。本来这事如果只有你一人经手，周婷婷还未必能查出什么。”
我说：“月萍，你实话告诉我，当初你暗示我这个赚钱门道，是不是故意让我去做这件事？”
月萍没有回答，岔开话题：“你弟弟向你借了多少钱？”
我说：“三十万，而且不会还。”
月萍说：“你一共收了多少转让费？”
我迟疑半晌，说：“就三十六万，都交给我妈了。”
月萍说：“你们的年终分红可能没有了，到时我会想办法，你别生气，也别和爸爸斗气，慢慢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我叹一口气，扶着她走到床边，让她躺下，说：“你睡吧。”
月萍说：“你呢？”
我说：“心情不大好，想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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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萍深深地看着我，说：“你可以出去放松一下，今晚我不管你，但是从明天开始你必须听我的话，做好你的工作，这对你和你妈、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都有好处。”
我俯身亲她一口，说：“知道了，我去找哥们喝个酒。你好好休息。”
月萍说：“嗯，少喝点。”
我走出家门，开车出了幸福村，随后又在路边停下，继续抽烟发呆。
怎么搞成这样……
这件事透着奇怪，很多地方都不对劲，可我却不知究竟怎么不对劲……
不知道方丽娟现在怎么样？我该不该打电话问候一声？如果她真的失去了工作又失去了情人，此刻一定很难过吧……
我给方丽娟打电话，不料却已关机了，于是只好继续发呆。
正自胡思乱想，电话铃响起，那头是沈磊：“老王，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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